第29章 脫身（二更補）

  晴好院臨著一片荷塘，此時雖是冬月，荷葉枯萎，萬物蕭索，成了一個徹底的泥塘。但，枯黃的蓮蓬卻高高的頂著，有水鳥棲息，看起來倒別有一番風情。

  穆嫣已經是第三次和唐少諺被唐氏打發到這裡來了，她明顯看到了唐大表哥臉上的神情一次比一次無奈，也一次比一次更沉重複雜。她心思慧敏，立刻明白，對於這門親事，想來唐少諺也並不是歡喜樂意的。

  這倒正好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思忖片刻，決定對唐少諺開門見山，「大表哥，我母親對你說過的話，你若是感到困擾，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我會想辦法說服她打消念頭的，你不必為難。」

  強扭的瓜不甜，她和唐少諺都對彼此沒有想法，所以這樁婚事只不過是唐氏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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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繼續順著唐氏的意願兩個人勉強接觸下去，到最後生出怨憤來，倒不如及時打住，由穆嫣出面安撫唐氏，好叫唐少諺全身而退脫身，這樣說不定還能收穫唐少諺的感激和友情。

  她並不需要一門好姻緣，卻十分渴求能夠迅速在京城建立屬於自己的人脈。

  唐少諺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以為自己的心思隱藏得很好，卻還是被這個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小姑娘看穿了。這倒還不算什麼，重要的是，她竟然如此開誠布公地對他說，她可以說服唐氏打消念頭。

  他一時便有些愣住，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哦……」

  霍驍說得沒有錯，他的確喜歡上了春月樓的月笙，但同時也曉得他和她之間是註定無果的。堂堂長寧侯府的宗孫，怎麼能和風塵女子有牽扯？就像霍驍說的，以唐家的家教，莫說要迎她入門為侍妾，便是她的名字沾上了他的，也是罪過。

  在唐氏暗示與穆嫣的這樁親事時，說實話，唐少諺也不是沒有動搖過。

  穆家這位新來的表妹機敏聰慧，舉止行事有度，生得也好，還會些醫理藥膳，是個再合適不過的妻子人選。假若他真的能定下她來，說不定……說不定也能斷絕了他對月笙的這份心思。

  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對月笙纏綿不舍的同時，他對穆表妹也不由生出一份愧疚和憐惜來。說到底，他也害怕自己的心不能迴轉過來，會誤了穆嫣的一生，這才是他忐忑不定心事的源頭。

  然而在此時，他的猶豫不決卻因為穆嫣這一句坦誠的話語而徹底煙消雲散了。

  穆表妹能這樣說，意味著她對自己無意，也並不在乎長寧侯府宗孫媳婦這個名頭。若是名利地位都不是她想要的，而自己又不能將心給她，那為什麼還要繼續拖著害了她呢？

  唐少諺想通了之後，驟然覺得肩上的擔子一下子卸下了，渾身都一片輕鬆。他笑了起來，「我是個大男人，既然心裡有了決定，必定該由自己去承擔，怎麼能讓表妹去說？這也太不像是個當哥哥的了。」

  他伸出手來，輕輕在穆嫣肩上拍了一下，「你什麼都不要說，也什麼都不要做，就安靜地待著便好。」

  將話說完，他便轉身衝著晴好院的方向飛奔而去。

  穆嫣轉頭望了眼被唐少諺拍過的肩膀，心想，之前兩個人的相處十分拘謹，說話時都是極其客氣的，何曾有過這樣的親密？他既肯與她接觸，說明已經放下了心防，真的將她當成了自家表妹。

  這雖然是一件好事，但她一想到唐氏會失望，心裡難免還是有些擔憂，便不由自主地對著寂寥的荷塘嘆了口氣。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聲戲謔，「怎麼在嘆氣？難道你是後悔了嗎？」

  穆嫣一驚，連忙轉過身去，只見霍驍懸在半空之中，半坐在大樹的分叉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興味十足地望著她。

  她眉頭輕輕皺起，低聲問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霍驍從樹上輕盈地跳落，還不忘撣了撣衣裳上的樹葉和灰塵，他傲嬌地說道，「偷聽？你也忒看得起自己了。小爺我恰好在這樹上休息，也不知道是誰沒臉沒皮地帶著我表哥來這麼人跡罕至的地方，嘖嘖，這不是讓我看了一場好戲嗎？」

  他瞥了穆嫣一眼，語氣刻薄，「你告訴表哥要勸唐大姑打消讓你們聯姻的念頭，其實是在欲擒故縱吧？也是，你這醜丫頭最喜歡來這一招。可惜，我表哥是個實誠人，不怎麼解風情的，你這樣說，他便以為你是真的這樣想，所以你看，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

  穆嫣有些訝異地望著霍驍，她原本以為能夠惡名昭彰到滿京城的人都嫌棄厭惡的人，當真該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誰料到眼前這個男子，看起來高大挺拔像個人樣，其實骨子裡卻不過是幼稚的孩童。她懶得和心智都沒有發育成熟的人計較這些。

  她嘴角一撇，輕輕說道，「霍二公子說是這樣的，那就是這樣的吧。我現下要回晴好院了，你若是沒有別的話說，還請讓一讓吧。」

  霍驍指望著戳破了這丫頭的心事之後，可以看到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不說淚流滿面跪地求饒，至少也得緊張慌亂一下，可他在她的臉上除了冷淡之外，便只看到了不屑。

  這表情與平素他胡鬧時，別人給予他的一模一樣，讓他不由煩躁起來。

  他向前兩步，索性堵在了穆嫣面前，「我是安國公府的客人，大道通暢，我想站哪就站哪，你管得著？」

  穆嫣心裡痛苦地呻.吟一聲，心想，看來這霸王又開始犯渾了。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荷塘，這河水冰冷，若是霍二郎起了歹念，將她往裡面一推，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了。所以，絕不能和他硬碰硬的，還是得用那招必殺技才好。

  她這樣想著，臉上便不由泛起了紅暈，抬頭又是一陣眼波明媚，她柔聲說道，「霍二公子若是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咱們也不要站在這裡說。這兒到底是在外頭，雖說僻靜，但難免會有人經過的，到時候說不清就不好了。再說……」

  穆嫣伸出手來，輕輕拿食指在霍驍胸口一點，然後又飛快地縮回來掩著嘴說道，「外頭天冷，不如咱們回我屋子裡去慢慢說，不論霍二公子想說什麼，要說多久，人家都由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