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告別

  「你還有我，謝歡。」

  ——梁澤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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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九點左右，梁澤煦帶著謝歡盡洗漱完好好的收拾了一下，在路上找了家早餐店喝粥，她食慾不好，吃的很少，到達山頂時，太陽奪目刺眼。

  她們結交的朋友少，所以來送謝阿媽的人也不多，只有幾位街坊鄰里的長輩，或許是怕不吉，年輕一輩的人只有她和梁澤煦。

  梁澤煦自始至終摟著她的肩膀，熊熊烈火燃燒著謝阿媽那張慈目祥和的臉，她很平靜，沒有再哭了，反倒是那些鄰里長輩帶著哭腔的勸她不要難過。

  其實，她不該難過的。

  對於謝阿媽來說，十年前謝白里死去的那一刻，她就沒想活著了，她愛他勝過自己，所以在那晚她回來時，看到謝白里侵犯謝歡盡的時候，她義無反顧的拿起了水果刀刺入他的胸懷，她總以為即使他再怎麼頹然，他也依舊是那個曾經拯救過她的頂天立地的男人，可當黑夜徹底將他湮沒時，她卻選擇了與他一起沉淪。

  所以，當時在小阿歡要說出她是因為謝白里對她的侵犯而進行的防衛時，她決絕的制止，可她又告訴了她，她離不開她。

  她的父母不愛她，她也被上天奪了當父母的權利，所以，她想自私那麼一回，陪伴這個善良可愛的小女孩長大。

  如今，有人會替她愛她，她就該回去找謝白里了。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下一次再見，她一定會告訴謝白里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不會再肆意放縱了，下輩子，他們該有個好的結局了。

  梁澤煦託了人脈給謝阿媽找了一塊風景宜人，四周寂靜的墓地，盛開的鮮花擺滿了墓前，上面印著謝阿媽年輕時候的照片，她纖瘦嬌小，眉眼裡盛著一片星河裡的溫柔。

  太陽高高懸掛，灼熱著每一寸裸露的皮膚，梁澤煦與謝歡盡在回去的路上，找了一家飯館，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牆面是單向玻璃的設計，她撐著下巴，歪著頭，一直盯著外面的喧鬧與繁雜，她很安靜，像把自己關在了一個小世界裡，一句話也不願意說。

  須臾，他點的菜陸續上來，他點的都是招牌菜，色澤誘人，泛著絲絲的菜香味，他喊她吃飯，把筷子、勺子洗淨遞給她。

  她安靜乖巧的接過，吃飯的速度很慢，卻早早放下了筷子，吃的都不知道有沒有一兩飯，面前放著的菜也基本沒動幾口。

  他心疼的氣上心頭，有些凶的把筷子放在桌面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他語氣強硬，「謝歡，乖一點，吃多一點好不好。」

  她低著頭無措的像個孩子，聲音也小小的，「我吃不下。」

  梁澤煦低嘆一聲，起身坐在她身旁，他撫摸著她的頭髮，溫柔的順著，他語氣沉痛又無奈，「阿歡，我答應過謝姨要好好照顧你的，你這樣，她一定會怪我的。」

  出乎意料的是謝歡盡聽到他說的話反應很激烈，她猛然的抬頭望向他，「你剛剛……說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梁澤煦被她的反應弄的有些愣住，隨即回過神接著道，「就上次你醉酒我在你家吃飯的那次，謝姨突然就跟我交代了很多。」

  她說她的小阿歡是嬌氣的，讓他一定要好好的包容她，愛她，因為她只有在他面前才會釋放一點點嬌縱了，她還告訴他，謝歡認床，重口，喜歡笑，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姑娘，別人對她好，她就願意對別人好一千一萬倍。

  她說，她的小阿歡太苦了，他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她，不然，她就沒法放心的把小阿歡交代給他了。

  他驀地愕住，想的越多，越發現這些話太像是在交代遺言了，當時的謝阿媽笑的柔和又慈祥，像個善解人意的長輩，細細念叨著她最親愛的孩子，以至於他當時就單純的以為這只是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女兒不放心罷了。

  卻原來，當時她說的話是對他最後的拜託與乞求。

  她沒有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來要求他，而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帶他認識她，告訴他她的小阿歡有多好，是值得他去好好的照顧的，這樣才不會辜負了她。

  他頓悟明白過來再看向謝歡盡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哭了，淚水沾濕了整張臉，她哭花了臉，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桌面上，瞬間化開，成為一滴又一滴的水漬。

  她以為自己早就沒有眼淚可以哭了，原來她還可以那麼難過，心痛到翻攪，無法抑制也無法呼吸，像是喘不過氣來一樣難受，她視線一片模糊，大腦里出現一幕又一幕的畫面。

  謝阿媽前些日子越來越頻繁的坐在陽台上，她欣然的撮合著她和梁澤煦，她說考茂大時她的默然以及她告訴她她因為記性不好把銀行卡改成了她的生日，她教她做飯，告訴她要好好照顧自己。

  突然的，謝歡盡無法控制的大哭了起來，淚水嘩啦嘩啦不要錢似的拼命的流，悲慟欲絕。

  原來原來，她一直在道別，一直在和她道別，用著她自己的方式，她知道自己要熬不過去了，知道她不能再陪她了。

  所以，她說，阿歡對不起，阿媽沒等到你成年。

  她一直，一直在和她說再見，只是，只是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細究過。

  因為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謝阿媽也會離開她。

  梁澤煦看著她難受的模樣，眼眶泛紅，他伸出手攬過她，緊緊的抱住她，熟悉的懷抱迎面而來，謝歡盡不受控的咬著他肩頸，心痛，這麼會那麼痛，那麼難受，她手緊緊的揪著心口，她出聲，聲音萬般悲怯。

  「阿煦，我好像，好像真的沒有家了。」

  梁澤煦聞聲忍不住輕微顫慄，他溫柔的吻上她，從眉骨到鼻尖再到粉嫩的唇瓣，他輕輕的吻住她掉落的淚，每吻一下，他都會耐心溫柔的告訴她一遍，「你還有我，謝歡。」

  「你還有我。」

  人來人往的飯館裡，裡頭的灶上冒著層層熱氣，四周喧鬧無比，只是偏角的盡頭處，有一個少年小心翼翼的親吻著一個雙肩顫抖的少女，這一幕美好的直教人心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