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肉丁大饅頭
2024-05-24 07:17:30
作者: 董無淵
聖人到底不是豬。
之後也沒再叫膳,含釧和白四喜捱到丑時就被白爺爺攆去睡了。
第二日,白爺爺放了含釧半天假補眠,含釧一覺睡到晌午。
她是被阿蟬帶回來的肉丁饅頭的香味饞醒的。
正巧外間的兩個小丫頭也回來了,含釧笑著分了兩齣去,這兩小丫頭應當是去年進的宮,含釧還記得一個叫香穗,一個叫穀子,都是七八歲,如今在針織房當差,素日吃的是大鍋飯,每日眼巴巴地打著含釧和阿蟬的秋風。
其實,也帶不了什麼好東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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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包子還是管夠的——餓不著,就是做廚子頂好的好處!
如今一人分一個肉丁大饅頭,一口咬下去,肉丁和著黃醬滋滋兒冒油,蔥香味、香油味兒、肉香味兒、香糟饅頭的味兒混在一起,叫人食指大動。
香穗眼睛大大的,邊吃得津津有味,邊嘟囔著和含釧抱怨,「...本來早該下歇,浣衣局立了新規矩,耽誤了時辰!」
阿蟬笑問,跟逗小孩兒似的,「浣衣局立了新規矩,跟你們針線房有什麼關係?分明是自己活兒沒做完,被姑姑留下來認罰了!」
「才不是!」香穗氣鼓鼓,又想起這好吃的肉丁饅頭是阿蟬帶回來的,她嘴裡還留著肉味兒呢!聲音便漸軟下去,「...現在進出浣衣局都得兩個人一起走,我們將承乾宮的衣裳補好了,可浣衣局一時半會抽不出兩個人結伴來拿,我們就等呀等...」
兩個人出門,好歹是多了一重保障,也能減少幾分旁人的覬覦....
含釧嘴嚼著饅頭,耳朵里聽著話,心頭動了一動,有些...不知作何感想。
鍾嬤嬤,到底願意照拂著這一群苦命的姑娘。
有些人看著凶,心卻不壞....
含釧想起昨兒個夜裡那小卓子在內一張臉,在外一張臉的做派——有些人看著老實本分,卻滿腦子滿肚子花花腸子!
狼崽子是防範住了,可洗皺巴的平素絹裡衣怎麼辦?
若真到那時候,她答應為小秋兒賠錢,也不知鍾嬤嬤願不願意放小秋兒一碼?
鍾嬤嬤人不壞,當初怎麼會為一件裡衣就罰了小秋兒杖責二十呢?
含釧胡思亂想著,阿蟬還在逗小孩,「那可咋辦!你們針線房和浣衣局可是搭子,一個補一個縫,以後她們耽擱時間,你們就吃不了飯。到時候輪著你們打菜,膳房就只有剩湯剩飯....」阿蟬靠在含釧身上,做作地「嘖嘖嘖」,「往後你們日子可慘著了!」
香穗快哭了。
含釧噗嗤一聲笑出來,拍了拍阿蟬的手背。
逗小孩的日子總是快樂的,嗯...雖說小孩子一想到以後只能吃剩菜剩飯,藏在被窩哭了一中午,兩隻眼睛紅紅腫腫,看著慘兮兮的...
一連十來日,聖人都宿在了長樂宮。
甲字號忙得腳不沾地兒,白爺爺整日整日想著菜譜,含釧便捏著菜譜找內務府領食材,體驗了一把寵妃身邊人...哦不對,寵妃身邊廚子耀武揚威之感...
含釧努力回想,在夢裡頭有這一遭沒?日子過了太久,含釧回憶了半天才對上號——有,倒是有這麼一遭,聖人突然又寵起楊淑妃來,寵了約莫一個來月,淑妃就診出來有孕,龔皇后撥了兩個擅藥膳的嬤嬤專門在小廚房伺候淑妃,皇后賜了人,淑妃要內膳房菜的機會就漸漸少了下來,白爺爺跟著就告老辭宮,出宮養老去了。
之後淑妃產下一位小公主,聖人雖時常去看她,宿在長樂宮的日子卻少之又少。
宮裡頭都笑楊淑妃,用後半輩子的寵換了個不值錢的公主。
再後來,含釧做了徐慨的妾室,懷上安哥兒時,順嬪娘娘召她入宮,悄聲告訴她,有孕時千千萬不能大補,若是將孩子補得太大,肚子會被撐得特別難看,青一塊兒花一塊兒的,就跟當初的楊淑妃一樣...
含釧那時候才明白過來,聖人不宿在淑妃處,僅僅因為淑妃懷孩子時肚皮上的印跡,沒消下去...
等等。
含釧捏著乳鴿的翅膀,突然想起了什麼...
那兩個擅藥膳的嬤嬤,可是皇后派過去的...
若是讓白爺爺繼續為淑妃配菜,別的不敢說,至少能做到膳食合適,葷素合理!至少不會因胎兒過大,在肚子上留下消不掉的痕跡!
含釧有點慌,抬頭看了眼沸反盈天的內膳房,白爺爺正在調晾肉的醬汁兒,其他幾位師父也正備著晚膳的料,含釧像懷裡揣著一個燙手的大秘密卻無處開口,要不要給白爺爺說?可這怎麼說?說自己做夢夢見的?還是說自己已經過了一世,走了一遭,她其實啥都知道?
她聽說白爺爺內人家裡是給雨壇寺,專司供奉煙火的,到時候別把她捆在觀音娘娘前,讓她現真身!
含釧猶猶豫豫的,一猶豫就猶豫到了九月初,掖庭的楓樹紅成一片。
淑妃被診出有孕。
平地一聲驚雷,炸得內膳房喜笑顏開。
白爺爺滿面紅光,在內膳房走來走去,一會兒吆喝著晚膳備下的單子得變,一會兒吆喝白四喜雕個蘿蔔花都費事兒。
阿蟬擠眉弄眼,和含釧咬耳朵,「你看你師傅,挺著個肚子,歡喜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老人家懷了龍胎呢!」
雖說不應該嘲笑師傅,但是含釧一下子笑出聲。
緊跟著又開始愁。
診出了有孕,專業催熟催大的嬤嬤還會遠嗎...
剛過了晌午,淑妃的賞賜就下來了。
裝了三個托盤,一個盛著一條小嬰兒手臂那麼長的人參,點名了給白爺爺,一個盛著二十來錠銀元寶,一個盛著幾支小小的銀釵。白爺爺帶著眾人朝東南方向磕頭謝恩,做主將銀元寶給分了,幾支銀釵分給了內膳房的宮女兒。
過午歇,白爺爺杵在灶台邊兒,面對含釧左看看右看看,哪兒看哪兒嫌棄。
含釧有些不安地捋了捋劉海。
「過會兒,爺爺熬點血燕盅,你,帶上阿蟬給長樂宮送去。」白爺爺眯著眼打量,「去換條乾淨裙子!把娘娘賞的銀釵戴上!臉給爺爺我洗乾淨!也不知道一個姑娘家家的,咋這麼髒!臉上灰撲撲的!我問問你,你這劉海,是不是把頭寄到內務府,請他們家的旺財給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