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觸動

  唐善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給觸動了一下。

  記得他的妹妹剛剛會走路時，特別害怕打雷，尤其是晚上，一有閃電就會拼命往爸爸媽媽的懷裡鑽。

  有時候爸爸媽媽不在家，妹妹就會躲到他的身邊，哆哆嗦嗦的告訴他：「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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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也害怕怎麼辦？」他笑著逗妹妹，想伸過手去抱她。

  「那，我幫哥哥捂耳朵吧，這樣哥哥就聽不到打雷了。」

  然後就會有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捂在他的耳朵上，即使自己也在害怕，也會幫著他捂耳朵。

  妹妹一定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

  一個從小就孤僻的人，也因為有了妹妹的存在，逐漸變得陽光開朗了起來。

  不過陽光開朗的感覺，現在的唐善卻早就忘了。而他生命中那唯一的一道光，也早在幾年前永遠熄滅了。

  沒了光，唐善就變成了一道沒有邊緣的影子，再也不能逃出黑暗的輪廓。

  果果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剛才那個滿身是血的人已經被推走了，周圍依舊圍著特別多人，大家都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尋找自己的位置。

  果果的眼睛水潤潤的，還有剛才驚嚇未定的淚光，如果要是她能開口說話，應該早就嘰嘰喳喳和唐善描述剛才的場景了吧。

  「走吧。」唐善嘆了口氣，剛邁出步子，手機突然就振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宋彌給他轉了一萬塊錢。

  「三個月實習工資提前發給你，敢空著手從醫院裡走出來試試。」

  雖然不是語音，但是依稀可以從字裡行間感受到宋彌強硬的氣勢。

  唐善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實習期的工資哪有這麼高，一個月最多也就兩千塊，剩下的估計都是宋彌給出的人情費，應該是猜到了唐善可能會因為資金問題臨時退縮。

  抱著果果的手緊了緊，唐善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鞋尖總是不平行，一隻腳在前一隻腳在後。

  「唐善在不在！」器械室里傳來了喊聲，穿過人群扎到了唐善的耳朵里：「你的助聽器還買不買了？」

  「買！」唐善趕緊回頭答到，一路小跑跑了過去，拿著銀行卡交了費用。

  因為暫時不能決定果果的去向，也沒有聯繫寄養的單位，果果只能跟著唐善回家。

  屋子裡有了果果，似乎熱鬧了起來。

  唐善坐在地上查看著助聽器的使用事項，果果就在一邊有意無意地搗亂，一會兒不小心碰翻了水杯，一會兒又把用來配麵包吃的果醬弄灑。

  「乖，戴上這個試試。」唐善抓了半天才把活潑好動的果果抓到了自己跟前，把調試好的助聽器小心翼翼地扣在果果的耳朵後面。

  醫生特意囑咐了，剛戴上助聽器不能處於嘈雜的地方，不然對沒有聽過這麼大聲音的果果來說是非常劇烈的刺激，可能會影響到她的神經。

  十五樓很安靜，再適合不過了。

  「果果，能聽到嗎？」唐善小心翼翼地說到。

  果果的表情變得驚訝了起來，她似乎對唐善說的話做出了一些反應，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唐善的嘴巴上，小手一直在好奇地摸著助聽器。

  「果果，到這邊來。」唐善特意換了個地方喊她。

  雖然知道沒聽過聲音指令的果果肯定不能理解這些話的意思，可是還是能測試出果果是不是真的可以聽到一些聲音了。

  「啊……啊……」果果踉蹌著小跑過去，似乎很興奮，可愛的小臉上洋溢起了很天真的笑容，嘴巴也咧得大大的。

  看見她的反應，唐善鬆了一口氣，打開了平時自己喜歡的輕音樂，放在了果果的旁邊。

  果果果然有反應，她跑到音響附近，安靜地站著，看著這個神奇的東西發出聲音。

  小孩子還是比較麻煩的。

  唐善看著自己這麼一小會兒就被果果弄亂的屋子，只能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收拾，把地上的水和果醬都擦乾淨，再把玻璃碎片小心地掃起來以防刮傷。

  果果歡快的像一隻小鳥，圍繞著收拾屋子的唐善蹦蹦跳跳，然後又跑回去繼續歪著腦袋聽音樂。就這樣循環了幾次之後，果果趴在唐善的沙發上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小孩子的體力，永遠消耗的比較快。

  唐善這才有了自己獨處的時間。

  他鑽進了洗手間，把門反鎖上，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簡單沖洗了一下。一天都在混亂中度過，此刻的安靜變得很難得。

  唐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他消瘦，身上的血管一條條承載著他的生命，可是卻支撐不起他的精神。血絲一條一條在眼球中蜿蜒著，像是馬上要爆裂開了一樣，臉色憔悴，笑起來很陰森。

  他的樣子，自己看著都覺得恐怖。

  還有一件事是令他難以釋懷的，就是最近幾天總會不經意間想起自己的妹妹。

  可能是之前自己總是封閉的狀態，所以感受不到任何觸動，可是如今不一樣了，他總會在生活中抓住一些回憶的影子，讓它們輕而易舉地掀起自己從未癒合過的傷口，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內心已經鮮血淋漓。

  失去至親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淚水一滴一滴從眼睛裡流出來滴在洗手台上，混在水流里飄走了。

  唐善很少有這種徹底釋放情緒的時候，他一般都會壓抑自己，偽裝自己，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從不露怯。

  因為脆弱的回憶網，一旦撕開就再也縫合不上了。

  可是現在仿佛抗拒不了回憶的重現，他覺得自己仿佛隨時會支撐不住而倒下。

  「啊……」

  一個小小的聲音從洗手間的門外傳來，果果輕輕地拍打著門，聲音有些焦急，似乎在對裡面久久沒有聲音的唐善表達著什麼。

  應該帶著助聽器的果果一時間還不能適應自己的聽覺，所以睡眠也很淺，因為帶著聲音的世界很陌生，所以她一睜眼就在找唐善。

  唐善深呼了一口氣，轉身打開門，卻發現果果此刻正在非常難受地蹲在衛生間門外的地上，臉上帶著很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從臉上劃了下來，表情扭曲，仿佛立刻脆弱得會死掉一樣。

  「果果！」

  唐善衝過去抱起女孩，發現她的臉色鐵青，氣息很微弱，隔著她的後背，唐善能感受到果果的心臟正在不對勁地拼命跳著，如同敲鼓一樣令人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