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魘

  唐善喘著粗氣，拼命邁動著兩條已經失去了知覺的腿往前跑著。他懷裡抱著呼吸變得微弱的果果，他感受到果果的身體在自己的懷裡越來越沉。

  唐善的體力已經耗盡了，他幾乎沒有力氣再繼續往前，可是四周一輛車都沒有，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一種無助和恐慌感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他拼命晃動著懷裡毫無反應的女孩，用幾乎破音的聲音喊著：「別睡！果果！果果！」

  可是果果一動不動，臉色也越來越不好了，全身都在出汗，幾乎把唐善的衣服都染透了。

  果果這到底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唐善慌張地找了個位置把女孩放下，他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打給宋彌和雲思棋，可是居然遲遲沒有人接聽。

  他的耐心和體力已經都被耗盡了，大罵了幾聲之後把手機狠狠砸在了地上，想找個過路人求救。

  「救命！」唐善幾乎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到。

  可是平時還很繁華的街道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只有路燈一閃一閃的，這種衝破了鼓膜的安靜幾乎要把他逼瘋了。

  「哥哥……」

  一隻小手突然拽住了唐善的袖子，還有微弱的聲音從懷中傳來。

  唐善一喜，立刻低下頭：「果……」

  然後他愣住了。

  懷中的果果此刻居然變了一張臉，剛才那些汗水也全都變成了殷紅色的血液，在女孩雪白的裙子上格外扎眼。

  「糖糖……」唐善無力地跪在了地上，他的淚水一滴一滴流了下來，眼前一片又一片的模糊。

  「哥哥，把我放下吧……」女孩虛弱地說著，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抽動著，似乎在表達她的痛苦。

  「糖糖，你堅持一下，哥馬上就……哥去找車，咱們一起去醫院。」唐善踉蹌地爬了起來，來不及撣落膝蓋上的塵土，在十字路口辨別著醫院的位置。

  「哥！」

  懷中的女孩突然大喊了一聲，隨著唐善的一轉頭，一輛車猛地撞了過來。

  唐善覺得身子一輕，雙腳直接離開了地面，全身的骨頭都如同碎裂了一般疼痛，眼前的一切都離他越來越遠……

  唐善猛的睜開了眼睛。

  果果正趴在床上睡得非常踏實，小手握著拳頭放在臉旁邊，一抓一抓的，不知道在做什麼夢。

  唐善頭痛欲裂，抓起床頭柜上的水杯猛喝了幾口水，這才稍微緩解了一些。

  居然是在做夢。

  不過他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做夢的，也忘了什麼時候躺下睡覺的。

  低頭檢查了一下果果的額頭，發現她的體溫和表情都很正常，唐善這才鬆了一口氣，慢慢從夢的餘韻中清醒了過來。

  已經快要天亮了。

  唐善打開手機，發現全都是雲思棋發來的簡訊，基本上都是一些孤兒院和寄養所的消息。

  「要是果果的父母找不到的話，她就需要被寄養了，你看看這些有沒有合適的？或者我還有一家推薦。」

  唐善隨意翻看了一下，發現這些地方的性質和養老院都差不多，明著是一起生活，快樂之家，其實就是變相一起蹲監獄。

  這樣的生活不算正常，對果果來說也不一定是什麼好去處，更何況，果果的語言能力還沒有開發，她這個樣子說不定會挨欺負。

  「有沒有領養的家庭？」唐善打了幾個字發過去。

  雲思棋很快就回復了，不知道是起的早還是還沒睡：「你當時領養小貓小狗那麼簡單啊？手續很複雜的，怎麼也要一兩年，這一兩年不也得讓果果有地方住嗎？」

  唐善猶豫了。

  他不知道孤兒院到底是什麼地方，但是他對孤兒院都沒有什麼好的印象。

  也許是因為幾年前那條有關孤兒院的新聞，院長虐待兒童致十幾個孩子死亡的案子，唐善一直都覺得在這樣的地方，孩子沒有辦法得到很好的照顧。

  因為即使是生活需要，可是只要人一去，就打上了孤兒的標籤。

  沒爸沒媽的孩子在唐善心中不算是孤兒，沒人關心的才是。

  「怎麼，你不會想領養吧？」雲思棋的簡訊又發了進來：「異性領養年齡差必須在四十歲以上，你別想了。」

  「開什麼玩笑。」

  唐善搖搖頭。

  他怎麼可能領養一個小姑娘呢，對他來說，留果果在身邊，幾乎就是天天都在提醒他過去的噩夢，就算能領養，他也會拒絕的。

  頂多算是可以照顧這個女孩一陣子。

  「那你儘快找一個吧，再和宋隊商量商量。」

  唐善發完這句話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合適，畢竟自己好像沒有任何理由和情緒去讓雲思棋幫忙，於是趕緊又發了一句：「我們都努努力給果果找一個好地方吧。」

  過了很久，雲思棋才發了一個「OK」的手勢。

  唐善更加睡不著了，他開始查看搜索附近的孤兒院以及院長的聯繫方式，甚至在從來沒有發表過言論的網站上註冊了一個小號四處打聽著。

  「女孩天生聾啞，可以融入平時的學習和生活嗎？」

  唐善幾乎在每個聯繫方式下面都問了這樣一句話，可是回復他的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拒絕的說辭。不過他也好心地給唐善提供了一條解決辦法。

  「普通孤兒院是不行的，你可以去問問有特殊教育的孤兒院。」

  特殊教育，就是指對不能參加正常學習活動的那些人的教育，果果需要的就是這種專業的指導。

  唐善搜查了一下，發現果果這個事情他還是沒有辦法去處理，必須得等宋彌空閒下來了去向上級以及相關單位匯報申請。

  他作為一個沒有怎麼接觸過社會的實習生，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實在是太超綱了。

  「等著你宋叔叔幫你辦吧。」唐善小心翼翼把果果嘴邊粘著的一根頭髮撥弄開，以免她不小心吃進嘴裡面。

  平時唐善自己在家可以不吃早飯，但是現在有果果和他一起，就不得不起床，下樓去早餐攤子上買早點。

  這個時間是卡在高峰到來的前一個小時，也是挨家挨戶最忙碌的時候。上班的該起床了，上學的該收拾東西了，唐善一到小區門口就置身在一片嘈雜中。

  他隨意買了幾個包子一碗粥，付過錢後轉身下意識地向自己家的十五樓看去。

  然後他愣住了。

  抬起頭再重新分辨了一下位置，是他買下地那個十五樓沒錯。

  距離不近，可是唐善超好的眼力還是能將高層上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穿著黑色長袖的二十歲左右的女孩，此刻正站在他家的陽台上，低頭看著遠處的唐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