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2.如果……

  古文恆沒有出聲，靜靜的看著他。

  古樂家撐著桌子，拒絕古本洛的攙扶，他想借這個機會，把心中的怨氣一吐為快。

  「七叔，這麼多年，因為您的拒絕，我在村里不知道被別人看了多少笑話。

  就算有遠疏，我難道不比族裡其他人跟您的關係更近？

  寧願意帶著他們出去，給他們一個好的前程，為什麼就不願意看看你身邊的侄兒子？

  你們不喜歡送宋氏，卻定下那樣的族規，讓我不得休棄她。

  我到現如今無子，也礙於族規不能休妻，你們這是把我的所有後路都擋死了，整日看著其他兄弟生活有奔頭，而我呢？

  除了守著這一個破家和那幾畝地，我還能幹什麼？」

  尤其看著其他兄弟，一個個日子越過越紅火，而自己回家面對的是謾罵和冷眼，古樂家覺得對自己更是不公。

  

  古文恆，「看著好像都是別人的錯，如此看來，你還真是沒有意識到你錯在哪裡。

  當年在海城，你一意孤行要娶宋氏，就算是後面鬧出那麼多事，你還是不肯回頭，這不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就算那宋氏再多不是，也跟著你這麼多年，難道從小到大，你還沒學會一個男人的擔當嗎？」

  要古文恆來說，他們兩口子還真是半斤八兩，這樣的兩個人繼續撮合在一起，總比去禍害他人要好。

  「等到了年紀，看你是願意納妾，還是從外面抱養一個孩子，族裡都無二話，你非得在兄弟之間去攪事，何嘗不是在發泄你的不滿，可你的兄弟他們何其無辜，憑什麼要承擔你的這些？」

  古文恆一眼就看穿古樂家的本質，這是想著我過的不好，那大家也別想好過。

  「就算是要抱養孩子，也不一定從親兄弟身邊去選擇，外面無人領養的聰慧孩子多的是。

  可是你想想，就你這樣的私心，把人家孩子領養在你名下，不會害了別人嗎？

  如果你不能改變你的想法和算計，到時候後悔的只會是你自己。

  至於我不把你帶出去，未必你心中沒有底，只是你不願意面對罷了。」

  古文恆早已看出古樂家眼中有怨，如果這一次不能讓他認識到自己的偏激，以後他也會讓人留心觀看。

  「說來說去，你還是看不上我。」古樂家自嘲的笑道，「也是，就連我親爹娘都對我有諸多的意見，我又怎能乞求別人呢？」

  古本洛站在旁邊，越聽臉越冷，自己不把日子過好，反倒把所有怨氣都算到別人的頭上，虧得剛剛自己還好心幫忙說情，早知道讓大伯多打幾下。

  他都弄不明白，爹為什麼要把這個人留下來說話，純屬是浪費口舌。

  古文恆，「想讓大家看得上你，你得拿出點東西，現在我們也正好有時間，可以慢慢想，只要能說出一二，我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

  古樂家還真的認真思索，「……從小到大，咱們日子就過得窮，我又沒學到一點伴身本領，除了種地跟跑腿。

  就算是其他不會的，我又不傻，可以學。」

  古文恆搖了搖頭，「就你這樣出去找事做，都沒幾個願意聘請你的。

  除了那些打雜的活，什麼事你都勝任不了！

  別說你會學，族學那邊也不是沒有開設各種課堂，就算是手藝人，也幫你們找來過，你去試過了嗎？」

  古樂家，「……」

  「你一直抱怨大家沒給你機會，對你不公，可是你給了別人選擇的機會沒有？」

  古樂家，「……」

  「別說你年紀大，跟別人坐在一起，有失顏面。」古文恆接著下重錘，「你爹這些年不只學會了寫，而學會了算，甚至手藝也學了幾個，難道你的能力比你爹好？

  自己偷懶就別再找藉口，如果你再這麼繼續下去，早晚會被家族淘汰，到時候有了兒女也是跟你掙扎在最底端，你就願意？」

  古樂家，「……」誰他娘的願意？

  他此刻的心都有些慌，不說以後，他現在都已經有這個跡象。

  比不上家中的兄弟，也比不上族裡其他人。

  就算爹以後給自己分上一份家產，守著那點家底又能如何？

  古文恆見他陷入恐慌，也不再說話，有些東西點到為止，還得靠自己領會。

  現在看來，也還不是無藥可救，希望他能想通。

  他背著手離開，古本洛也連忙跟上。

  「爹，就怕他不識你的好心。」才一出門，古本洛立刻說道。

  古文恆，「是不是覺得我有些多管閒事？」

  古本洛，「剛剛大伯也在，其實你應該有大伯出面……」

  「你大伯要是能鎮得住他，也不會由著他如此鬧事。」古文恆轉過身拍拍他的肩膀，「你現在也大了，有時候要用心去看。

  族中的事情雖然又雜又煩，但你還不能不管。

  一整個家族興盛總是連在一起，要是想在外面毫無顧忌，那就得安穩好大後方。

  你這個堂哥現在看著不顯山不露水，但是他對族中是有怨氣的。

  要是不能疏解開，那就只能防備。

  但老虎都有打瞌的時候，萬一一不留神沒看住，那造成的損失，你後悔都來不及。

  今日雖然費些口舌，但是要是能敲醒他，就能省下很多事。

  有一句話，他倒是說得沒錯，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們以我來說，只是分家的侄兒子。

  相同的，咱們在他們心中也是同樣的分量。

  你說要是有人有一日給予他們利益，咱們還能如此安穩嗎？」

  古本洛，「……」

  「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古文恆說完，轉身回到自己的書房，剩下的就由孩子自己慢慢去領會。

  古本洛站在原地許久……

  而被他們父子留在廳內的古樂家，久久都不能回神。

  他的心慌了，也不知道自己這麼長久以來的堅持是對與錯。

  難道自己這些年真的虛度了？

  如果換成自己處在七叔這個位置，會願意用自己嗎？

  他抱著頭，臀部傳來的刺痛，讓他清醒過來。

  如果自己沒錯，這頓打怎麼會落到身上？

  如果自己跟其他兄弟一樣，多學多看，是不是又會是另外一種處境？

  如果……

  可惜問再多的如果，都沒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