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若問相思何處歇,相逢便是相思徹
2024-04-29 22:34:53
作者: 端木搖
原以為完顏亮會迫不及待地要了我,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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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我拭去身上的水漬,蓋上薄衾,掌心擱在我的額頭,溫柔得不像方才陰沉的模樣,「你趕了這麼路,先睡會兒,晚點朕叫醒你,一道用晚膳。」
我點點頭,他從浴桶中拿出玉扳指,放在我的掌心,然後瀟灑不羈地離去,俊白的臉膛漾著迷人的微笑。
繃緊的身子頓時松下來,我看著玉扳指,斷定二哥已落在他的手中,應該已被他押往中都。那麼,我只能隨他北上,任他凌辱、欺負嗎?只能乖乖地服侍他,伺機救出二哥嗎?
或許,這是唯一的辦法。
想著想著,迷糊地睡著,許是太累了。
睡了一覺,的確神清氣爽。一睜開眼,就看見完顏亮坐在我眼前,面龐沉沉。我擁衾坐起身,思忖著他是不是在這裡坐很久了,為什麼不叫醒我?
他沒說什麼,給我一襲衫裙,讓我穿上。
「我要穿衣,陛下可否先到外面等候?」我為難道。
「你從頭到腳,每一寸肌膚,朕都看過、摸過,你還害羞什麼?還須遮掩嗎?」他站起身,漫不經心的語氣中略有取笑之意。
我氣結,一不做二不休地掀開薄衾,不理會他的目光,兀自穿衣。
完顏亮以懶散的目光欣賞著,嘴角噙著一絲饒有意味的笑。
穿戴完畢,我正要出去,手腕被他扣住——他陡然一拽,將我緊箍在懷,「過了幾年,朕的阿眸有長進,在男人的注目下穿衣,臉不紅心不跳。」
「若無長進,膽敢一人來揚州嗎?」
「朕懷疑,你是不是和你的掛名皇兄好上了?」
「陛下猜對了,我和璦哥哥在一起已經兩年。」我抿唇一笑,故意裝得嬌媚勾人,「我還懷過璦哥哥的孩子,只是我不當心,孩子意外沒了。」
瞬間,完顏亮的臉龐就像烏雲密布的天空,風起雲湧,暴雨欲來。他扼住我的脖頸,眉宇狠狠地擰著,滿目怒氣,仿佛下一刻就要捏斷我的脖子。
呼吸被掐斷,我難過得緊,卻不懼地瞪著他,用嘶啞的聲音一字字地說道:「最好掐死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頓時,他鬆了手,喘著粗氣,臉膛緊繃;我也急促地喘著,後背滲汗。
他瞪我一眼,逕自離去。
案上有晚膳,香噴噴的,正好我餓得前胸貼後背,就吃光了。
本以為明日一早才會啟程,卻不是。吃過晚膳沒多久,完顏亮就帶著我北上,想必是擔心大宋兵馬追來吧。
這一路,他與我同寢同食,狀似不擔心我逃跑,實則,他時刻防範著。
不日來到南京,也就是汴京,他不想讓南京的官員知道他的行蹤,就在郊野的一座小院休整一夜。吃過晚膳,他和下屬商議要事,我趁機先行沐浴。沐浴後,我前往書房,眼見四下里無人,便躡手躡腳地來到窗台下偷聽。
「陛下,卑職收到飛鴿傳書,普安郡王使詐逃走。」一人道。
「當真讓人跑了?」完顏亮驚怒交加。
「跑了。」
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我欣喜不已,然後收斂心神,回到臥寢,想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不一會兒,完顏亮回來,讓我服侍他沐浴。
下人備好湯水,他坐在浴桶中,我為他擦身,目光觸及他緊實的裸身,臉頰不由得燒起來,想必很紅很紅。
若是穿著衣袍,還以為他身子精瘦,沒幾兩肉,原來不是。他的臂膀、胸脯結實得很,令人無法相信。他武藝頗高,曾在軍中效力過,想必當皇帝這幾年沒有荒廢,一直精進武藝,否則身子不會這麼精悍。
他的頭枕在桶沿,雙目微闔,似在享受這難得的休憩時刻。
水涼了,我說讓下人再燒一點水,他同意了。於是,我掩上門,前往灶間。
在灶間門前望了望,四周無人,我立即行事,點燃煮飯的灶爐,取了火種,點燃灶間所有乾燥、能起火的東西。時值七月,天乾物燥,頃刻間,火勢變大,巨大的火舌吞沒了整個灶間,濃煙嗆鼻。
事不宜遲,我立即趕往馬廄,牽出一匹駿馬,趁所有人都去救火的時候離開。
二哥已逃走,我必須儘快逃走,否則一路往北,就再也逃不掉了。
本想在夜深人靜、趁完顏亮熟睡的時候逃跑,不過,夜半時分必定有人守夜,反而不好溜走。這個時候,他正在沐浴,我在灶間放一把火,所有人忙著撲火,不會注意到我,說不定能逃掉。
這個出逃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我在夜色中揮鞭催馬,一路往東。
當他知道我逃走,他首先想到的是我往南走,如此,我便能逃得越來越遠。
然而,這匹駿馬剛剛跑出十里,我就聽到後面傳來響亮的馬蹄聲。
不敢回頭,我死命地抽馬,希望駿馬忽然長出一對翅膀飛起來……很快,後面的追兵衝上來,風馳電掣似地追到我身側,與我並肩而行。
身側的人就是騎術精湛的完顏亮,我心驚膽顫,繼而心灰意冷,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他出其不意地伸出長臂,緊緊勾住我的腰,猛地一帶,我從馬背上飛起來,落在他身前——我被這驚險的舉動嚇得五臟六腑移位,還沒坐穩,他就調轉馬頭,往回趕。
也許,這是註定的。
一路疾馳,再次回到小院。
原以為計劃周詳,能逃走,卻還是被他捉回來。
灶間的大火已經撲滅,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焦的氣味,那些大漢正在清理灶間,完顏亮將我拖進臥寢,關上房門,面色冰寒如覆一層清霜。
我克制不住地發顫,心念急轉,他一定很生氣,會如何懲處我?
「唰」的一聲,他從案上抽出寶劍,銀光一閃,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心跳劇烈。他凝視我,眸光如霜冷,半晌,他陡然翻轉手腕,劍尖一抖,仿似一條銀蛇疾速向我襲來。
他要殺我!
劍尖嗜血,即將抵達喉舌之際,我閉眼,從容赴死。
嘶,嘶,嘶。
仿似有輕微的劍風拂過,身上卻無半分疼痛,屋中寂靜,我慢慢睜眼,完顏亮仍然站在我身上,眼中盛滿冰寒的怒火,劍尖對著我的胸口。
滿地碎屑,是衫裙的碎片,我驟然發現,身上僅剩絲衣蔽體,下身不著寸縷。
他竟然用劍碎了我的衫裙,發泄他的怒火,以此羞辱我!
怒火與恥辱在體內翻騰,恨意與羞窘在心中交織,我咬唇忍住,正想抱胸、轉身,卻聽到他一聲怒喝:「不許動!」
話落,完顏亮手中的寶劍再次襲來,絲衣裂成兩片,飄落在地,宛如一隻被折斷翅膀的蝴蝶。
身上再無遮蔽,眉骨酸熱,我仰著頭,坦然地面對他。那日他幫我沐浴,也是如此,唯一的區別是今日他有意羞辱我。然而,在他面前,我早已沒有任何秘密,又何須忸怩?
他收劍入鞘,走到床榻前,冷冷地下令:「為朕寬衣!」
走過去,我為他寬衣解帶,然後被他卷上床。
我立即退到床角,他陰著臉扯過薄衾,拽過我,將我裹至身下,「阿眸,剛說你有長進,又變得這麼蠢,朕很失望。」
乖張的語氣,陰冷的眸色,令人心驚膽顫。
他的掌心貼著我的腮,拇指緩緩摩挲,「你以為趙璦真的逃走嗎?朕的人會牢牢看著他,縱然他是諸葛再世,也逃不掉。朕只不過試探你、玩玩你,沒想到你真的信了,蠢得無可救藥。」
是啊,我太蠢了,落在他的手中,憑我一人之力,根本沒有逃掉的可能。
「那年,你在朕的心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是什麼滋味嗎?」那些痛、那些恨、那些痛徹心扉,堆積在他的眼中、心中,無法磨滅,變成今日他的戾氣。
「那陛下可知,幾年前你在我身上留下錐心刺骨的傷痛,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那種萬念俱灰的絕望是什麼滋味嗎?」我悲憤地反問。
「對,就因為你不喜歡朕,所以你恨朕,恨不得將朕千刀萬剮!」
「我期盼著那一日。」
「此生此世,你等不到那一日!」完顏亮一字字道,冷硬如鋼刀,「朕這條命夠硬,你殺不死。雖然流了那麼多血,可是朕挺過來了,因為上蒼不讓朕死。朕籌謀這麼久,費了那麼多心思,為的就是今日。你以為你離開臨安、隱居避世就逃得掉嗎?妄想!」
早就知道他不會罷休,可是不試一試,如何知道結果?
如今,再次落入他的掌心,我不怨任何人,只怨、恨他一人!
他狂妄地眨眸,「朕早就在臨安布下耳目,宮中有任何風吹草動,你發生了什麼事,朕一清二楚。你和趙璦逃獄,躲到平江,朕也有法子找到你們。」
我冷笑,「陛下不也是過了兩年才瞎貓碰到死耗子、偶然之下抓到璦哥哥嗎?」
他不接腔,定定地看我。
我暗自思忖,他抓了二哥,不擔心宋帝發兵北伐嗎?不擔心宋金兩國再起戰事嗎?然而,他素有大志,也許兩國烽煙再起正是他所希望的。
「你猜猜,你舅舅會不會派人救你和趙璦?或是下旨北伐?」完顏亮饒有興致地問。
「陛下以為呢?」
「宋主懦弱無能,像一隻烏龜躲在臨安過太平日子,早已沒了當年康王出使金營的氣魄。縱然宋主喜歡你,也不會為了你而置家國、社稷於不顧。最主要的是,宋主貪生怕死,只想沉醉於江南的繁華富庶與山明水秀,不思進取,更不想收復失地。」
「既然你已有論斷,何須問我?」
「朕勸你,你趁早死心,沒有人會救你。」他鄙夷道,「也沒有人救趙璦。」
就算沒有人救二哥,我也會設法營救。
完顏亮壓著我,赤裸的身軀疊在一起,熱浪襲人,粘膩的汗液附在肌膚上,很難受。他冷邪道:「朕本想回中都再與你重溫舊夢,今晚你私自逃走,朕怎能不略施懲罰?」
我掙了掙,怒目而視,心中清楚,無論如何,他不會放過我了。
即使逃脫的機會不大,也要拼一拼。
我瘋了似地扭動、掙扎,滿頭大汗,淚水湧出,從眼角傾落……
他扣住我雙手,我又驚駭又痛恨,想咬舌自盡,卻又想到二哥還在他手裡,還要救二哥,我還不能死,就不再動了,任他欺凌。
「怎麼?想通了?」完顏亮的語氣中有一種蝕骨的冷,「若你乖乖地服侍朕,趙璦就能好過點,很值,不是嗎?」
「只要你不讓人折磨他,我就……不抗拒。」
「不抗拒?」他冷笑,「朕想要的不是『不抗拒』,而是纏綿的魚水之歡、銷魂的巫山雲雨。」
我咬唇,不作回應。
他的微笑陰險得吃人不吐骨頭,「你可以選擇,結果大不一樣。」
既然退無可退,既然結果一樣,何不答應他?只要再付出多一點,二哥就能好過一點,很值。
我輕輕點頭,將所有恥辱吞入腹中。
他開懷大笑,鬆開我的手,側身躺著,慵然下令。
只能湊過去,遵照他的教導。
很澀、很澀,有汗水的咸澀,也有恥辱的苦澀。
完顏亮勾起我的下頜,纏火的眸光鎖住我,我睜眼,他冷酷道:「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給誰看?朕要你看著朕,不許閉眼!」
我默然,他勾勾手指,我趴在他身上,他輕觸我的唇,「吻朕。」
或許,可以將這個下流無恥的地府閻羅想像成大哥,就不會悲屈了。
柔軟的唇,仿佛是大哥的溫柔。很快的,他席捲了我,好像要將我生吞活剝。
仿似回到了三月的臨安,回到了煙雨濛濛的桃花塢,風雨中,我和完顏雍相擁熱吻,魂靈交融……唇齒濕熱,身上亦熱浪襲人,筋骨酥軟,迷糊中,我慢慢倒下……
身軀相融,我猛地睜眼——
卻不是他,不是我想要的男子。
仍然無法將他當作心愛的男子,只能將恥辱與仇恨咬碎,封存在生命最齷齪、最骯髒的角落。
抵達中都,完顏亮勒馬停住,我望著城門上那厚重的兩個字,心想,今生還能離開嗎?
他沒有大張旗鼓地進宮,而是從瓊林苑進去,過西側門玉華門進宮。
自進城的這一路,他喋喋不休地介紹他命人興建的皇城費時兩年多,多麼金碧輝煌,多麼奢華璀璨,說我見了一定會喜歡。他還說皇城是參照汴京城和舊宮的規制建的,內殿九重,殿三十有六,樓閣倍之;正中位曰皇帝正位,後曰皇后正位;位之東曰內省,西曰十六位,乃妃嬪居之。
果然,進了玉華門,便有一幢幢流光溢彩的小樓映入眼帘,朱闌碧瓦,飛檐鉤連,金碧輝煌;往東行走,步步是景,處處是畫,亭台樓閣在蔥鬱林木的掩映下更顯綺麗,宮闕殿宇在扶疏花木的點綴下分外壯麗,可謂窮奢極欲。
暮色如紗,籠罩了整個皇城,宮道上只有少數宮人,見到完顏亮,驚得立即下跪。
相信再過不久,他回宮的消息就會傳遍每個角落。
各殿陸續掌燈,長廊垂掛著一盞盞宮燈,鱗次櫛比,散發出橘紅的光影,為殿宇抹上一層綺艷的迷彩,為皇宮增添一抹神秘的色澤。
帝後寢殿曰昭明宮,昭明殿是帝寢,隆徽殿是後寢。完顏亮牽著我的手回到昭明殿,湯浴已備好,因為他早已吩咐一個下屬先行回來打點一切。
宮娥服侍我更衣,引我前往西側殿——原來,西側殿的浴殿有四季皆溫的活泉水。
浴殿的用料、擺設都是世間珍品,富麗堂皇,充斥著金玉的璀璨之光。寬敞的浴池以大塊的于闐美玉鑿嵌而成,其餘皆用平整光滑的漢白玉,水波的瀲灩之光與玉石的溫潤之光交相輝映,令人驚嘆。
完顏亮站在池中,朝我伸手,我將手放在他的掌中,順著他的力道下水。
活泉水並不熱,與這時節正合適,想必是處理過了。
「這幾日很累吧,在溫泉水中泡泡,可舒緩筋骨。」他解下我身上濕透的紗衣,然後放在池。
「嗯。」
「怎麼了?累了?還是餓了?」他從身後抱我,在我耳畔低語,鼻息灼熱,嗓音異常低沉。
我不自在地縮縮脖子,「又累又餓。」
他的手中變出一塊水嫩的水晶糕,塞進我口中。
我轉眸尋去,原來池邊擱著兩碟糕點,我心中裝著事兒,就沒注意到。
「好吃嗎?」他再取了另一種糕點,餵我吃。
「甜而不膩,嫩滑爽口,好吃。」我輕笑,「這種糕點,好像放了綠豆。」
「對,是綠豆,好吃就多吃點。」完顏亮也拿了一塊放入口中。
一邊吃,一邊想,他將二哥關在哪裡,宮中還是宮外?會不會折磨二哥?抑或二哥可能已經逃走了?我必須先確定二哥是不是已在中都。
他開始不規矩,我索性踩著他的雙足,環上他的脖頸,淺淺一笑,慢慢吻上他的臉頰。他一僵,下一刻就緊抱我,將我抵在池壁,吻我的唇。
唇齒間瀰漫了糕點的清香,耳畔迴蕩著他粗重的喘息聲,我捧著他的頭,祈求道:「陛下,我想見見二哥。」
完顏亮火熱的眼眸騰起一抹冷色,「這個時候,你竟想著別的男人?」
我解釋道:「他是我皇兄,我……只想見他一面,如此而已。」
他眼中的慾火瞬間變成了怒火,「別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還能有什麼心思?」我冷淡道,暗暗著急。
「你想先確定趙璦是不是在中都,假若趙璦不在朕手裡,你就立即逃走。」他噴在我面上的鼻息冰寒凍人,「朕告訴你,趙璦已在中都,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過兩日朕就讓你看看你的好皇兄究竟受了多少折磨!」
君無戲言,就最好了。
陡然,刺痛襲來,我緊緊咬唇。
完顏亮沒有絲毫憐惜,臉膛繃得緊緊的,怒火燒紅了他的眸。
碧波輕晃,水光映上如煙似霧的青紗,微亮明滅,幽怨慘澹。
終於,他發泄完了,冷酷道:「朕知道你和趙璦在平江開了一家粥鋪,你知道朕為什麼只派人抓趙璦、卻不抓你嗎?因為,朕要你心甘情願地回到朕的懷抱。」
「你以二哥要挾我,我如何心甘情願?」我的唇角滑出一抹譏諷的冷笑,假若我隨上官復回臨安,他一定不會讓我走,一定會親自捉我。
「朕知道你不會心甘情願,就只能逼你心甘情願。」他的虎口撐起我的下頜,氣憤難忍,「你完全可以回臨安,不理趙璦的生死,但你心甘情願地送上門。你對其他男子這麼好,為什麼就這麼恨朕?」
「陛下心中早有答案,何必次次都問同樣的問題?」
完顏亮死死地盯著我,眼中寒氣森森。
片刻後,他將我的頭摁在水中,我立即憋著氣,不做任何反抗。
雖然熟悉水性,可是憋氣這麼久,終究有氣短的時候。我越來越難受,他不鬆手,好像要這樣弄死我,不能再氣他,不能再令他難受。
心口脹痛,頭有點暈,就在難以承受之際,他終於將我拽出水面。
我急促地喘著,心口悶悶地痛,他面無表情地離去。
從浴殿出來,完顏亮早已不見人影。
在大殿呆坐片刻,忽有宮娥進來,原來是明哥、羽哥。
「元妃,奴婢以為您死了,再也見不到您了……您還活著,太好了……」羽哥喜極而泣。
「奴婢終於再見到您了,奴婢好想您……」明哥也哭了。
「奴婢奉旨來中都,陛下說奴婢還可以再服侍元妃,奴婢開心得睡不著……」羽哥泣不成聲。
「奴婢每日每夜向上蒼禱告,沒想到竟然成真了。」明哥激動地朝天而拜,「願上蒼保佑元妃和陛下恩愛如初、和和美美。」
雖然她們的願望並非我的願望,可是,她們對我這個主子的情誼是毋庸置疑的。我含笑看著她們,雙眸酸熱,她們沒什麼變化,只是出落得成熟了。她們說,陛下特意讓她們來中都,說日後服侍我;來中都的這幾個月,她們在合歡殿干一些粗活、雜役。半個時辰前,昭明宮的宮人去傳旨,讓她們到這裡聽差。
羽哥笑眯眯道:「元妃餓了吧,先用膳吧。」
我問:「陛下去哪了?」
明哥欲言又止:「陛下……各殿的妃嬪都派人來昭明殿,請陛下移駕去用晚膳……陛下去了落霞殿,貴妃那兒……」
我眉心微蹙,貴妃大氏?
羽哥連忙解釋道:「元妃,以前的貴妃前些兒晉封為姝妃,去年陛下新納了一個妃子,唐括氏,閨名曰定哥;今年四月,封她為貴妃。」
「這個貴妃,比當年的姝妃還要囂張、輕狂。」明哥接著道,「她仗著陛下的恩寵,在後宮橫著走,對那些位分低的妃嬪和宮人又打又罵,在陛下面前也不守禮數,恃寵生嬌。」
「陛下最喜歡、最寵愛元妃,元妃回來了,看貴妃還怎麼恃寵生嬌!」羽哥得意洋洋地笑。
「眼下後宮有多少妃嬪?」我隨口問道。
「這……」羽哥猶豫道。
「相較在上京的時候……多……」明哥見我面色冷冷,以為我生氣了,立即為她的陛下辯解,「那年元妃在大火中喪生,陛下悲傷欲絕,歇朝整整一個月,滴水未進,差點兒虛脫。陛下待元妃這份情,天地也為之感動。後來,陛下就……就納了很多妃嬪,寵愛這個,又喜歡那個,卻沒有哪一個是長久的……奴婢覺得,陛下只愛元妃一人,這才親自南下去接元妃回來。」
「元妃不知道,那年陛下趕回宮,看著地上那具燒焦的屍首,又震驚又悲痛,淚流滿面……」羽哥回憶道,「宮人要扶著陛下回宮歇著,陛下不走,抱著屍首,痛哭,悲嚎……」
「皇后勸陛下先回去歇著,陛下不肯,皇后又勸陛下,元妃的屍首理應儘快下葬,陛下也不肯,把屍首抱到蒹葭殿。」明哥哭道,「陛下一直待在蒹葭殿陪著那屍首,關閉宮門,不許任何人打擾,多少人勸也沒用……」
「元妃,陛下待您這份情意,多少人能做到呢?你可要多多體諒陛下啊。」
「是啊,雖然現在妃嬪多,但陛下的心一直在元妃這裡。」
她們所說的,也許是真的,完顏亮對我的深情厚意,真摯,濃烈,驚天地、泣鬼神,就像一團烈火,燒了我,也燒了他自己。
如若我心中沒有完顏雍,如若他沒有傷害過我、算計過我,如若他不是那麼陰毒狠辣、冷酷嗜血,也許,我會酬謝他的愛。
這輩子,註定無法愛他。
用過晚膳,我呵欠連連,她們勸我儘早就寢,就歇在完顏亮的龍榻上。
因為,他囑咐過她們,我歇在這裡便可,改日再給我安排寢殿。
次日,他直接從落霞殿去上早朝,明哥、羽哥說帶我在宮中逛逛。於是,就在昭明宮附近逛了一圈,臨近午時,八月初的日頭還有點烈,就回來歇著了。
連續兩日,完顏亮沒有回昭明殿,想必歇在哪個妃嬪的寢殿了,我並不關心他的去向。
直到第三日黃昏,他才突然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