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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南樓畫角,又送殘陽去

2024-04-29 22:32:43 作者: 端木搖

  皇太后衛氏連我也想殺!

  刻意裝得柔弱委屈、滿腹辛酸的可憐模樣,博取兒子的同情與孝順,她可真會偽裝,想來也是以這套媚術迷惑完顏宗顯的吧。

  而六哥,是非不辨,黑白不分,一味的維護母后,不管樂福的生死,這樣的六哥,傷透了我的心。是不是他尊貴的母后要他殺我,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舉劍砍下來?

  憤懣與失望,漲滿了我的心。

  「你們都聽見了,父皇的衛賢妃,當今的皇太后,靖康國變時,在金營就被金將完顏宗顯看中,納為妾。她不像父皇別的妃子,以死保節,而是忍辱偷生。我也被金賊納為妾室,我也忍辱偷生,且以此為畢生的恥辱,可我不怕別人說,也不想隱瞞什麼,因為這是事實,無法改變。靖康國變,汴京城稍有姿色的女子都無法倖免,宮眷、宗室女子更無法倖免於難,這是誰的錯?是我們柔弱女子的錯嗎?」說著說著,淚水不知不覺地滑下來。

  「不,不是我們的錯,是父皇的錯,是大宋君主的錯,是他們沒有治理好大宋,讓大宋積弱得毫無抵禦外敵之力。可是,男人做錯了事,為什麼要我們女子來承擔最殘酷的後果?我們無力抵抗,只有以死保節,可是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死?男人可以忍辱偷生,我們女子不可以嗎?」

  聽聞我發自肺腑的控訴,皇太后無比動容,悄然拭淚。

  而眾妃,在最初的瞠目之後,被我的話感染,眸光盈盈。

  不理會六哥會怎麼想,我都要說,即使傷了皇家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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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繼續道:「我們被敵酋侮辱,並不可恥,應該感到恥辱的人,是大宋的男人們,是他們無法保家衛國,是他們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孩子,是他們軟弱可欺,斷送了大宋江山。他們做錯了事,卻要女子付出貞潔,甚至付出生命。他們無法改變母親、妻女被人淫辱的事實,便想方設法地掩蓋事實,這是欲蓋彌彰,可笑之極。為什麼他們不揮師北伐,收復失地,驅除金賊,卻偏安江南,繼續歌舞昇平的美夢?為什麼他們不為我們這些受辱的女子復仇雪恥,卻殘忍地斬殺親人?」

  這些話,是說給六哥聽的。

  我看向六哥,他面如土色,被我說得無地自容,眉宇間隱隱有怒。

  他的嬪妃,被我詞鋒犀利的話震得呆呆愣愣的。

  我這麼說,是赤裸裸地訓斥六哥偏安江南、無意北伐的懦弱,是揭穿六哥與皇太后合謀斬殺樂福的內幕,是以下犯上,是從刀鋒上行過,很有可能下一刻,我也會被押入獄中,賜死。

  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自建炎三年南歸,直至這幾日,我才真正地看透六哥。

  他已不是當初我崇敬的六哥、康王,而是淪落為一個懦弱無能、喜弄權術的帝王。

  生死不懼,我還怕什麼?

  「樂福有什麼錯?為什麼要殺她?」我森厲地瞪向六哥,瞪向皇太后與張氏,悲憤道,「完顏宗瀚死後,完顏磐納樂福為妾,是想保護她,並非真的納了她。而嘉福也只是完顏磐名義上的妾,完顏磐根本就沒有碰過樂福和嘉福,為什麼?因為完顏磐愛的人是我,早在宣和七年,我就與完顏磐在汴京相識,私定終身。」

  六哥睜大俊眸,不敢置信我說的事實。

  我道:「我南歸後,樂福也想逃回來,於是嘉福偷了通關金牌,幫樂福逃出金國。接著,完顏磐宣布,樂福染病身故。事實真相就是這樣,關押在牢中的福國長公主,是樂福帝姬,並非惡尼假冒。」

  眾人恍然大悟,皇太后衛氏仰天悲泣,雙目淚流,大概是悲嘆真相已被我揭開吧。

  六哥的臉膛恢復如常,平靜得就像秋天的原野,天高雲淡。

  「太后,你覺得委身金人可恥嗎?」我森冷地問。

  「長公主,太后畢竟是陛下的母后,是一國之母,你不能……」張氏怒道。

  我微笑著招手讓她過來,她迷惑不解,猶豫片刻,行至我面前。

  出其不意地伸臂,我以手中的小刀刺入她的心口,頓時,熱血噴濺而出,濺在我臉上。

  眾人驚呼。

  皇太后驚懼得後退。

  侍衛執戟上前,護在六哥身前,而六哥聲色不動,抬臂揮退侍衛。

  張氏瞠目瞪我,掙扎了兩下,緩緩躺倒。

  「誰敢殺樂福,我絕不會放過他,其下場有如張氏。」我冰寒道。

  「反了……反了……」皇太后驚懼地叫著,「長公主瘋了,胡言亂語,舉刀殺人,抓住她……」

  「六哥,我瘋了嗎?」我揚眉淺笑。

  「陛下,她膽大包天……竟當眾殺人,還不將她拿下?」皇太后先發制人。

  那些侍衛未曾得到六哥的命令,不敢妄動。

  我從張氏的心口拔出小刀,森然微笑,「六哥若要治我的罪,就將我與樂福關在一起吧。」

  趙俊走過來,冷冽的眸光不怒不喜。他奪了我手中的小刀,拉著我離開慈寧殿。

  皇太后與眾妃,都不明白六哥怪異的舉止吧。

  然後,他親自將我送進大牢,與樂福關在一起。

  見到我,樂福又驚又喜,問我何時回來的,問我這些年在金國怎樣,問完顏磐待我好不好。

  我簡略地說了一點,責問道:「你為什麼要招認?為什麼不爭辯?」

  她的唇角勾出一抹淒澀的淡笑,「沒有什麼好爭辯的,委身金賊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我說不是這些,皇太后誣陷你,你應當……」

  「皇姐,我累了……」樂福傷感地嘆了一聲,「回來這些年,我以為可以……沒想到,我什麼都做不好,不能逗他開心,不能幫他一分一毫。」

  「他?」我忽然想起她曾經說過,已有意中人,「你喜歡的那男子,是誰?」

  「皇姐,不要問,好不好?」她祈求道,「這些年,我忍得很辛苦。」

  見她這副依依的悲傷神態,我心下不忍,摟抱著她,撫著她的背。

  樂福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五指嶙峋,容顏憔悴,面色蒼白,眸心深處布滿了濃濃的憂傷。

  她為何這般傷心,為何萬念俱灰?她喜歡的那個男子傷害了她?

  她伏在我肩頭,一下下地抽噎著,「我根本沒想過與他會有結果,只想默默地陪著他,在距他不遠的地方望著他,如此,我便知足了。可是,他根本看不到我的存在,在他眼中,我可有可無,若我不在他面前出現,他不會想起我。」

  「因此,你很辛苦,是不是?」我柔聲問。

  「嗯,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希望,希望他偶爾想起我,關心我一點點,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是,他完全忽略了我,皇姐,這是我的悲哀。」

  「你為何不對他表明心跡?」

  樂福搖頭,「不行,這是不可以的,我與他根本不會有任何結果。」

  我更加迷惑,她喜歡的男子究竟是誰?

  我問:「不試一下如何知道沒有結果?樂福,我會幫你……」

  她吸吸鼻子,「你也幫不了我,皇姐,他與我一樣,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他喜歡誰?」

  「皇姐,他喜歡的人是你。」

  全身一震。

  晴天霹靂。

  他喜歡的人是我?

  樂福喜歡的男子,是葉梓翔?可是他遠在鄂州,並沒有在臨安。

  那麼,喜歡我的人……是六哥?

  我被自己的推測嚇了一跳,不會的,樂福怎會喜歡六哥?一定是我弄錯了,一定是的。

  「皇姐,我錯了,他也錯了,喜歡不該喜歡的人,逾越人倫綱常。」

  樂福的話,就像一聲巨大的響雷炸開,轟得我神思呆滯。

  她從旁邊的矮几上端起茶杯,盯著茶水半晌,莞爾一笑,徐徐飲下。

  樂福竟然喜歡六哥?而她也知道六哥喜歡我,天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抹了眼淚,順了順鬢髮,「皇姐與皇兄從小就親厚,我很羨慕,一直希望有這樣一位哥哥待我好。那年金賊兵臨城下,皇兄出使金營歸來,進宮找你,我和眾姐妹在華陽宮等他。皇兄在金營所發生的事,和他傲視敵酋的卓絕氣概,傳遍了皇宮。他玉朗軒昂,意氣風發,眾姐妹都想與他多多親近。那時候,我眼中都是他的俊眸,心中也都是他的笑臉。

  「但是,我知道這是不應該的。我壓抑著自己不去想皇兄,期盼父皇儘早為我擇定駙馬……可惜,靖康國變,我們都被擄至金營……那些難堪、絕望的時刻,我都會想起他傲視敵酋的氣概,因此,我忍受了幾年,最終逃回來。

  「我回來不久,皇姐便離開紹興北上金國,皇兄發現後,派人去追,卻追不回來了。他很生氣、很傷心,在你的寢殿待了兩日兩夜才出來。沒多久,他畫了一幅皇姐的畫像,掛在寢殿,常常呆呆地看著畫像,一看就是半個時辰。

  「有一日,他在亭中喝多了酒,我經過時看見他趴在案上,便扶他回寢殿歇著。回到寢殿,他將我錯認為皇姐,抱著我,語無倫次地說著醉話。俗語說,醉後吐真言,我終於知道,皇兄不知何時喜歡上皇姐了。」

  聽她平靜地說著,我沒有插話,臉頰灼燙。

  樂福含笑望我,苦澀道:「皇姐比我聰慧美麗,皇兄喜歡你,也是應當的,不過我想他也知道你們是不可能的吧。皇兄要為我賜婚,我婉言拒絕了,想著一生不嫁,留在宮中,永遠當他的福國長公主,只要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我別無所求。」

  我心酸道:「樂福,你好傻。」

  她道:「你回來了,皇兄一定很開心,皇姐,我不想讓他知道,你不要告訴他,可好?」

  我點頭,心中萬般滋味。

  「如此,我就能安心地離開了。」

  「什麼離開?樂福,我不會讓你死,我會救你出去。」

  「不必了,我累了,不想再撐得那麼辛苦。」樂福柔婉地笑,「皇姐,能夠見你最後一面,我了無牽掛。」

  「樂福,我不許你輕生,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我堅決道。

  她悽然一笑,忽然,她的身子一顫,嘔出一口鮮血,那猩紅的血沿著唇角滴落衫裙。

  我大驚,想起方才她喝了一杯茶,恍然大悟,抱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你為何服毒?樂福,我會救你出去,你怎麼這麼傻……」

  樂福慘白的臉透出淡淡的青色,「我在金國所受的屈辱……皇兄都知道了……一定看輕我,我無顏面對他……我不想再苟且偷生……」

  「六哥沒有看輕你,誰也不會看輕你……我找太醫給你解毒,你撐著點兒。」我不想她像李容疏一樣在我的懷中永遠再也不會醒來,我很怕……

  「不要……既然皇兄要維護太后的聲譽,我便成全他……」她含笑微弱道,又嘔出一口鮮血,痛得眉心緊蹙。

  「樂福,我不讓你死……」

  「皇姐,莫怪皇兄……他沒有錯,太后畢竟是他的生母……」她淒哀的眸光顫動著,聲音越來越低。

  「樂福……」淚水掉落,我撫著她的臉,心很痛很痛。

  「莫傷心,皇姐,你要好好活著,替我陪在皇兄身邊……」

  我抱著她,淚水一直流一直流,直至她闔目安詳地睡去,直至她的身子僵冷,直至我自己也毫無知覺。

  有人來帶樂福出去行刑,眼見如此,退了出去。

  樂福,你走了,其實也是解脫。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是啊,半壁山河還在,人心卻變得森然恐怖。

  活著,是折磨,是煎熬,還不如死了好。

  夜裡,內侍帶走了樂福的屍首。

  半夜,牢房外金戈聲大作,我驚醒,看見數名蒙面黑衣人闖進牢房,拽著我奔出牢房。

  我不知劫獄的人是誰,也許,是我的鳳衛。

  只是,我不解,鳳衛怎會輕而易舉地救出我,六哥為何沒有派兵追我?

  這些蒙面黑衣人送我到城郊一座院落,傾瑤別苑。

  夜闌深靜,燈影昏黃。

  傾瑤別苑只亮著數盞素骨蓮花燈,依稀可見苑中亭台樓閣,流水潺潺,遍植花木,清雅精緻。

  這個別苑,似曾相識。

  苑中下人十男十女,侍女服侍我沐浴就寢,讓我安心住在這兒。

  我更加迷惑,卻也隱隱猜到了真相。

  次日我將別苑逛了個遍,完全斷定,那些蒙面黑衣人是六哥的人。

  別苑建得相當考究,與汴京的康王府格局差不多,只是規模小了一半。

  別苑臨水而建,池廣樹茂,水景迷濛,疏朗自然。樓閣軒榭建在池的周圍,其間有漏窗、迴廊相連,苑中有山石、古木、綠竹、花卉,幽遠寧靜。春日繁花嬌艷,夏日濃蔭蕉廊,秋日紅蓼蘆塘,冬日梅影雪月,四時宜人。

  午後,我本想等他前來,卻睏乏得很,在貴妃榻上睡著了。

  朦朧中,有人吻我,極盡溫柔纏綿。

  我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熟悉香薰,驀然驚醒,卻並不急著睜眼,假裝熟睡,想看看他到底想將我如何。

  稍停片刻,他的唇落在我的側頸,動情地吮吻,熱氣傾灑,燙著我。

  我癢得難受,假意呻吟一聲,別過臉繼續睡。

  接著,他輕輕解開我寢衣的衣襟,炙熱的吻落在我的肩、鎖骨上,輾轉流連。

  六哥啊六哥,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是你的妹妹啊,你怎能這樣待我?

  他的鼻息越來越急促,迫不及待地吻著,饒是如此,我也不願將他當做一個猥褻的男人。

  六哥姿容絕世,清華皎皎般的男子,我無法將他與強取豪奪的淫賊聯繫起來。

  可是,若我不阻止他,他當真會趁我熟睡時強行要了我嗎?

  不敢想像。

  就在他松解我腰間的羅帶時,我握住他的手,故作迷惑地問:「六哥,你做什麼?」

  六哥乍然驚醒般支起身子,激情盡褪,尷尬得臉膛漲紅。

  「我……」他心虛地看我一眼,垂眸避開我追尋的目光。

  我穿好寢衣,擁衾而坐,想聽聽他將作何解釋。

  趙俊嘆了一聲,終於抬眸,似下了決心,道:「湮兒,六哥……無法將你當做妹妹。」

  「六哥喜歡我?」我索性揭開那層薄紗。

  「你我是兄妹,不能有男女之情,可六哥做不到……」他痛苦而艱澀,握起我的手。

  「六哥為何這般糊塗?我們既是兄妹,便不能逾越,再者你是大宋帝王,萬一被人發現,那該如何是好?」

  「六哥錯了……」趙俊羞慚道,「湮兒,我不會再犯錯,你我只能是兄妹。」

  「嗯。」我疏離道,抽出手。

  他道:「我已命人為樂福尋了一處風水寶地,你放心,我會好好安葬她。」

  我嗤笑,「人都死了,再好的安葬又有何用?堂堂長公主,被誣衊成惡尼假冒,她寧願死也不願再面對兄長。」

  趙俊懊惱地解釋道:「湮兒,我也是迫不得已……且樂福是服毒自盡的……」

  「她之所以服毒,還不是被你逼的?她不服毒,也會被你杖斃,你會放過她嗎?」我怒火中燒地質問。

  「你母妃已死多年,你無法理解我的感受。你要明白,我不能讓母后被人指指點點,不能讓母后再受任何苦,不能讓母后所受的恥辱被後世載入史冊……」他反駁道。

  「因此,你便殺樂福滅口?」我吼回去,「樂福和你母后一樣,身受屈辱多年,沒有被金賊折磨死,卻被親兄長殺死,你想後世史家如何記載這一筆?樂福也是受害者,怎會說三道四?若是如此,我揭穿了你母后的謊言與醜事,你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還要救我?」

  趙俊被我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半晌才憐惜地揉著我的肩,「湮兒,我怎會殺你?」

  我愴然道:「六哥,你變了,變得讓我不認識了。」

  他道:「你也變了,心狠手辣,與金賊一樣嗜血。」

  嗜血?

  我冷冷譏笑,「我變得嗜血,可你變得毫無血性,不再是湮兒心目中壯志凌雲、胸懷蒼生的六哥,不再是那個傲視金賊、不卑不亢的康王,變成一個喜弄權術、任用奸臣、懦弱膽小的帝王,躲在江南的風花雪月里做著安逸的美夢,逃避金賊兵鋒,逃避靖康國變,逃避所有親人帶給你的恥辱與嘲笑,不思進取,不圖中興。」

  我的鄙夷與指控,激起六哥的怒火。

  怒氣燒紅了他的俊眸,他激烈地駁斥道:「是,我任用奸臣、懦弱膽小,我逃避靖康國變,不圖中興,可是,金賊兵鋒太盛,我宋將士抵擋得住嗎?若非你代我海上避兵,完顏弼就捉住我了,我還能怎樣?你也想讓我像父皇、大皇兄一樣嘗嘗被囚禁的滋味,是不是?」

  「我在金國的這幾年,宋軍時有勝績,為什麼你還要和金國和議?為什麼還要割地納貢稱臣?就為了接回你的母后?既然你是大孝子,可是父皇還在世的時候,為什麼不見你和議接回父皇?你是大孝子,就只是孝順母后嗎?父皇寵你十幾年,你這個孝子回報了什麼?」我豁然跪坐起來,怒火騰騰。

  「大宋就是斷送在父皇之手,我為什麼要接父皇回來?」他面如寒冰,眉峰高揚。

  「你不接父皇回來,是因為你擔心父皇和大皇兄一旦回來,就會危及你的皇位。你不想失去皇位,就一不做二不休地躲在西湖邊、鳳凰山下。」我譏誚地盯住他,悲憤道,「從你即位開始,就從未想過接父皇回來,你所想所做,都是為了保住皇位。」

  「你說得對,我不會讓出皇位,可是我有什麼錯?我做得比父皇、比大皇兄都好,我勤於政事,讓江南百姓吃得飽,免於戰禍,被金賊占去的兩河、兩淮失地,我會逐步收回來,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趙俊語聲決然,似有鏗鏘之意。

  「你這個皇帝,當得窩囊!你想中興大宋,就不該任用奸臣;你想收復失地,就應該重用武將;你想復仇雪恥,就不該和議;你想孝順太后,就應該殺死令她蒙羞的金賊,將大宋的旗幡插在金國的土地上,而不是殺人滅口,掩耳盜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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