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桃之夭夭,眸橫雪光
2024-04-29 22:31:36
作者: 端木搖
我親自下廚,做了幾樣拿手好菜,遣人去請六哥過來用膳。
宮燈燦亮,佳肴琳琅,秀色可餐。
六哥依時赴約,見了這席色香味俱全的菜餚,龍顏大悅。
這些都是他喜歡的菜式,酒足飯飽之後,他輕按著我的肩,笑意滿目,「湮兒,為六哥親自下廚,有事求我?」
我笑道:「六哥答應過我一事的,是否忘了?」
趙俊笑意微斂,「有嗎?」
我嘟嘴,「六哥明明答應過我的,任何事,無不應允,莫非六哥想賴帳?」
他想了想,然後做出一副恍然想起來的樣子,「哦……記得了,你要六哥答應你什麼?」
我揮退宮女,起身來到他身後,捏著他的肩背,「你是否想拜秦繪為左相?」
「誰告訴你的?」聲音里笑意全無。
「那到底是不是嘛?」
「你是長公主,是女兒家,為六哥偶爾下廚,尋時賞花看書不挺好嗎?朝中事情,你無須費心。」他諄諄教誨。
「可是,我擔心六哥被朝臣蒙蔽了。」我蹲在他腿前,抓住他的手臂,殷殷地仰首看他,「六哥,秦繪所說的『南人歸南,北人歸北』,根本就行不通,不要封他為左相,好不好?」
趙俊抬起我的下頜,盯著我,俊眸深邃得望不到底,「你要我答應的,就是這事?今日你親自下廚,邀我進膳,哄我開心,就只是為了這事?」
我知道他傷心了,可是我不能放棄,「六哥,你也明白秦繪的八字珍言行不通,是不是?」
他怫然不悅,「你整日操心政事做什麼?女子不得干政,你不知嗎?」
我道:「我不是干政,我只是不想你任用奸臣,向金國屈膝求和,讓大宋將士寒心,讓大宋子民唾罵。」
聞言,趙俊豁然起身,使得我跌坐在地。
他的眼中有一絲不忍,見我一臉倔犟,便沒有拉我起來,「此事無須再說,我自有分寸。」
我緩緩起身,傲然引頸,「六哥,你變了,你不再是我心目中的六哥了,你讓我很失望。」
「湮兒,你也變了,我不喜歡你探聽朝政、妄議政事,更不喜歡你以關心我的名義干涉朝政。」趙俊擰眉,「以前那個活潑調皮可愛的湮兒去哪裡了?」
「她已經死了。」雙眸瀰漫起霧氣,我啞聲道,「早在被金帥囚在金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湮兒……」
「臣妹乏了,不送陛下。」我轉身,冰冷道。
終究,六哥沒有再說什麼,長嘆一聲,悄然離去。
呆呆地坐著。
呆呆地望著這溫馨而安逸的寢殿。
我想做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長公主,想和六哥回到年少時候那樣,可是,天下變了,大宋山河變了,我們也都變了。他是帝王,自有一套帝王之術,我身心受創,決意驅除金兵,將金狗趕回老巢。因此,我無法不關心政事,無法當一個聾啞的長公主,於是,與六哥意見相佐、繼而大吵是無可避免的了。
未免傷及兄妹之情,我終究不能待在六哥身邊,也許,前方戰場才是我該去的地方。
原本回到六哥身邊,也只是回來與他過年,此時,我該回到戰場,繼續我的軍中歷練。
去洪州找葉梓翔嗎?若是再去找他,跟著他,他必定會誤會。
若不去找他,我還能去哪裡?
思來想去,猶豫了半個時辰,最終下定決心,還是去洪州找葉梓翔吧。
吩咐漠漠輕寒去收拾行裝,等到夜深人靜、巡衛換班的時候,我離開寢殿,匆匆趕往行宮西門。然而,沒走出幾步,便見宮道上站著一人,衣袂飄拂,剪影成霜。
「你想去哪裡?」他的聲音就像夜裡的寒氣,刺骨得緊。
「我是生是死,你不必管我。」我漠然以對。
「胡鬧!」趙俊怒喝,「我不管你,誰管你。」
「六哥,我們都變了,不復當初,我寧願在遠方想念著心中的六哥,也不願留在這裡與你吵架。」我低聲請求,「六哥,讓我走吧,我要在軍中歷練……」
「你是長公主,哪裡都不許去!」趙俊箭步衝過來,拽住我的手腕,拖我回去。
我立即掰著他的手,「我不回去……六哥,讓我走吧……」
他反手緊箍著我,裹挾著我走向我的寢殿。
反抗也無用了。
夜裡巡視的侍衛恭敬地站在一旁,面無表情,而六哥的嬪妃,聽聞動靜,紛紛奔出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們震驚地看著我被逮住的狼狽樣,竊竊私語。
趙俊站定,扣住我兩隻手腕,將我箍在懷裡,朝她們怒吼:「看什麼?都回去歇著!」
嬪妃們作鳥獸散。
回到寢殿,漠漠輕寒被關在殿外,趙俊拽著我的手腕,恨恨道:「上次你不告而別,隨葉將軍去鎮江府,我都沒責罵過你,你竟然還敢偷偷地溜走,有你這樣的長公主嗎?」
這次,他真的是震怒到了極點。
我的手很疼,卻掙不脫,怒火竄起,我吼回去,「父皇都不管我,你憑什麼管我?」
「父皇不約束你,是因為你還小。你現在還小嗎?還想像小時候那樣胡作非為嗎?」
「我沒有胡作非為,我在軍中歷練不行嗎?你自己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不敢到鎮江、建康督軍,我去又怎麼了?我礙著你什麼了?」
「你——」趙俊狠狠地甩開我的手,怒火染紅了他的眼眸,臉上風起雲湧,「是!我怕死!我不去,我也不會讓你去!」
「我非要去!」我尖聲叫道,「我要去找葉將軍……」
「啪」的一聲,驚人的脆響。
臉頰火辣辣的疼,我捂著臉,滾燙的淚滑下來,「打女人很英勇嗎?你要打人,就去打金賊,殺光所有的金賊……」
他的怒氣消了一半,似有悔意,靠近我,「湮兒……」
「別碰我!」我感覺到淚水不停地掉下來,「你不是我的六哥,你不是……」
「我不是故意的……你聽我說……」
「趙俊,這個皇帝,你當得太窩囊!父皇母后、兄弟姐妹,所有的親人都被金賊囚禁在金國苦寒之地,你卻躲在紹興,不思圖強,不思中興,你愧為人子,你不孝……你不配當趙氏子孫!」
「有朝一日,我會驅除金賊,還我大宋河山!」
「有朝一日?是不是等父皇死了,等我死了,還是等你死了?」
「湮兒,圖強中興大計,並非一朝一夕可成,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是!圖強,中興,不是一朝一夕,要二十年,三十年,可是父皇怎麼辦?父皇年事已高,在那北國苦寒之地,熬得了多久?」我痛苦流涕。
「湮兒,此事改日再談……」他又試圖靠近我。
「既然你不想驅除金賊,不想為父皇和我復仇,我就自己復仇。」
「復仇?」
「我要殺了他!將他千刀萬剮!」完顏宗旺仿佛就站在面前,我恨不得挺劍刺進他的胸膛。
「六哥答應你,為你復仇!」
趙俊輕輕地摟過我,見我沒有反抗,便收緊雙臂,「湮兒,你還是這麼犟,犟得要離開六哥。我只是不喜歡你妄議朝政,又沒說要拜秦繪為左相。」
我抽噎著,「你為何不早說?」
他從懷中取出一方羅帕為我拭淚,「現在不談這事,湮兒,疼不疼?」
這羅帕的邊緣繡著數朵歪歪扭扭的辛夷花,是我南歸一月後繡的,想不到六哥竟然珍藏著。
我拿過羅帕,「繡得不好,改日我再繡一個。」
他快速地搶過去,「好的壞的都要,你的眼淚這麼多,一方羅帕不夠用。」
話畢,他又攬過我,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前,「刀劍無眼,六哥不想你在外頭風餐露宿,六哥想給你一個舒適溫馨的家,你胡作非為也好,調皮搗蛋也罷,六哥還像以前一樣寵著你。」
我幽冷道:「只要我不干涉朝政,是不是?」
趙俊鬆開我,指腹撫著我的腮,「男人的事就由男人來操心,你是女兒家,就當一個六哥喜歡、寵愛的長公主,嗯?」
我垂首不語,因為我不會成為他所希望的那樣。
盤旋在心中的,是那方羅帕。
二月,秦繪提為參知政事。
雖然六哥沒有拜秦繪會左相,但是參知政事也是執政重臣。
我不明白六哥為什麼這般禮遇秦繪,卻也不想去問他為什麼,因為我所作的都會是徒勞無功。
秦才人依舊受寵,依舊那副輕狂的模樣,偶爾與我在花苑遇見,她會冷嘲熱諷一兩句,我懶得跟她計較,當做一陣風吹過罷了。
春風似剪刀,桃夭正妖嬈。
雪兒說行宮的數十株桃花一夜盛開,宮人都在傳這是祥瑞的兆頭。
桃花吐妍,花色繽紛,雪白,粉白,粉紅,嫣紅,宛如輕薄的綃紗堆疊在枝椏上,占盡春風。
幾個宮女在花苑的桃樹下剪花枝,人面桃花相映紅,春情嫵媚。
漠漠說,苑中風大,坐在花廳飲茶賞花也是一樣的。
我便前往花苑西北角的花廳,卻在門口聽見裡面傳出一陣歡聲笑語。
花廳里已坐滿六哥的嬪妃,秦才人,劉才人,王婉容,吳修容,不知在說什麼這麼開心。
「秦妹妹,你這張利嘴呀,可真損人。」
「可也能把陛下哄得龍顏大悅呀。」秦才人得意洋洋地笑,「對了,那晚是怎麼回事?長公主與陛下又鬧什麼彆扭了?」
「誰知道呢?長公主一回來,就沒安生過。」王婉容輕嘆道。
「以前也這樣嗎?陛下似乎很喜歡這個妹妹呢。」秦才人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發覺了嗎?」
「這又不是秘密,陛下對這個妹妹好著呢,比對我們都好。」吳修容笑道,「靖康年間,那些帝姬都被擄到金國,只有長公主南歸,陛下當然把她捧在手心裡哄著,寵得無法無天了,就連她干政也只是責備幾句。」
「我聽說長公主自小與陛下兄妹情深,非其他帝姬、皇子可比。」劉才人道。
「陛下經常去長公主的寢殿,雖說是兄妹,但也應該有避忌嘛。長公主雖然還沒嫁人,但在金國……只怕已非完璧,陛下去妹妹的寢殿去得勤了,也會招惹閒話。」秦才人不可思議道,「真不知陛下是怎麼想的,長公主年紀不小了,為何還不給她找個駙馬呢?」
「你操心的事還真多。」王婉容咯咯地笑。
「我這不是為陛下和長公主著想嘛。」秦才人道,「那夜你們也看見了吧,陛下盛怒的樣子可真嚇人,像要吃人。還有,陛下把長公主抱在懷裡,那麼多侍衛看著,這不是讓人起疑心嗎?」
「好了,你別說一些有的沒的,小心禍從口出。」吳修容道。
「這裡又沒別人,除非你們把我今日說的話搬動陛下面前。」秦才人笑眯眯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長公主也是陛下的妃子呢,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肯定是長公主惹怒了陛下,陛下罰長公主罷了。」劉才人道。
「不對,我總覺得陛下對長公主不單單是兄妹之情……」秦才人尋思道。
「陛下的事,你也敢亂說?不想活了是不是?」吳修容喝止她。
「那我小聲點說。」秦才人低聲道,「近來陛下沒有召我們幾個姐妹侍寢,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陛下憂心國事,批閱奏摺至半夜也是常有的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王婉容道。
「長公主回來前,政事再忙,陛下也很少獨寢,長公主回來後,就冷落了我們。我覺得,陛下和長公主之間絕非兄妹情這麼簡單……啊……吳姐姐,你為何擰我耳朵?」秦才人叫起來。
「這些話,今日說了也就是算了,下次再讓我聽見,我讓李昭儀治你的罪。」吳修容道。
我提步離開。
走到花苑門口,我頓足,轉身走到一株桃花樹前,對身旁的漠漠輕寒大聲道:「這株桃花開得太妖艷,你們二人在此舞劍,順便把過於妖艷的桃花砍下來,正好下一場桃花雨給我看。」
漠漠輕寒會意,齊聲應道:「諾。」
從腰間抽出軟劍,二人便在花苑的宮道上舞劍,以劍鋒揮落桃花。
輕靈的身影,凌厲的劍招,咻咻的輕響,飛旋的桃花。
漫天飛舞的桃花花瓣,仿佛一場絢麗的桃花雨,旖旎成詩。
一地嫣紅,零落成血。
花廳中的四位嬪妃聞聲出來觀看,滿目驚艷,連聲讚嘆。
「四位嫂嫂,好看不?」我揚眉淺笑。
「美極了。」秦才人笑道。
「漠漠輕寒,再把這株桃花砍了。」
她們又開始舞劍,劍鋒嗜血,挑起一朵朵妖艷的桃花,在空中悽美的飛舞。
在這絕美的一幕中,我驀然下令:「將妖言惑眾的秦才人就地正法!」
漠漠輕寒遲疑一瞬,便奉命行事,鋒利的劍尖迅捷地從秦才人的脖頸划過。
秦才人未及閃避,雪白的粉頸便有一條細細的鮮紅蜿蜒流下。
她驚愕地大睜著眼,慢慢地滑倒在地。
她還沒死,以最後一口氣怒瞪著我,眼中有不甘與痛恨。
很快的,她的頭顱無力地垂向一側,氣絕身亡。
吳修容,王婉容,劉才人,驚駭得捂嘴,相顧失色。
我傲然引頸,冰冷的目光掃過她們慘白的臉,轉身離去。
長公主殺死後宮嬪妃,驚動朝堂。
尤其是秦繪,在六哥的書房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
說我妄殺嬪妃,無視陛下,無視皇權,對陛下是大不敬之罪。說秦才人根本沒有犯錯,我殺她實出無因,我兇殘,草菅人命。還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使我是金枝玉葉的長公主,也要治罪。
漠漠輕寒早已被扣押在監牢,我被禁足在寢殿,秦繪聯合三個重臣御前進諫,假若六哥不降罪於我,他們便不罷休。
我冷笑。
當我握著一柄小銀刀踏入書房,六哥驚得面色一白,拍案而起,「你做什麼?胡鬧!把刀放下!」
四個重臣大驚失色,紛紛退開。
秦繪掩了慌色,斥道:「御前竟敢放肆!來人,將長公主押下!」
數名侍衛立刻衝進來,長戈對著我,步步緊逼。
「都退出去!」我厲聲道,引刀橫於脖頸處。
「退下!」趙俊揮退侍衛,眉宇深皺,「你先回去,稍後朕去看你。」
我輕淺一笑,「陛下,臣妹殺了你的才人,自當還給你。秦大人,本公主殺了你的堂妹,也會償還給你。」
寒光一閃,我引袖,舉刀利落地划過左手手腕,「秦大人,以血償血,如何?她流多少血,我便流多少血。」
手腕尖銳的一痛,頓時血流如注,沿著手腕如線滴落。
四位重臣驚呼,駭然失色,卻不敢上前。
趙俊驚駭地疾步奔過來,面色鐵青,右臂迅疾伸來,一晃眼便奪去我手中的銀刀,接著以刀割下一大塊袍角。
我立即後退,流血不止與腕上的痛讓我有點頭暈。
他箭步追過來,伸臂一引,便拽住我的右臂,將我攬在懷中,以割下的袍角覆在我的傷口上,暫時止住血流,然後大喊:「快宣太醫!」
殿外的侍衛領命而去。
「六哥不必為臣妹止血,秦大人要為秦才人討回一個公道,我便給他一個公道。」腕上的刀傷太痛了,血流太多,我無力地靠著六哥,竭力以冷硬的嗓音說話,卻提不起氣力。
「你為何這麼傻?秦才人之死,我自有主張,你何須如此?」趙俊的眼中滿是痛憐。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忍著痛,手足漸涼,「六哥,我不痛……莫擔心。」
「長公主如此剛烈,臣無話可說。」秦繪拱手道,嘆了一聲。
「你閉嘴!」趙俊怒不揭地叱道,「長公主有何不測,朕唯你是問!」
「陛下只有長公主一個親妹,臣也只有秦才人一個妹子,將心比心……」秦繪道。
「滾!」趙俊怒吼,面若覆霜。
「臣等告退。」秦繪與三位重臣慌張地離去。
太醫匆匆趕到,利落地為我包紮。
也許是流了太多血,也許是禁不住傷痛,我昏昏沉沉的,只記得六哥抱我回寢殿,守在床榻前,餵我服藥……
待我清醒,殿外夜色如染。
許是雪兒和霜兒去稟報六哥了,我醒來沒多久,他就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握起我的手,「好些了嗎?還痛嗎?」
「不痛了。」我靠在大枕上,忍痛安慰他,「我沒事,明日就大好了,六哥去陪嫂嫂吧。」
「面色這麼蒼白,唇也這麼白,還說沒事?」他抬起我的下頜,面色忽然冷峻起來,「殺了那賤人也沒什麼,你何苦白白流這麼多血?」
「秦大人不會善罷甘休,我不想你為難。」我輕輕一笑,「既然是我殺了人,就由我自己承擔。」
「有六哥在,六哥會一力承擔。」他拍著我的手背,「以後不可再做傻事,否則,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我頷首,莞爾道:「六哥可知我為何殺秦才人?」
趙俊的眼中似有冷霜飛落,道:「我問過吳修容、王婉容和劉才人,她們說那賤人口無遮攔,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冒犯你。」
想來是她們鑑於秦才人的下場,知道我心狠手辣,不敢在六哥面前複述秦才人說過的話。
我道:「秦才人恃寵而驕,我殺她是為了六哥的清譽。」
他不解,我恍若不在意地笑起來,「今日在花廳外,我聽見她在說我和六哥呢。」
他問:「她說什麼?」
我巧笑道:「她說,六哥待我太好了,好得不像兄妹,倒像是六哥寵著妃子那樣。那晚,六哥捉我回殿,秦才人看見六哥箍著我,她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陛下正和寵妃鬧彆扭呢。六哥也知道秦才人一向口無遮攔、尖酸刻薄,說六哥和我不單單是兄妹之情這麼簡單……」
趙俊本是靜靜地聽著,聽到後面,瞳孔劇烈地收縮,面覆寒霜,眼中怒火欲噴,嗜血駭人。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駭人的表情,就像一隻暴怒的猛獅,假若他手中有劍,必定挺劍殺人。
「秦才人胡說八道,辱及六哥,我不想六哥清譽受損,一怒之下殺了她。」我淡淡道。
「殺得好!她該死!」沉默的六哥忽然蹦出一句冷酷的話。
「六哥疼我、寵我,是因為我們從小就親厚,我大難不死、得以南歸,六哥更是憐惜我,想不到在旁人眼裡竟變得這樣齷齪……六哥莫氣,其他嫂嫂沒有多想,就秦才人別有所想。」
昏紅的燭影下,他陰鷙的目光染了血色一般。
他生氣了嗎?
我打了個哈欠,嘟囔道:「我乏了,六哥也回殿歇著吧。」
他笑一笑,「明日我再來看你。」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愣了半晌才躺下來。
無論六哥對我是不是純粹的兄妹情,我都要讓他知道,我只將他當做兄長,最親的、可依賴、永遠的六哥。
殺秦才人,她毀六哥與我的清譽縱然是一個緣由,更大的一個緣由是,我不允許我秦繪的鑽營伸到六哥的床榻上,不允許秦繪以美人計間接影響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