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提攜玉龍為君死
2024-04-29 22:26:59
作者: 我有兩把刷子
阿史那勍收到魏玄戈的戰書回信,氣得須吹目瞪。
紙上唯有一行金鉤鐵劃的字:「小人之顱刀上提!」
阿史那勍雖不懂得漢文,身邊卻有精通漢語文化的謀士,他看著那行在自己眼中如鬼畫符似的字句,一臉茫然,遂招了那謀士來。
謀士看到信紙上的那行字,回頭覷了阿史那勍一眼,略有猶豫。
「囉囉嗦嗦的做什麼?!快給本皇子念出來!」
謀士卑躬屈膝的頷首應下,用突厥語複述了一遍信紙上的內容。
「豎子!」阿史那勍目眥欲裂,從地上跳起來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拍桌聲震耳欲聾,謀士被嚇了一跳,臉色發白,餘光偷偷覷了這位脾性暴躁的主子一眼,心有餘悸。
「哼!」阿史那勍將那張信紙揉成一團丟入火盆中,甩袍坐下,眉眼凌厲「好個魏玄戈,本皇子定要讓他有去無回!」
兩年前兄長阿史那廿死在魏玄戈的刀下,阿史那勍自那之後就對這位中原來的猛將恨之入骨,如今籌備兩年,也是為了能在這次一殲滅敵,以消心頭之恨。
與此同時,魏國公府。
「夫人,您快來瞧瞧!世子爺命人送了好多東西回來!」沈澪絳剛回到,全合就屁顛屁顛地跑出來,朝她行了個禮後興奮道。
「什麼東西?」沈澪絳好笑,隨口一問。
踏進屋裡,果然見地上放置了好幾口大箱子,全合吩咐人一一打開。
箱子輔一打開,珠光寶氣差點閃瞎了眾人的眼。
「哇……」
身邊侍女們皆目光艷羨的驚呼,可沈澪絳第一眼瞧見的不是那一大箱滿滿的璀璨珠寶,而是隔壁箱子裡被襯托得不大起眼的撥浪鼓。
「夫人,世子爺對您可真上心。」有侍女笑道。
她微蹲下身拾起箱子裡的撥浪鼓,輕輕轉動了一下鼓柄,兩側綴有的兩枚彈丸擊打鼓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再低頭望進箱子裡,抬手撥弄一下,箱子裡果然都是孩童的玩具和用物,小巧而精緻。
沈澪絳心裡划過一陣暖流,她盯著撥浪鼓上玉雪圓潤的花童,輕輕笑了起來。
他哪裡是只對她上心,對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極是關心。
明明起初自己提起要孩子時他一臉不情願,還試圖勸說她放棄這個念頭,結果到頭來一聽說自己有孕後比誰都上心。
「噯,看我這腦子,差點兒忘了,世子爺還托人送了信回來。」全合一拍腦子懊惱地道,然後趕緊從懷裡取出了那封信。
沈澪絳舉手接過,然後吩咐他們將魏玄戈送回來的東西安置好。
魏玄戈在信里好一番表達了自己初為人父的激動與歡喜,又說屆時許從舒會到府里來陪她,若有什麼不懂地問她便好,還囑咐她有什麼事就吩咐全合去辦,儘管使喚。
翌日,許從舒果然來府,還帶了她和秦左幾個月大的兒子。
「納哥兒。」沈澪絳一見到她懷裡圓潤可愛的小男孩,笑著朝他伸出雙手。
孩子的名字是許從舒取的,單名一個納字,望他長成後能有海納百川的氣度。
戴著虎頭帽的小男孩先是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看起來有些懵然,而後像是慢慢記起來眼前的人是誰,猛地笑起來撲倒她的懷裡去。
「噯,小心點兒。」許從舒怕納哥兒衝撞到她肚子裡的孩子,忙喚道。
「前三個月胎像容易不穩,夫人你要多注意些。」
雖然沈澪絳認了許從舒做義妹,也讓她改口多次,可她總說叫習慣了難改口,所以後來沈澪絳便由她而去了。
「沒事兒。」知道她是好意,沈澪絳逗弄著懷裡的孩子,笑著搖搖頭,又喚人取些小孩子能吃的易消化的軟糯糕點過來。
許從舒坐在一旁歪頭笑著看她拿糕點餵孩子,動作嫻熟,心裡有些疑惑,遂道:「奇怪了,怎地我覺著夫人餵養孩子看起來有些嫻熟?」
沈澪絳乍然聽她這麼一說,也是一愣,而後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幼時玄戈沒少纏著我這般餵他。」
那樣一來二去,也就熟練了,就算如今丟個半大的小孩來給她照顧,雖說不能方方面面都妥帖到位,但也能照顧一二了,故而才會有眼前這幕。
許從舒挑眉驚訝,雖知倆人從小青梅竹馬,但不知道其間還有這樣的故事,一時感慨又艷羨,怪不得倆人感情這麼好。
「有些想像不出來。」她直言道。
沈澪絳瞟她一眼便知她在想什麼,給懷裡的孩子餵下最後一小塊糕點,取帕子拭了拭手。
「你別看他如今在外人面前那副威風凜凜的模樣,幼時他可黏人了,甩都甩不開。」沈澪絳輕笑,與她打趣道。
也就只有和親近的人,她才會這般毫無顧忌地揭魏玄戈的底。
幼時的小玄戈總愛跟在她屁股後邊跑,沈澪絳只比他年長兩歲,也還是個天性好玩的孩童,有時候刻意躲著他意圖尋些清淨,被他察覺後撒了兩條小短腿追上來抱著她的腰斯里竭底的哇哇大哭,弄得滿堂人哭笑不得。
不知為何,許從舒一將她口中的魏玄戈代入如今高大傲氣的大將軍,想想便想笑。
「想笑便笑罷。」沈澪絳看她憋得難受,失笑勸道。
自己如今想想也覺得好笑,何況是她。
得了批准,許從舒終是忍不住,捂著帕子與眼前的貴夫人笑彎了腰。
……
「將軍,有些俘虜不肯降」
魏玄戈瞟了眼城牆底下被捆成一團的俘虜士兵們。
「殺了。」他淡淡啟唇道。
既好心給了機會他們還不肯投降,那便只能殺了,草原上吃人的狼養不熟,寧可錯殺也不可漏放。
話罷,懶得再看他們是被如何處置的,魏玄戈提刀轉身便走。
他們已經與突厥打了一個月的仗,因這是藺暨繼位後的第一場大戰,戰爭的輸贏也代表了他統治朝政的能力,故而他極為重視。
這樣一來他們只能贏,絕對不能輸,第一戰他就夜襲主營,殺了突厥人一個措手不及,阿史那勍在慌忙之下被將領們護著逃走,這才沒讓他丟了小命。
或許一開始阿史那勍還自以為是的有些輕敵,而後看到魏玄戈越戰越勇,連攻數座城池,也不得不謹慎起來認真應付。
對於糧草,魏玄戈是打到哪搶到哪,因為西北邊陲之地產糧匱乏,所以實際上他們根本不可能擁有足夠應付數萬軍隊的糧草,如若等著後方的糧草慢慢運上來,他們便只能坐吃山空等死。
又是連攻了三天三夜,在又成功拿下一座城池後,魏玄戈精疲力竭,顧不得人來人往的歡呼雀躍,一身髒污的席地而坐。
靠在磚牆上緩了一會,他放下手中的刀 ,用還算乾淨的左手伸進衣領里,一隻錦囊被掏了出來。
大拇指摩挲著上頭的絳字,魏玄戈突然輕輕笑了起來。
依照如今的形勢,快了,就快了,再至多一兩個月他便能回去與阿絳團聚了,他要好好地守著她,與她一起等待孩子的降臨。
微弱的陽光照射著他印在錦囊上的吻。
數百里之外,阿史那勍看了一眼他們呈上來的戰報,氣得手骨咯響。
戰報被狠狠甩在桌面上。
「告訴他,是時候了。」
「遵命!」
翌日夜晚,魏玄戈召集眾將商議,準備下一場戰的部署和路線。
「爾等認為敵方會在何處駐營?」
突厥人狡猾,詭計多端,打一戰便換一地駐營,故而極難發現其的落腳點。
魏玄戈這次若想一網打盡,必須端了他們的老巢,讓他們無路可逃。
其間眾說紛紜,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都與魏玄戈的想法大相逕庭。
「天山。」嘈雜間有一個聲音如此道。
魏玄戈立時回頭,看到站在他身後身材瘦長,留著長須的男子,賞識一笑。
看來還是有人與他的想法相同。
「天山?」有人蹙了眉,「怎麼可能?天山的環境條件這麼惡劣,突厥人怎麼會選擇在那裡駐營?」
「是啊,他們雖弱,可也不蠢啊……」
「就是,怎麼可能啊!」
眾人紛紛反駁道。
「行了,別吵。」魏玄戈喊了一聲。
他背過手站直,回頭望了方才說話的那人一眼,然後笑道:「我的想法與方先生相同。」
眾人皆是一愣,眼神不解地望著他,無不質疑他地說辭,但是一想到眼前這位少年可是驍勇無敵,連攻數座城池,打到哪勝到哪,便也沉下心來聽他如何解釋。
「諸位聽我說,天山環境雖惡劣,但往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況且,你們可別忘了,過了天山再翻過一座山便是他們的首府菲羅茲庫赫,家門就在眼前,就算天山條件惡劣也能有源源不斷的物資供應,若是我,恐怕也會將營地安置在那兒」
「如若我們能夠憑藉這次端了他們的老巢,再順勢蓄力攻進菲羅茲庫赫,何樂而不為?」
「將軍說得對。」方自明撫了撫長須,接上道:「突厥的主將阿史那勍盲目且自信,若是我軍放出在尋關停戰休整的消息,至多兩日,阿史那勍便會率軍而去,屆時我軍趁機攻破其防守削弱的主營。」
他說完之後,還問了魏玄戈:「將軍意下如何?」
魏玄戈在蹙眉沉思,他覺得這招有風險。
「若是阿史那勍不信呢?」他反問。
「他一定會去。」方自明肯定道。
「先生為何如此肯定?」
方自明對上他帶著懷疑的凌厲眼神,心裡一凜,但還是極力穩住思緒,淡定從容地笑道:「阿史那勍此人,看似深沉實則愚笨,最沉不住氣,聽到我軍休整,定會意圖偷襲。」
魏玄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權臣身邊少不了謀士,方自明此人是自薦入府的,入府前魏玄戈曾徹查過他的身世,確實如他所說父母雙亡,皆死在了突厥人的鐵騎之下,這次出征前他也一力要求隨自己前來,魏玄戈被他的一番熱血豪言打動,便准許他隨著自己出征。
在長達一個月的作戰中,方自明也曾給過他不少的好建議,多次勝戰也與他脫不開干係,魏玄戈也在長久的審視中徹底放下了對他的懷疑,如今大有把他當作自己心腹的作態。
魏玄戈不頷首也不否認,而是轉頭問其他人:「諸位覺得如何?」
「可!」
「我認為可行!」
……
見眾人紛紛附和,魏玄戈點點頭,「那便試試。」
站在他身後的方自明垂下頭,面容隱在昏暗中,說不清是喜是怒。
眼前這位少年,到底還是太過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