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兩難

  三司度支司多了一個七品管事，詭異的是這個管事沒有什麼具體職務。

  在這個官制改革的大潮流下竟然加了這麼個明顯吃閒飯的官職，簡直就是挑戰言官清流們的底線。

  眾人摩拳擦掌準備教訓一下老趙的時候卻突然熄火了，因為他們知道了，這個七品閒職是專為木格格設立的……

  木格格何許人也？那是當朝第一名將魯國公木帥的獨生女，你甭管是不是親的，她都是木帥的眼珠子，命根子。據說木帥一直拖著沒娶妻就是因為怕這位大小姐不高興，你自己想想吧……

  都不用說木帥他老人家，就是這位格格大小姐，那是木氏實際上的掌舵人，木氏錢莊的大掌柜。民間稱其為小計相。

  據說此女足智多謀，英敢果斷，頗有乃父之風，你敢惹她？

  還有最重要的，木帥立下潑天的功勞，回來後卻隱居海島，天下人都替他抱屈呢，朝廷給他閨女個七品閒職補償一下，你跳出來反對？顯著你了？

  既然有百害無一利，傻子才反對。

  老趙和韓琦商量的諸多說辭一句沒用上，這個明顯不合規矩的任命竟然全票通過了……

  民間對此反應不大，唯一一點反應是嫌朝廷小氣。

  

  以木帥的功勞，恩蔭三五個兒子當官都足夠了，就這麼個閨女不應該嗎？

  再說以大小姐的才智，當個七品芝麻官兒不夠格？

  格格回到京城去三司露了一面就回家了，然後再沒去過，這當然沒人說什麼，本來就沒人真指望她做什麼，只是借用她爹的名頭罷了。

  不過三司張大人挺有意思，還特意見了她一面，說起來兩人也算老相識了，當初木帥在西北，張大人還找格格借過錢，倆人還頂過牛，當時是以張大人慘敗收場的，沒想到風水輪流轉，格格竟然入了三司……

  老張身為計相自然不會因為小事記格格的仇，不但沒記仇，還表現的非常熱情，一句一個賢侄女叫的很是親近。

  其實老張可不止是看誰的面子，他對這位小計相是真的重視，特意詢問格格對大宋財政的看法，還鄭重提出，有什麼建議可以寫個章程，一定慎重考慮。

  結果幾天後格格真的讓人送來了一份奏摺……

  內容很簡單，把大宋所有錢財調用交給錢莊，包括商稅繳納，官吏俸祿，將士軍餉……

  把所有貨物調動交給木氏的商隊，包括所有農稅，軍糧……

  格格聲稱，若是木氏和錢莊全面接手，至少能省下一半耗費，百姓能省下徭役，而受損失的只是底層小吏蛀蟲。

  老張看了一眼就丟到了旁邊，認為格格是在開玩笑。

  隔了一天他又拿起來仔細看了一遍，沉思了許久。

  他第五次拿起來，就是今天，把它交給了皇帝，他認為這件事情只能皇帝才能拿主意。

  這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把這些事交給錢莊和木氏，以及木氏組織的商賈，朝廷從執行者變成監督者，省下大筆不必要的費用，這是優點。

  缺點是這麼做等於大宋的命脈全部交給了木氏和錢莊，一旦發生什麼事，立刻就會天下大亂……

  如果是別人上這個摺子，老趙會立刻把他罷官流放，可這個人是格格，而格格還代表她父親。

  老張和韓琦的態度一致，把決定權交給他。

  老趙明白，沒有極力反對就是他們的意見。

  老趙能做的只能先放著，這件事誘惑和風險一樣巨大，他沒法下這個決心。

  自從小兒子出生，每天看兒子就成了他的必修課，一天不見都覺得少了什麼，有時候忙了，經常深夜都偷偷跑去看一眼。

  靈兒一直住在皇后宮裡，孩子百日都過了都沒提過搬回自己宮裡去的話。

  曹皇后很是為難，她說讓靈兒搬走等於是趕人。什麼都不說又好像是在強留貴妃和皇子，很容易讓人誤會她有什麼企圖。

  已經有言官上書了，略隱晦的提醒老趙，貴妃娘娘與小皇子留在皇后宮裡很是不妥，若有萬一……

  事情很敏感，源頭就是身為正牌皇后卻沒兒子，貴妃娘娘大兒子做了太子，又生小兒子卻住在皇后宮裡，這就蹊蹺了。

  要知道現在的嬰兒死亡率可不低，若是小王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曹皇后立刻就會面臨鋪天蓋地的質疑……

  無奈之下曹皇后只能求助於老趙，讓他給傳話。結果靈兒的回答是不急，在姐姐宮裡住著挺好的……

  作為大宋唯二兩個皇子的親娘，靈兒可是老趙家的大恩人，趙禎自然千依百順，事情就這麼拖了下來。

  一直拖到了臘月初八，老趙處理完了政務匆匆趕到皇后宮裡看兒子，奧，對了，小皇子已經有名字了，老趙給取的，單名一個旭字，趙旭。

  自從小兒子出生，老趙就特意在宮裡下了旨意，只要兒子在的地方他來不需要通傳，唯恐打擾到兒子，疼孩子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

  輕輕推開房門走進去，正好聽到曹皇后吞吞吐吐的聲音。

  「妹妹……這兩天暖和……不如……」。

  老趙停住了腳步，皇后正在當面跟靈兒提出讓她搬回去的話，這時候闖進去時機不好。

  二人正相對而坐，趙旭則被曹皇后抱在懷裡。

  靈兒抿嘴笑著看著曹皇后，「姐姐就這麼急著趕我們娘倆兒走？不疼我就罷了，也不疼旭兒？」。

  曹皇后緊緊抱著趙旭，急道：「妹妹說的這是甚麼話，你與旭兒便是在這住一輩子也無妨，只是……外間多有議論……」，說著話眼淚竟然滴落下來。

  她也三十多歲了，一直沒生個一兒半女，趙旭生在她宮裡，結果她抱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導致她母性徹底泛濫，說出讓靈兒母子搬走，其實她是第一個不願意。

  靈兒不以為意的道：「理他們做甚？我身子不好，姐姐又疼旭兒，住在這裡最是安心」。

  朱貴妃早已不是朱才人了，自從被木帥認了妹妹，在宮裡就再沒人敢怠慢，說話愈發硬氣隨性。

  後來趙曦做了太子，現在又生了小皇子，特別是當眾宣布放棄皇后之位以後，老趙對她簡直千依百順，地位相當超然。

  她不在乎那些言官的議論，可皇后不能不在乎，又道：「妹妹，還是搬回去好，我去看旭兒也一樣的」。

  幾次三番苦勸，靈兒也知道她的為難，直視著她鄭重道：「姐姐，旭兒不會離開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