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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伺候筆墨

2024-04-29 21:53:48 作者: 公子穎兒

  我因低著頭,只用餘光瞥到意王爺姿態懶漫疏散,他漫不經心「嗯」一聲,目光始終不離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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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青便朝我使了個眼色,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書桌上放著筆墨紙硯,便走過去。

  在水盂里量了水,置於硯堂中,輕輕旋著墨錠。

  手中墨之精良,是我聞所未聞,不僅色澤墨潤,光澤細密,且有極淡雅的墨香。

  因極喜這墨,我竟是出了神,待眼前忽然出現一抹玄色金繡衣料時,我才發覺意王爺不知何時過來了。

  方才的衣料是他伸出的袍袖,只見他取了一支筆後,順手拿了一張信箋來,蘸飽了墨,卻半晌舉筆不動,似是不知如何下筆。

  落了筆也是寫寫停停,甚是滯澀。

  一時安靜下來,便能聽見外面池塘里的蛙鳴,越是去聽,越覺得聒噪。

  許是竹青也察覺到了,低聲說:「奴才去把那些青蛙趕走。」

  意王爺仍思索著信件內容,只略點了點頭,竹青便退了出去。

  意王爺總算寫好了信,折好後交給我用火漆封好,他復回茶台榻上捧起書看。

  我看著情形是用不著筆硯了,便過去書案上收拾,以便隨時能離開出去清洗。

  正收拾著,見他放下書,沉吟問:「你是揚州哪裡人?」

  我怔了下,想到在承恩寺時說過自己是揚州人,沒想到他還記得,愣神間便輕聲道:「寶應縣。」說完方察覺這樣應聲不合規矩,好在意王爺並沒有在意,只撿起書看著。

  收拾好書案,我便默然退到一旁。

  外面的蛙聲已稀了,書房更顯寂靜,那地上的寶鼎里溢出絲絲縷縷淡白色的香菸,幽幽散入房中各處。

  過了良久,意王爺又問:「家裡人還在縣裡?」

  他說話時眼睛還看著書,聲音慵懶散漫,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似是隨便拉了人說話兒解悶兒。

  我瞧著他看書也不是真想看,而是為了打發時光,因為從我來就沒見他翻過一頁書。

  我輕聲道:「奴才也不知他們如今在何處。」

  他「哦」了一聲,又問:「這就奇了,你怎麼會不知道家人在哪兒?」

  我只得低聲道:「去年奴才跟著家人逃難,路上遇到起義兵,跟家人走散了。」

  房中燃著通臂巨燭,亮如白晝。

  他斜憑几榻,神色閒適,與一年前我在家中小巷子見到的他判若兩人。

  可何止是他,我不也是一樣?

  看到他,我就不免想起在閨閣時的時光,那時候我是林家的大小姐,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我不做得太過,連我娘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我……

  意王爺總算是撂下了書,叫道:「竹青。」

  竹青連忙進來,意王爺道:「本王乏了,叫他們預置吧。」

  竹青應了聲,忙去外間吩咐,而意王爺亦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竹青進來,探了頭囑咐我將書房歸置妥當,便又匆匆走了。

  從書房出來,已是夜深人靜,月亮升至半空中,幾片雲彩薄紗似的縈繞著那圓月,景色甚是宜人。

  我卻無心觀賞,快步回去。

  屋裡的三個人早睡下了,我輕手輕腳收拾了上床,可還是吵醒了人。

  迎嬌翻了個身,惱道:「叮叮咣咣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我正要躺下,聽了這話便不再動了,只靜坐在那裡。

  菱花睡在我離我不遠的床上,我看見她模模糊糊的影子從被窩裡探出頭,小聲說:「當差到這麼晚,多兒,快睡吧,我們也是剛睡。」

  迎嬌冷哼了聲,翻過身去。

  我躺下來,對菱花說了聲「這就睡了。」

  白天意王爺並不大在府里,他精於冶戲,總是一早騎馬出去,夜深方歸。

  我在書房當差第二日,他卻剛用過午膳便回來了。

  我正在書房拂塵擦灰,一個小廝急進來道:「王爺馬上過來了。」

  剛收了東西,門口一暗,意王爺已是大步走來。

  他徑直在書案前坐下,取了印金花宣紙在案。

  只一看便知是要寫御信,我亦飛快掂起煙墨,取下硯蓋,輕輕研磨。

  意王爺似是成竹在胸,執筆在手,不消一會兒便已洋洋灑灑寫好。

  待寫好了,把筆一拋,也不再細細察看,親自用火漆封了口,交與竹青拿出去送走。

  信送出去後,他方又拿了一張素箋,字字斟酌,寫了幾個字又起身在房中踱了幾步,回來繼續寫信。

  竹青送出去信回來,低聲說:「王爺,范將軍求見。」

  意王爺執筆的手一滯,思索了下,抬頭對竹青道:「請他來書房。」

  我亦是心中一喜,面兒上卻不露分毫。

  意王爺喚了香桂進來備了茶,直到聽見外頭有小廝向范黎問安的聲音,方擱了筆,揮手示意我退下。

  我剛走至門帘處,便見帘子一晃,范黎已是進入屋內。

  他目不斜視朝里走。

  我走出來時,身後傳來意王爺的笑聲:「稀客,稀客,哪陣風將范將軍吹過來了?」

  聽竹青說,范黎這幾日就要回營,特來向意王爺辭行。

  意王爺素喜射獵,范黎箭術不凡,便邀范黎來王府試射鵠子。

  范黎應諾,每日必來。

  因此府上連日來賓客盈門,底下人都忙得不著邊。

  而我卻另接了一門差事。

  意王爺不知在哪兒找來一本古籍孤本,命我抄寫了。

  於是從早到晚我便去書房抄書。

  偶爾出來透氣,聽著遠處的絲竹聲,想著前頭不知是怎樣的熱鬧,可獨不如我一個人清閒自在。

  望著書房庭院內的石榴花果,想著以前我那麼喜歡熱鬧的一個人,我爹我娘罰我抄書,一連抄好幾天,仿佛坐牢一般……果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我原想著能再見范黎一面,可一直到他從城裡離開,都沒機會見到。

  一連射戲了幾日,意王爺盡了興,到了當日晚上方來了書房。

  房中靜悄悄的,他只捧著書看,竹青不時剪掉燭花,剔亮案上的紗燈。

  意王不知想到了什麼,說:「把我前些日子看的《茶經》取來。」

  我應了聲「是」,去書架上拿了書用手捧了奉上。

  意王爺看手中的書正出神,也沒抬頭,伸了手來拿。

  我垂著頭,只覺手上一暖,不禁心中一跳,抬眼看到意王爺墨青錦繡的袍袖拂在我手腕上,袖下的手指觸到我的手心上。

  他這時也已察覺出異樣,抬頭看向我手中的書,順勢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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