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兄妹相稱
2024-04-29 21:53:39
作者: 公子穎兒
蔣褚傑一直送我和范黎到酒肆門口。
臨別時,站在他身後的侍從抱著一個長匣子走了出來。
他接手捧著送到范黎面前,笑得隨和又恭敬:「適才見大將軍甚是喜愛這把劍,在下特借與大將軍珍賞,湛盧是把寶劍,若是有靈,定也願與大將軍結交。」
我暗嘆,此人真是巧舌如簧啊!
他明知范黎不會收他賄賂,也不說贈送,反而是說借。
湛盧是春秋名匠鑄的一把名劍,范黎必定會動心。
而且有借就有還,一來二往,他就能跟范黎攀上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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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范黎神情稍緩,猶豫了片刻,大方地接了匣子,道:「多謝蔣老闆,過幾日我就將寶劍還回來。」
「不著急,自古寶劍配英雄,湛盧多在大將軍手中一日,便添一分靈氣,說起來還是在下賺了。「
范黎道:「行了,你的心意,本將軍領了,你去忙吧。」說完朝我看了一眼,遞出了匣子。
我忙接下,在他要去上馬時,緊走一步攔下他,他疑惑地盯著我看,低聲問我做什麼呢。
我瞥了眼他身後的蔣褚傑,抱緊了劍匣子,踮起腳來,他也隨之俯了些身,我湊近他耳邊,說:「你幫我問問蔣老闆,他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林瑟的歌妓,是江南揚州人士。」
范黎的臉龐離我很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瞳里的亮光,以及我的影子,他看起來很詫異,但很快就微微點了點頭,回過身向蔣褚傑打聽。
蔣褚傑聽了,立刻說:「敝店人員眾多,但在下對每個歌妓的情況還是了解的,絕無大將軍說的人,就算是新取了藝名,也不會有。大將軍有所不知,在下開酒肆,常年需買進新人來,也曾想過去外地買進,但一聽是來這裡,沒有人願意來的,更不要提江南的姑娘了。」
不等他說完,我亦是覺得自己是妄思妄言了。
林瑟早已經入土為安了,我怎麼能以為她還活著,並千里迢迢從揚州來到北境呢?
范黎道:「好,我知道了,請蔣老闆再費些心在店裡找一找,若還沒有,也就罷了,若是有了什麼信兒,隨時派人告知我。」
「大將軍放心,在下回去就查問。」
拐到另一條街上後,范黎便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讓我騎馬,說天色已晚,沒人會看見。
我搖搖頭,說:「我寧願走著。從前我騎過一回馬,顛得骨頭都要散了,你還是上去吧。」
「那我也走著。」他伸手從我手裡接過馬韁。
無風無月,除了點點燈光,周圍黑黢黢的。
我尚未從見到「林瑟」的震動中走出來。
雖然我與林瑟算不上姐妹情深,可我倆都是爹爹的女兒,她是我的妹妹,昨日恨,出了家門亦是今日親情。
更何況我並不恨她,想到她,我就想到我家,想到我娘,還有我那個守成笨拙的弟弟,還有我爹……而他們也不知現在何處?如何生活?
塞外的風真是烈啊,還是盛夏到了晚上都已經這麼涼了,哪像我們揚州啊……
「林瑟是誰?」
若不是范黎突然開口,我恐怕就要因思親掉眼淚了,從我在曹家打定主意要好好做一個奴才時,我就再沒哭過了。
我吸了吸鼻子,說:「她是我爹一個姨娘的女兒,一年前選上了秀女,沒過幾天就被人抬了回來,說是從船上失足落水淹死的……」
「死了?那你方才還問人家酒肆要人?你怎麼想的?」
范黎猛然插口,聲音又響,嚇了我一跳,待我穩了穩心神,便怒道:「你那麼大聲做什麼?」
「大麼?我怎麼不覺得?我就不信你膽子恁小,我說句話都能嚇著你,你別打岔,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將我家裡的事說了一遍,又將我們家因為遭了強盜,舉家要去杭州避難,途中遇見黃巾軍,我和興兒跟家人走散了,而我為了救興兒進了曹家一五一十講了一遍。
我嘆了聲氣,說:「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然後就是咱們在酒肆的時候,你和那個蔣老闆聊得火熱,我覺得無趣就開了窗透氣,正看著外面的景兒呢,就看到一個長得像林瑟的歌妓抱著琵琶從窗外走了過去,我忙追出去,卻不見人了。」
我說完,過了會兒,范黎才溫聲道:「我看你想家了,正想得恍惚呢,才看錯了人,天又黑,你隔著窗,哪能看得清楚?說不準那歌妓與你妹妹根本長得不像呢,就是你心裡想罷了,你也別總是胡思亂想了,待打完仗回去,我就派人去閩浙一帶找你家人。」
我低著頭,眼淚從眼眶奪眶而出,悄無聲息砸到了地上。
轉過身時我已是恢復如初,屈膝對范黎行禮:「捲雲多謝范大哥,你的恩情,捲雲這輩子報答不完,下輩子做牛做馬再接著報你的恩。」
「快起來。」
他伸手攙我起身,轉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前面的街道,靜了會兒,說:「你既叫我一聲大哥,我比你年長几歲,往後你就是我的妹子,咱們之間,莫要說什麼謝字,就算你不願做我的妹子,就憑你是曹君磊的朋友,我也會出手相助。」
「范大哥!」他剛說完,我就喊了他一聲。
他愣了愣,遂笑出了聲。
他笑起來亦是一派直爽,聽著他的笑聲,我也心情明快起來,又連叫了他兩聲:「范大哥!范大哥!」
他撇著嘴看了看我,說:「叫我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新認了一個大哥,想多叫幾聲。」
他沒再吭聲。
我輕聲問他:「你跟曹家二公子很要好麼?」
「君磊兄為人仗義,性子隨和豪爽,待人極好,認識他的人無不喜歡他的,他交友甚廣,從小走到哪裡都有朋友,與我亦是自小的交情,我很敬服他。」
我想到曹君磊如今在朝為官,微笑道:「那他將來必是官運亨通。」
「這是自然,如今皇上亦是極賞識他。」
臉上一涼,我仰起頭,看到天上飄起了濛濛細雨,也不作聲,繼續走著。
過了會兒,范黎才察覺,忙道:「下雨了,走,我騎馬帶你回去。」
「反正下得小,雨中散步可好?」
「淋雨有什麼好的?」
「詩中有云: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范大哥,以前你沒在下雨時候走過吧?即便是走了,亦是有人撐傘,微雨濛濛,置身其中,別有一番意境呢,走吧。」
我朝前一抬下巴,便大步走開。
他很快跟過來,靜靜走了會兒,說:「我雖不覺得淋雨有哪裡好,但跟你這樣走著感覺卻是很好。」
「若是白天,那才叫好呢。」我說。
快走回宅子時,遠遠就瞧見風見在巷子裡守著。
看我們過來,他撐著傘就跑了過來,遮住了范黎,焦急道:「公子怎的不找把傘回來?或是避避雨。」
「給林姑娘打著。」他伸手將傘推到我這邊,負著手大步進了院子。
因范黎力挫了韃靼,韃靼兵往北遷徙了一百里,他和常將軍商議,讓兵丁休養一陣子,那時韃靼兵亦會蠢蠢欲動,屆時再行征討。
故范黎會在城中住上幾日。
第二日一早醒來,他就兌現昨晚承諾,說務要教會我騎馬,還說騎在馬上馳騁,乃人生一大快事,我學會了定會喜歡。
一開始,他牽著馬,我慢慢騎著馬走。
走了一段路,他就要跑,他一跑,馬也跟著跑,我又緊張又害怕,大喊著喊「停!停!停!慢些!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