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我想出海（一更）

  崇明帝仍舊沒有出席朝會，而是在後面掌控著局面，千榮長公主在一旁侍候著，她小心地看著父親的臉色，也不知道他對這個事是贊成還是反對？如果問到自己的意見，她又要該如何回答才不會激怒對方？

  伴君如伴虎，她不敢有片刻的出神，不然就是萬劫不復。

  「千榮，你怎麼看？」

  來了，長公主不意外崇明帝會如此問她，於是道，「兒以為，這都不是什麼大事，父皇，您算算，朝廷向他們訂購蒸汽排氣機，他們首先得能交貨，那我們支付給他們的鐵礦石就用得七七八八了，說到底，還是朝廷占了便宜。」

  崇明帝只是撩起眼皮看了眼女兒，沒再說什麼，顯然他也在心裡衡量著。

  宜陽城，解晉把最新的消息遞給了坐在一旁的常曦，「你這是把他們的水給攪得更渾了，最近朝廷為此爭論不休。」

  常曦挑了下眉，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還有幾分興奮，「這可是好事。」遂仔細閱讀了手上的最新消息，好一會兒方才道，「他們會答應用這種方式跟我們交易的，從鐵礦石這樣的原材料到能使用的鐵器，這中間的消耗可不少，這筆帳他們是會算的。」

  解晉卻是深深地看了眼常曦，她這法子其實真的可行，而且一旦開了這個口子，那麼將來的交易就有了成例，遠不是他們想控制多少量就是多少量的，畢竟朝廷沒錢，這才是關鍵所在。

  常曦一邊吃早膳一邊輕聲道，「我今天再約那戶部的孫侍郎再聊聊，他雖然只是戶部的小嘍羅，但畢竟被派來談這事，那就讓他多發揮點作用。」頓了頓，「工部的那位東侍郎似乎很想挖牆角，你看這別院是不是該加強一點保安呢？」

  解晉對這個問題不以為意，「工部真有如此有行動力，這次的生意就該由他們主導了，朝廷里更多的是碌碌無為的官員，不是他東侍郎一人就能改變大部分人的作風問題。」頓了一下，「戶部與他工部互不信任，不肯撥款，沒錢那是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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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曦聞言當即笑了，這話說得太扎心了，好在那位東侍郎不在，不然只怕早膳都吃不下了。

  她剛到紡紗工坊這邊視察，就看到東籬在等她，一見面，她就匯報導，「常娘子，好消息，張英達今天就會被釋放出來。」

  常曦對這個消息並不意外，那天與原皓不歡而散時，她就知道原皓不會讓這案子拖太久，不過常魁就慘了，他成為了牽制常大斗和李氏的存在，原皓是不會輕易讓他逃脫牢獄之災的。

  不過，這不關她的事情。

  「你去通知孫氏和蓮子，然後去備馬車，準備接張英達出獄。」

  東籬立即應聲，然後趕緊去安排。

  常曦沒有親自去接張英達，而是安排了他的家人前去，她依舊按部就班地處理各項事務，這是一早就定好的行程，不好臨時取消。

  張英達從獄中出來時，頭髮和鬍子都老長了，其實不過是半月多的時光，但於他而言，卻像被關了一輩子好那麼漫長，他用手擋住耀眼的光芒，這才看清等候他的親娘和妹妹，眼裡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

  張蓮子奔過去抱住兄長哭泣，「哥，哥，太好了，你終於出來了，我們一家總算能團聚了……」

  「蓮子。」張英達抱著妹妹輕撫她的頭頂，直到母親孫氏到了自己的面前，他這才跪下，「娘，兒子不孝，累娘親為我擔憂……」

  「平安就好。」孫氏高興得不停地抹淚。

  等這一家三口團聚的激動勁兒過了之後，東籬這才上前道，「先回去，常娘子說要給你辦個洗塵宴，往後都會是好日子。」

  張英達這才抹去淚水，其實沒看到常曦來接他，他是有幾分失望的，但一想到常曦並沒有放棄他，他不禁又鼓起了希望，畢竟他這賣菜的生意其實算是辦砸了。

  坐在馬車裡，他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吹著帶了一絲熱氣的初夏之風，顯得心事重重。

  孫氏和張蓮子看到他這個樣子，其實都不禁有幾分擔心，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他。

  「阿發葬了嗎？」

  聽到這問話，張蓮子想到死去的周阿發，不禁又悲從中來哭了一場，最後在兄長的安慰聲中這才道，「多虧了常姐姐，阿發哥走得很體面，他就葬在離工坊不遠的山裡，明兒我就準備好祭品與你一道兒去祭拜。」

  「這就好，這就好……」張英達聽到好兄弟總算是入土為安了，這才放鬆了心情，為了不惹妹妹傷心哭泣，他強忍著自己眼裡的淚水。

  孫氏不知道這三小隻曾經的患難情誼，對於周阿發的死並無太多的感觸，只希望自家兒女不要在這事上傷心太久。

  回到茶磚工坊後面的院子，孫氏用早已備好的葉子水撒在兒子的身上去掉霉運，然後又跨過火盆，這才歡喜地迎兒子進去院子。

  張英達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對這裡的格局自然是十分了解的，很自然地就回去了他與周阿發當日住過的房間，景致依舊，可斯人已逝，看著此情此景，他的雙肩不由得頹廢了下來，是他對不住好兄弟……

  「怎麼？一場牢獄之災就把你的精氣神給坐沒了？」

  聽到了常曦的聲音，張英達趕緊擦去淚水，轉身果然看到了常曦，他忙道，「沒有……」

  常曦並不太信他這話，對於他這樣年紀的少年來說，還沒有看懂生離，就迎來了死別，生活確實於他而言殘忍了，但若是就此意志消沉，那就不應該了。

  「張英達，我還記得去年此時你追著我轎子後的情形，當時你的眼裡有光，我希望日後在你的眼裡還能看到光，你明白嗎？」

  張英達怔了怔，想到常曦對自己的栽培和幫助，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如此消沉下去了，於是道，「常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振作起來的，連阿發的份也一起活下去。」

  「這就對了。」常曦知道跨過這一步，張英達算是真的長大成人了，「我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想你要做什麼，到時候你來告訴我，你的答案。」

  張英達鄭重地點了點頭。

  常曦這才轉身離去，沒把時間都浪費在開導人的事情上，畢竟她言盡於此，好話歹話都說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張英達刮去臉上的鬍子，一身神清氣爽的在妹妹張蓮子的帶領下，先去祭拜了周阿發，然後晚膳時分又吃了一頓洗塵宴。

  接下來的兩天，他沒有待在工坊里，而是四處走走看看，他的眼神日益堅定。

  第三天，他主動找上常曦，道，「我想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