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最後的辭別

  一大早洛語顏便收到消息，林明修想約她一見。

  她原本是不想見的，但林明修派人傳話，他即將離開上京城，一別經年不知何時再見。臨走之前，只想最後再見一見洛語顏。

  林明修此時決定離開上京城，就是在明面上放棄了儲君之位的爭奪，今後再也無緣帝王之位。

  如此一來，皇后的黨羽便會更加死心塌地為洛家所用，一起擁護四皇子林霏白。

  洛語顏端茶的手停頓片刻，而後依舊是那兩個字：「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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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鋤禾欲言又止。

  洛語顏看過去，示意她開口。

  「小姐，三殿下瞧著也挺可憐的，況且這次還做了這樣大的犧牲。小姐要是願意去見三殿下最後一面，他一定會很開心，不留遺憾地離開……」

  「小禾，這世上沒有人的人生是圓滿的，本就會留下諸多遺憾。

  「三殿下在大局上相讓，我洛家亦在大局上還回去便是，沒有要我用私情去回報的道理。」洛語顏淡淡開口。

  林明修今日有此之舉，來日林霏白也會念及他此時的舉動，給他一個棲身之所。

  這便是洛家的回報，以相當之重。

  鋤禾點點頭，雖然也沒有太明白，但是小姐說的肯定是最有道理的。

  一聲小孩啼哭忽然在門外響起，一個半大的小奶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走過來。

  洛語顏瞬間便被吸引了視線，走過去瞧了瞧。

  她蹲下身，與孩童的視線平視，「你是誰家的孩子，是不是迷路了？」

  沒多久身後走來一個宮女，跪地求饒，「洛小姐饒命！這是丞相大人的嫡孫，都是女婢一時不慎，衝撞了洛小姐，還請洛小姐恕罪！」

  丞相的嫡孫，那麼這個孩子便喊皇后一聲姑姑了，出現在宮裡倒也不稀奇了。

  洛語顏自然不會因為大人之間的利益糾葛，而遷怒於一個孩子。

  「無妨，我最近也乏了，便和這個孩子一起出去走走吧。」

  她不顧眾人吃驚的神色，兀自牽起小孩的手，柔聲陪他說話，像是一個慈母。

  鋤禾眼眶一熱，她知道，自家小姐分明是想自己的孩子了。

  可憐那個娃娃，剛出生便不得不被放在外面養著，無法待在母親身邊。

  只是如今上京城動盪不安，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很可能成為要挾洛家的把柄，成為眾矢之的。

  洛語顏不敢拿一個小生命賭，她情願忍受分別之苦。

  這個小傢伙也是個活潑跳脫的性子，沒一會兒就拉著洛語顏的手踉踉蹌蹌走來走去。

  「姐姐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

  「姐姐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啊，有沒有成親呀？」

  「我有一個哥哥，人可好了，要不姐姐你嫁給他吧？」

  ……

  那張小嘴一張一合，說個不停。

  洛語顏難十分有耐心，笑著反問：「你年紀小，所以你得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娃娃奶聲奶氣道：「嗯……我叫勻兒。」

  「勻兒……」

  洛語顏小聲重複著這兩個字，不自覺輕笑出了聲。

  小孩拉著洛語顏的手亂竄，每一會兒就跑進了一片偏僻的小樹林。不遠處只有一座荒涼的小殿，了無人跡。

  洛語顏本能地覺得不妥，耐著性子和小孩商量，「勻兒，這裡不是玩耍的地方，姐姐帶你去更有意思的地方好不好？」

  勻兒癟嘴小嘴，沒有說話，忽然看著前方瞪大了眼睛，一臉驚喜地沖了過去：「哥哥！」

  小娃娃一頭扎進男子的懷裡，男人將勻兒高高舉起，笑著問：「小傢伙，有沒有想哥哥啊？」

  「有的，我還給哥哥帶回來一個漂亮姐姐當媳婦！」

  洛語顏身子一僵，後知後覺喊出聲，「三殿下……」

  林明修笑容一僵，眼眸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他頓了頓，把勻兒交給了隨後趕到的宮女，而後一步一步朝洛語顏走來。在她咫尺之遠的前方駐足，沉著眼眸，深深地望著她。

  「語顏妹妹，我們……聊聊好嗎？」

  洛語顏聞言，良久不語，最終才輕嘆一聲，「殿下，您真的不必如此。」

  林明修心中一痛，強忍著酸楚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會再次相見，你如今都不願對我這個昔日的哥哥多說兩句話了嗎？

  「我自知如今已經做不成語顏妹妹的夫婿，如今竟是連兄長也做不成了嗎？」

  洛語顏無法直視那道迫切的視線，內心一陣天人交戰，良久只得嘆息一聲，輕聲應允了。

  林明修大喜過望，明朗的五官頓時舒展開來，好久都沒有露出如此快意的神色。

  他激動不已，險些衝過來將洛語顏一把抱住，最終克制地止住步子，再次開口時，聲音都抑制不住帶著顫抖；

  「語顏妹妹，隨我來。」

  不得不說，林明修十分會挑選地方。

  此處雖然偏僻，但是鮮花竹林一樣不少，不失雅致又無人打擾，實在是相談閒聊的好去處。

  洛語顏跟著走近，直到院中。入目所及，石桌上早已備好美酒點心，瓶中還斜插了一枝杏花。

  看得出是精心布置過的。

  「語顏妹妹，請落座。」

  他永遠是這樣周全禮貌，一絲不錯，和某人完全不像。

  洛語顏也不知為何，會忽然想到林霏白，想到對方無賴的模樣，不禁莞爾。

  有了對比，她好像越發篤定自己的心意。即便林明修再怎樣周全嚴謹，也難以讓她心動半分，反倒是林霏白的跳脫無賴，更讓她覺得新鮮有趣。

  如果這算是喜歡，那她應該就是喜歡上了林霏白的。

  想清楚這些後，洛語顏越發拘謹，與其拉開距離。

  林明修都看在眼裡，但只能當作不知情，溫了一壺酒，給洛語顏倒了一小盞。

  「這是我特意尋來的桃花釀，入口甘甜，不易醉人，語顏妹妹小酌一杯也是無妨的。」

  洛語顏平時里也愛嘗點果酒，尤其好這一口桃花釀，當即端起酒盞，淺嘗了一口。

  一口入喉，果然是難得的佳釀。

  與此同時，林明修的聲音也緩緩響起，「語顏妹妹，明明是我最早心悅與你的，沒想到我們如今竟到了這樣一個地步……」

  他勾了勾唇角，自嘲一笑，「可是憑什麼，我越想越覺得不甘。那樣一個冷宮裡長大的廢物，憑什麼能夠染指你！我快要被內心叫囂的聲音折磨瘋了！」

  他的情緒逐漸失控，猛地掀飛一碟點心，瓷碗破碎的聲音格外清脆刺耳。

  洛語顏心覺不好，剛想要起身離開，一隻手已經死死捏住她的胳膊。

  林明修整個人像是換了一副面孔，剛才的溫柔體貼全然不再，眼眸里只剩下一骨子偏執狠辣的勁兒。

  他猛地伸手用力，將洛語顏一把扯了過來，要不是她強撐著穩住身子，那一下就直接跌進了對方的懷裡。

  「三殿下，你這是做什麼！」

  女子有些慍怒，厲聲呵斥出聲。

  可是不僅沒讓眼前的人恢復理智，這樣的反抗更讓他瘋狂了。他唇齒間溢出一聲冷笑，像是地獄裡走出來的修羅，咬牙道：

  「我想幹什麼？自然是做早就想對你做的事了！

  「當初母后分明是想促成我和你的好事，沒想到竟被那個廢物東西頂替了。如今，自然是要和語顏妹妹再續前緣了……」

  洛語顏瞳孔緊縮，開始劇烈掙紮起來，然而剛一動作，大腦一陣眩暈，險些倒地。

  她猛然回頭，盯著桌上那杯桃花釀，不可置信道：「這酒里下了東西！」

  男子輕笑一聲，傾身逼近，「語顏妹妹，現在才發現是不是太晚了呢？」

  「你！」

  洛語顏後頸一痛，身子綿軟倒地，一把被林明修接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