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二）

  有去無回海的天劫來得非常快，遠遠看到的悲風，悄悄嘆了一口氣。某人的雙生之體真是占盡了便宜，他好想嫉妒一下。

  心魔劫一過，原本應該跟他一樣是天仙修為的傢伙，就要成他的前輩，這輩子真是拍馬也趕不及了。

  唉！

  悲風搖頭時又忍不住失笑，某人有個好姐姐，枯燥修煉這種事，她可能一生都不會幹了。

  他起身到靈氣匯聚的地方，準備在她出來時，恭喜一聲。

  好半晌，盧悅才收回引雷的光之環，從陣中緩步出來。

  只是她的面上，並無進階喜意，反而緊蹙著眉頭。

  「阿彌陀佛！恭喜道友進階玉仙。」

  「多謝！」

  盧悅還他一禮，「悲風，夕兒說，三千城的天幸圖，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怎麼不去？」

  

  「我又不急著出去打怪！」悲風笑了笑，「這樣挺好。」

  洛夕兒覺得欠他一個人情，可事實上，誰欠誰的人情還不定呢。

  超度有去無回海，佛宗有幸參與進來，不管有沒有真的出到力，至少大家在此的數百年，一齊讓心圓滿了。

  「倒是道友，還得放寬心性，以後當儘量戒急用忍。」

  悲風都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樣的心魔，能讓她眼含戾氣，「所謂事緩則圓……」

  「緩？」盧悅扯扯嘴角，「我這人喜歡有仇當場報，過夜了都急得慌。」

  心魔劫是心靈的不圓滿處，這不在紅塵中的和尚知道個屁。

  「我要找人報個仇！」她直言不諱，「你先等著，回來後，我還有些不懂的因果，要跟你請教。」

  說到這裡，她轉向一旁早就等著的谷令則，「姐，不把那個人找到問一問，我總是難受得很。」

  心魔幻境中，義父空牙帶著欣慰笑容，隕落於面前的樣子，讓她不能不心痛。

  義父和爹，原本該是一體的，輪迴萬劫，到底出了何事，要可著他們一家人虐？

  盧悅想知道，父親母親到底是被動捲入的，還是人為……

  神仙居里的器靈魅姬，肯定什麼都知道，並且分身還參與進去了，以前的她怪不了她，可是，她和姐姐進到神仙居，那混蛋就應該知道，她們回來了，為什麼還是不肯再提點一二？

  如果她肯拉把手，義父也許就不會那樣慘死。

  「……好！」

  谷令則在妹妹眼中看到那一抹無法釋懷的痛，心念微轉，哪能不知道出自何處？她只微一遲疑，便答應下來。

  她現在是魅姬的主人。

  當年，她給予她的痛苦，她還記著呢。

  「早早，如果你師叔和師妹回來，告訴他們，我們去慈航齋一趟。」

  丟下這句話，盧悅和谷令則一齊沖向降魔寺的傳送陣。

  悲風和早早你望望我，我又望望你，完全不明白，她們痛恨要找的那個人，怎麼會在慈航齋。

  ……

  躺在搖椅上的魅姬，今日不知為何，總有些心神不寧。

  她掐著手指頭，算了又算後，終是苦笑起身。

  今時不同往日，上一次，她可以仗著神仙居，朝那二人恩威並施，讓她們老老實實。

  可是現在……

  她又是有主的器靈了。

  唉！

  當年的幽陽和曦和不好惹，現在的盧悅和谷令則同樣不好惹。

  她真是倒透霉了。

  神仙居爛成那個樣子，她怎麼又落到她們手上了？

  魅姬身形一閃，便消失在神仙居。

  她斂了身上的一切奢華和妖艷，看上去像朵受氣小白花，老實地守在慈航齋坊市的傳送陣前，等著迎接要來的主人。

  識時務者為俊傑，盧悅當初能給她捏肩捶背，她當然也可以再把腰彎一次。

  一個又一個，傳送陣上的光芒閃過後，來的人總是對不上，魅姬正要懷疑自己算錯了的時候，心下猛然一動。

  才出現在這裡的谷令則透過隔絕神識的面紗，一眼便看到她了。

  主人與器靈的感應，讓她們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彼此。

  盧悅下陣，正要拉著姐姐到慈航齋的時候，魅姬踩著小碎步，以一幅卑微又恭敬的樣子到她們面前，深深一禮，「魅姬恭迎兩位道友。」

  「……」

  「……」

  盧悅和谷令則犀利的眼神幾乎是一樣的，魅姬把腰彎得更狠了些，「對面的茶館，我已包好房間，兩位請！」

  姐妹二人互視一眼，不約而同走向茶館。神仙居一事，暫時能不驚動慈航齋的人，就儘量不要驚動。

  魅姬小心跟在她們身後，四樓的包間，茶水點心早備，盧悅和谷令則才落坐，包廂的門便關上了。

  陣法禁制隨之啟動，她先給二人奉茶，「今日心中偶有所動，果然……等來了兩位。」

  給她們把茶倒好，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想問我，甚至對我恨之入骨，想要把我打殺了，可是……」

  她先給自己灌了一杯茶，又倒上一杯，「我想說，我一個器靈，你們覺得，我有自主的權利嗎？」

  沒有自主權利？

  說的這麼可憐，當她們是傻子嗎？

  盧悅和谷令則沉默看著她。

  「兩位還不知道，我的本來是什麼吧？」

  魅姬知道，今天能不能逃過一劫，要全憑這三寸不爛之舌了，所以，又給自己灌了半杯茶，「我本名就叫魅姬，是域外天魔皇族之人。」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盧悅，「當年神仙居諸仙子，把我生生煉進了神仙居的石碑之中，成了她們看守門戶的器靈。

  古仙滅世時，本來避世不出的神仙居，卻入世了。」

  她原本是恨那些人的，可是……

  無數年的相處中，她都忘了當天魔的日子。

  反而跟著那群各有才藝，各有性格的傢伙，成了真正的朋友。

  她們給予了她最大的自由，甚至偶爾弄出來的爛攤子，也幫忙收的無怨無悔！

  魅姬的眼中微有黯然，「古仙滅世，是無法可想的選擇，是為了更好的守護和傳承。

  但以人道改天命，誰也不敢說，就真的能夠成功。

  所以，仙界的有識之士，暗地裡聯合起來布種種後手，神仙居因為有暗含天道的黃泉之城，成了所有後手中最重要的一環。

  可惜天演仙子算天算地，卻沒算過人心，黃泉之城心盤被截，神仙居碑碎，我的神魂和記憶，一部分被自然消去，一部分……也被人為的控制了。

  當時所有人都知道不對，但那時已經無從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