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夭夭
2024-05-23 11:23:02
作者: 蝦米不會游
月弄寒眉頭緊皺,神情冷肅,蕭惜惟則是冷笑了一聲,說道:「她倒是坦蕩。」
月弄寒道:「若你所言屬實,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蕭惜惟道:「這倒不必,汐兒並不希望這件事情鬧大,說到底,也是我父親對不起你們,我姑且算這次的事情沒發生過,但我最後說一次,這種事情,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說罷後,他抱著懷中的人兒準備離去,月弄寒喚住了他,問道:「噬魂陣的事你打算如何應對?」
「破陣之事稍後再議,不過……」蕭惜惟腳步一頓,說道:「以後不管有什麼消息,只需派人告訴我一聲即可,她現在已經受不了任何打擊了。」
月弄寒嗯了一聲,想了想,又道:「雷山他們還吐出了一件事。」
蕭惜惟扭頭看著他。
月弄寒道:「瀧日國混進來的探子還在景陵城中,只是這探子的身份比較特殊。」
蕭惜惟問道:「是誰?」
月弄寒道:「瀧日國的小公主寒驀鸞。」
蕭惜惟的神色微變,又問了一句:「你們有她的行蹤了嗎?」
月弄寒道:「南市有家紫楹軒,近日多了一名琴藝高超的樂師,名叫夭夭。」
蕭惜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們要準備抓人了?」
月弄寒點頭:「桑辰和穆蘇已經部署好了,今晚便動手。」
蕭惜惟看了懷中的人一眼,說道:「別傷了她性命,抓到人後交給我來處置,別讓多餘的人知道她的身份。」
月弄寒嗯了一聲,蕭惜惟這才起身離去。
眼看著他們走遠了,謝虛頤才笑著說道:「怎麼老夫人和慕老突然到了?也不提前知會我們一聲。」
月弄寒冷笑了一聲,說道:「她們可不是突然到了的。」
謝虛頤疑惑道:「莫非老夫人她們早到了?」
月弄寒道:「昨夜有人闖了那邊的大牢要殺綠翎,被人抓了個正著,還被試探出了武功,虛頤,沒想到我們兩人居然也成了睜眼瞎,我這個母親,可是幹了好大一件事呢。」
謝虛頤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呵呵笑了一聲:「睜眼瞎也有睜眼瞎的好處不是嗎?」
月弄寒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可惜別人不是睜眼瞎,那邊十日後可是要閱兵了。」
謝虛頤沉吟了一下,問道:「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月弄寒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說道:「既然要閱兵,那便索性一起閱閱吧,正好寒月軍也需要檢驗一下了。」
謝虛頤點了點頭,月弄寒又道:「你先吩咐人帶幾位前輩去休息一下。」
謝虛頤嗯了一聲,喚了僕人來,將雪原五豹和沈行雲安排到了客房暫且歇息,又吩咐人安排轎子去岸邊接人。
月弄寒又叫了沈桑辰和穆蘇過去,問了他們抓人的計劃,完了囑咐了幾句,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後,他才走出了亭子。
回到房間換了常服後,他衝著隨侍的侍女說道:「去將兩位夫人請來,就說老夫人來了,讓她們隨孤一起前去迎接。」
侍女們知道他口中的老夫人是誰,月王陛下的親生母親自他出生後便一直流落在外,母子感情很是生疏,月王即位後,一度想要將她迎回國,皆被她拒絕了,也拒絕了很多賞封,月王無奈,只得由她去了,對外只稱她為老夫人。
不多一會兒,侍女便回來了,後面只跟著慕蓂牙和貼身服侍她的兩名侍女。
慕蓂牙顯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著一身海棠色的冰絲墜地長裙,手挽著一條品綠色的長披帛,梳著飛天髮髻,髮髻上綴著瓔珞珠釵,看起來高貴大氣,雍容典雅。
可是仔細一看仍能看出那精緻的妝容下是難掩的憔悴,腳步也是虛浮的,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月弄寒看了慕蓂牙一眼,見秦青清沒來,便問道:「清兒呢?」
侍女如實道:「秦夫人昨日受了些風寒,發了一夜的燒,現在還在床上躺著起不來,大夫去瞧過她了,給她開了藥,囑咐她要好生靜養兩日。」
月弄寒嗯了一聲,也不再多問,便攜著慕蓂牙出去了。
兩人剛走出月王府邸,便見街道盡頭有兩頂轎子迎面而來,轎子兩側各跟著六名慕家的家奴,慕蓂牙看著那兩頂越行越近的轎子,嬌俏的臉上滾下了兩行淚珠。
後面那頂轎子先停了下來,慕家家主慕茗從裡面走了出來,來到了月弄寒面前,兩人互相見了禮,前面那頂轎子才穩穩地停在了府邸門口。
月弄寒領著慕蓂牙走到了轎前,行了一個禮,恭敬有禮道:「母親。」
「嗯。」裡面傳來了一個淡淡的嗓音。
月弄寒道:「母親要來,怎麼不派人通知孩兒一聲,孩兒好吩咐人前去迎接。」
「想你了,來看看你,沒什麼好迎接的。」
轎內的女子繼續說道,聲音甚是柔和。
「還請母親下轎。」
月弄寒接過僕從遞過來的轎凳,放在了轎前,並伸出了手,只見轎內伸出一隻纖纖素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緊接著,轎簾拉開,一個婦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雖然已不再年輕,卻有一種年輕女子沒有的成熟風韻,尤其是那一雙風情萬種的眼睛,就像一壺陳年佳釀,讓人不知不覺間沉醉其間。
那雙眼睛美得像狐狸,她也曾有過一個很好聽的外號,人稱碧眼火狐,乃是冥界之主聞人清的獨生女兒聞人瑟。
聞人瑟伸手摸了摸月弄寒的臉,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瘦了。」
月弄寒笑了一聲,這時,慕蓂牙走上前來請安,說道:「母親。」
聞人瑟拉住了她的手,說道:「他定是只顧著忙,不好好吃飯,你也不勸勸他。」
慕蓂牙伸手扶住了她,笑道:「陛下要是肯聽妾的話就好了,母親來了可要好好勸勸陛下才是。」
月弄寒也笑道:「母親舟車勞頓,還是先去歇歇才是。」
他故意咬重了舟車勞頓幾個字,聞人瑟看了他一眼,說道:「知道你忙,你要忙什麼便去忙吧,有牙牙陪著我就是了,讓我們娘兒倆先好好說說話。」
慕蓂牙聞言,將聞人瑟扶進了門,月弄寒跟在他們身後,慕茗陪在他身旁跟他閒聊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進了王府中。
***
夜,冷月高懸,月色下是一棵紛繁茂密的花楹樹。
皎潔的月光籠罩著紫藍色的花朵,如一頂夢幻的華蓋,紫楹軒依此花而建,因此花得名,以雅樂動四方,是景陵城最大最華麗的舞樂坊,雖是風月之地,所來者卻都非富即貴。
此刻的紫楹軒外,香車寶馬絡繹不絕,笙簫絲竹陣陣傳響。
兩名騎著馬的少年直朝紫楹軒而來,其中一名說道:「你看我今晚這身怎麼樣?」
沈桑辰看了穆蘇一眼,只見他脫下了戎裝,換上了一身黑色便服,頭髮在腦後高高豎起,只簡單的配了一條髮帶,看起來倒是說不出的年少風流,他嗤之以鼻:「還能怎麼樣,人模狗樣唄。」
有小廝迎了上來,是紫楹軒專門負責為客人停車牽馬的,兩人從馬上跳了下來,眼看著小廝將馬牽走了,穆蘇伸手搭著沈桑辰的肩膀,和他不一樣的是,沈桑辰換了一身白色的常服,頭束白色髮帶,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感覺。
穆蘇伸手扯了扯他的髮帶,陰陽怪氣道:「桑辰哥哥,你是不是對小弟有什麼意見?怎麼就不會說人話呢?」
沈桑辰看著他擠眉弄眼的樣子,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肩膀一聳,將他的手打開,說道:「滾一邊去,你才不會說人話。」
穆蘇指著紫楹軒道:「怎麼樣,要見那個差點毀了你容的小美人兒,心情是不是有些激動呀。」
「我讓你胡說。」沈桑辰一拳朝穆蘇揮去,穆蘇閃身一躲,沈桑辰像是想到了什麼,笑道:「你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當心我回去告訴小草妹子,說你在外面喝花酒。」
「別……」穆蘇被他戳中了死穴,連忙舉手投降,說道:「你敢在小草面前胡說八道,我就跟你絕交。」
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誰也不肯讓誰,一步步朝紫楹軒走去。
走到紫楹軒門口的時候,一股清雅的香氣撲面而來,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月色像是一張網,朦朧的灑向人間,不知要打撈起什麼。
負責招攬顧客的媽媽已經熱情地迎了上來,沈桑辰扔了一錠銀子給她,媽媽伸手接過,笑得合不攏嘴,忙不迭地的將他們帶了進去。
沈桑辰問道:「還有曲子可以聽嗎?」
媽媽連連點頭:「有的有的,一會兒就是夭夭姑娘表演的時候了。」
今日紫楹軒的客人不算太多,兩人剛落了座,樓上的一間雅閣中便響起了一陣琵琶聲,樂聲如淙淙流水流淌而出,空靈絕塵,清澈悠揚,原本還喧囂的紫楹軒頓時安靜下來。
穆蘇扔了顆花生米在嘴裡,拿著根筷子隨意轉了起來,沈桑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安靜的喝著酒。
琵琶聲漸漸升起,如急雨灑輕塵,瀟瀟落竹林,時而輕快如花底鶯語,時而悲咽如幽泉嗚咽,時而激越如瀑布直瀉。
漸漸的,弦音慢慢停歇,餘音裊裊中,就在大家都以為一曲已了的時候,忽的樂聲一轉,本已漸歇的弦音忽然拔高,又抖又急,峰迴路轉,如同一道環繞山峰,直入雲霄的山路,越往高越是崎嶇奇險,雄渾激越。
琵琶聲一路高升,又如銀瓶乍破,水漿崩裂般勢不可當,又如百萬雄師,鐵馬突騎,刀槍轟鳴的決然斷然。
弦音已經高到了極限,彈的人激動不已,聽的人熱血澎湃,沈桑辰只覺得自己的心弦也跟著一陣接一陣顫抖。
這一曲琵琶,實在讓人無法不激動,無法不想太多。
眼看著那高越的樂聲就要衝破蒼穹時,忽然曲音一收,戛然而止。
世界真的靜止了,所有人都驚呆了,聽痴了,如此高超的技藝,當真有將人留在那聲樂世界中的魅力。
只因聽著這樣的曲音,無論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的人,都可以壯志昂揚,金戈鐵馬,縱橫天下。
這是一支英雄曲。
紫楹軒上下似乎還迴蕩著這驚心動魄的曲子,穆蘇手中轉著的筷子一停,沈桑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心情有些沉重,只因這樂聲在他聽來,卻有一種無言的蕭索與落寞,竟讓他在曲子之中體會到了彈琴之人起伏迴蕩的心潮,似有難以言說的傷心往事。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還在樂聲中聽到了一種流離失所,骨肉分離的喪國情懷。
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悲哀。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穆蘇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你先還是我先?」
沈桑辰還停留在那樂聲的世界中,穆蘇屈指一彈,將手中的筷子彈了出去,起身,一個縱躍,便到了二樓的樓上,他一腳踹開了適才樂聲傳來的房間的門。
裡面正坐著一個蒙著面紗,懷抱琵琶的女子,見到門開了,也是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穆蘇抱著手,笑著道:「夭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