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相忘天涯
2024-05-23 11:12:55
作者: 蝦米不會游
想著想著,她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蘇晚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時,她只覺得前方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整個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她連忙拉開帘子一看,只見隊伍前方出現了一匹高頭白馬,一個白衣公子坐在上面,大剌剌地停在了路的中間,攔住了她們的路。
來人是月弄寒。
凌汐池心下一驚,連忙準備下馬車,隨行的嬤嬤連忙攔住了她,嚴肅道:「不可。」
葉孤野冷冷地瞧著月弄寒,手慢慢撫上了腰間的劍。
月弄寒看著凌汐池的馬車方向,見一身嫁衣的姑娘拉著帘子正在看他,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擔憂,忙笑道:「葉兄不必驚慌,我來此只為送送自己的朋友。」
說罷,他策馬走到了路邊上。
隊伍又動了起來,凌汐池的目光與月弄寒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她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黯然地將車窗上的帘子拉了下去。
月弄寒看著那緩緩垂下去的帘子,心中亦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和悲哀。
想做不能做,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意識到什麼才叫真正的無能為力。
送親隊伍緩緩地繼續前行,月弄寒眼睜睜地看著那載著新娘的馬車與他擦肩而過。
可馬車上的新娘,沒再看他一眼。
凌汐池不是傻瓜,月弄寒這般對她,她自然能從中品出一絲除了友情之外的別樣的感情出來,只是她這人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沒有的事她不會去想,既然已到這番境地,又何必多做糾纏。
月弄寒扭頭深深地看著那漸漸遠去的隊伍,從馬背上取下一壇酒,策著馬慢慢跟在後邊。
他等了一個月,始終沒有等到那支鳴鏑響起來。
心動心傷,原來都是那樣的簡單。
而他,也早已沒了心動的資格,一個沒有未來,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的人,如何妄想去保護別人。
落日殘陽,古道之上,一人一馬一壺酒,與前邊熱熱鬧鬧的送親隊伍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
月弄寒抬頭望著那即將落下的夕陽,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此次分別,再見已是奢望了吧。
或許,此去經年,只能相忘於天涯。
只是不知道,有朝一日她會不會想起他。
他喃喃道:「我會再為你做最後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怪我。」
月弄寒仰起頭,將手中那壇酒盡數灌於口中,最後望了那馬車一眼,他伸手將那酒罈一扔,終於調轉馬頭,策馬離去。
不多時,送親隊伍便到了楚天江邊。
這裡是瀧日到瀚海的官渡,之後會有將近一個月時間的水路,她們才能抵達瀚海國。
凌汐池望著一望無際的楚天江,心知這滾滾長江流逝的不止是時間,還會將她送去一個她本不想去的地方。
她突然有種後知後覺的後悔,難道她真的要這麼草率的就把自己嫁了?
雖然她此去瀚海也不是真的為了要和那個瀚海太子做夫妻,她有的是法子讓那個太子討厭她甚至是厭惡她。
想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很難,但是要讓人討厭另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凡事就撿他不喜歡的做,反正她現在是瀧日國的公主,做得再過分瀚海國也不至於殺了她,頂多不受寵愛罷了,不受寵愛的下場無非也就是生活條件差點,沒什麼大不了的。
「公主,該上船了。」
見她久久不肯上船,蘇晚景連忙提醒她。
凌汐池回過神來,沖她一笑:「我們走吧。」
踏上船,拂開一堵水晶簾,穿過幾條甬道,再過了一道月形門,凌汐池才發現這艘船真是大得可以,一間間廂房緊羅密湊的連在一起,每間廂房外面都有一個平台可供聊天喝茶,眺望江上風光。
奢侈!真是太奢侈太腐敗了!
就這麼一艘船,它的製造工程有多麼浩大,製造成本有多麼巨大,簡直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得到的,更何況送她去瀚海的還不止一艘船,這寒戰天真是錢太多了沒處塞嗎?
凌汐池突然想到了那個連飯都吃不上的仙水鎮,覺得有種莫名的諷刺。
世道不公,向來如此。
身穿華服的小公主越走越生氣,越走越覺得自己身上這身衣服礙眼。
她一把拂開擋在眼前的錦簾,回頭衝著跟在後面的蘇晚景吩咐道:「晚景,你先帶嬤嬤們下去休息,再去給我找些紙來。」
蘇晚景沒有多問,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凌汐池回到房間,真是越想越窩火,衝到銅鏡面前,三下五除二將頭上的首飾摘了個遍,又將臉上貼的那些黃燦燦的東西全部揭了下來。
她拍了拍自己乾乾淨淨的小臉,深呼吸了兩口氣,還是回複本尊比較自在。
剛卸完妝,蘇晚景便抱著一大推紙走了進來,看到她的樣子也沒有太多驚訝,只是冷靜地提醒她:「公主,這樣不好。」
凌汐池朝她笑了笑:「沒有什麼不好的,大不了下船時你再給我弄上。」
蘇晚景將紙放在桌子上,轉過頭問她:「公主,你要這些紙做什麼?」
凌汐池大大咧咧地走到桌子前面坐下,隨手拿起一張折了折,一邊回答她的話:「路途遙遠,我總得找些事情做吧,不然你公主我非得悶死不可,對了你有什麼好玩的嗎?」
蘇晚景搖了搖頭:「奴婢會繡花,公主你要不要繡花,女兒家出嫁總是要自己繡些東西的。」
「繡花!「凌汐池睜大眼睛驚叫出聲,連連搖頭:「這個難度太大了,我不會。」
蘇晚景笑了笑,一副拿她沒轍的模樣。
凌汐池一把攬過她的肩膀:「繡花我是不會啦,但是寫字還是可以的,你好像會寫字,不如我們倆來比一比書法,你看如何?」
蘇晚景不著痕跡地掙脫了她的手,退後一步,埋下了頭:「奴婢的字自然無法跟公主相提並論。」
凌汐池抬起一個手指擺了擺:「不比過怎麼知道,我們話先說好了,你可不准讓我,不然我可是會處罰你的,你要是不比的話,就是看不起本公主,罪加一等。」
蘇晚景抬頭看著她不似開玩笑的表情,沉思了一下,才道:「奴婢遵命。」
凌汐池滿意地點下了頭,拉著她走到案桌前,將墨研了研。
江上的日子鐵定無聊透頂,那麼就只有抄書了,她倒要看看,自己的毛筆字會不會比古人差。
因為在她那個時代,為了討她老爸的歡心,她強迫自己學了很多東西,琴棋書畫什麼的多少也會一點,只是不管她如何品學皆優,她老爸依舊不喜歡她。
蘇晚景執起毛筆,遲疑地看著她:「公主,我們寫什麼字。」
凌汐池四下看了看,看著被她放在桌子上的劍,說道:「就寫劍字吧。」
蘇晚景應聲,提起毛筆刷刷刷地在紙上寫了起來,簡直可以說是運筆如飛,一點也看不出來生澀。
「好字啊,好字。」
凌汐池一邊欣賞一邊忍不住讚嘆:「晚景,你的字寫得那麼好呀,相比之下我的就難登大雅之堂了,嗯,看來我還得多練練。」
蘇晚景:「公主謬讚了,奴婢的字哪有那麼好。」
凌汐池回頭看著她,笑道:「不要謙虛啦,謙虛就是驕傲的表現,誇你字寫得好那是因為真的寫得很好。」
她邊說邊將晚景的字平鋪在桌子上,提起毛筆對著臨摹了起來,可是剛臨摹到一半,她的手就頓住了。
雖然晚景的字看起來字體流暢圓滑,風神秀麗而又典雅端莊,可是仍能看出在點畫勾處含有收筆之勢,阻止了筆法的走向,隱藏了原本的字風和氣勢。
而且她起筆時筆鋒過於鋒利,這應該是下意識而成的,就這麼一點小露鋒芒,卻隱隱含著一股……殺氣!
對,就是殺氣!
凌汐池一愣,若是她平時認識的溫婉沉靜的蘇晚景,是絕對不可能寫出這麼氣勢逼人的字的,更加不可能會刻意去收斂筆鋒了呀?
凌汐池那一霎那的失神引起了蘇晚景的注意,只見她垂下頭,一副唯唯諾諾的表情,咬著唇低聲道:「奴婢就知道,自己的字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好,到底是公主尋奴婢的開心了。」
看著她委屈的模樣,凌汐池回過神來,說道:「晚景你真是說笑了,只是因為你的字太好,我怎麼下筆都覺得不對,這才走了神,對了,你的字寫得那麼好有什麼秘訣嗎?」
蘇晚景搖了搖頭:「哪有什麼秘訣,家父曾經是一名私塾先生,奴婢跟著他練了幾年的字罷了,可是後來家父病逝,奴婢這才輾轉流落到了王宮。」
「哦,怪不得呢!」凌汐池點頭做恍然大悟狀:「我就說你的字怎麼寫得那麼好,原來你父親是老師呀。」
蘇晚景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別處,轉移話題道:「對了,公主你餓不餓,奴婢去給您做點吃的。」
凌汐池點了點頭。
待到蘇晚景端著一盤點心過來時,她正專心致志地折著一隻只小紙船。
蘇晚景輕輕放下盤子,不解地問:「公主,你折那麼多的紙船做什麼?」
凌汐池頭也不抬地回答她:「放呀,走,我們放紙船去。」
剛打開房門,便看見葉孤野拿著劍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
凌汐池懶得理他,自顧自地向前邁了一大步,可剛走出房門,一把劍就橫在了她的眼前,耳旁響起了葉孤野冰冷的聲音:「公主,請回房內休息。」
凌汐池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把我悶死啊。」
葉孤野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江上風大,這個時候公主應該在房間裡呆著。」
「你……」凌汐池氣沖沖舉起拳頭,指著他道:「你大膽,竟然敢禁足本公主。」
葉孤野睨視了她一眼,完全忽視掉她的怒意,說道:「公主千金貴體,如今又是待嫁之身,豈可拋頭露面,萬一公主感染了風寒,屬下難辭其咎,更加擔待不起。」
凌汐池做了一個算你狠的表情,心道不要我出去是吧,我偏要出去,看看你到時候怎樣難辭其咎。
思及至此,她指著葉孤野身後那一排一字排開的侍衛,怒道:「喂,看什麼看,說你呢,竟敢盯著本公主看,不要命了是嗎?葉孤野,本公主要你去把他的眼睛給我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