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雙面佳人
2024-05-23 11:12:12
作者: 蝦米不會游
晨羲載曜,日出天地,水晶簾動,微風徐徐,淡淡的水蓮幽香繚繞進水榭。
華美的宮殿裡,在那鸞銜長綬鏡前,正有一佳人對鏡理妝,披羅衣之璀粲,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鏡中的美人嫣然一笑,如這天地間最絕美的一朵花,此花開後百花羞煞。
芮兒捧著一條紫煙羅的長披帛,在一旁嘆道:「公主真是天姿國色,世間無人能及。」
寒驀憂輕輕點了朱唇,站起身來,任芮兒為她整理服飾,淡然一笑,說道:「無人能及嗎?我看未必,你忘了那姓凌的丫頭了?再給她兩年時間,只怕她才是那無人能及的那一個。」
「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罷了,」芮兒將披帛懸在寒驀憂的手腕上,望了望四周金碧輝煌的宮殿,嘆道:「公主,玄憂宮如您當初走的時候一模一樣,並沒有半分改變。」
寒驀憂隨手拿起妝檯上的一柄玉梳,如美玉一般的手微微握緊,回道:「對啊,誰又會來這裡?這王宮啊,終究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好了,既然回宮了,我們也該去見見我那可敬的父王了。」
瀧日王宮,承天殿。
偌大的承天殿,被一排排黃金打造的丹鶴燭台映照得明麗堂皇而又端莊持重,兩隻張牙舞爪的獸形鼎爐散發著裊裊白霧,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男子伏首在玉石打造的龍案上,正在批閱奏章。
只見那男子面如冠玉,身形頎長,饒是像現在這樣靜止不動,但是他那渾身散發而出的無邊氣勢,卻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他身邊的人喘不過氣來。
「陛下,驀憂公主求見。」
這時一個太監在他身旁輕聲道。
「宣!」
寒戰天頭也不抬地下達命令,語氣自然而然透露出君王的威嚴。
那太監渾身一哆嗦,走到堂前,吆喝道:「傳驀憂公主覲見。」
又過了一會兒,大殿的大門被輕輕拉開,寒驀憂一襲紫衣,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眉眼之間全是堅毅剛強之氣,與之前的柔弱竟是大相庭徑。
她走到寒戰天面前,盈盈下拜:「驀憂參見父王。」
「起了吧!」
寒戰天依舊頭也沒抬,只是大手一揮。
「謝父王!」
寒驀憂微微叩首,站起身來,語氣不急不緩地說:「父王,兒臣回來了。」
寒戰天這才抬起頭,露出了一雙鷹隼似的眼睛,那眼睛裡閃爍出的光芒,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那樣的鋒芒畢露讓人不敢直接和他對視,寒驀憂也不敢。
她微微埋著頭,眼角餘光卻敏銳地捕捉著寒戰天的一舉一動。
寒戰天至案桌後站起,緩步走下白玉石台階,手揮了一揮,站在他身旁的太監立即會意,快速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關上了大門。
大殿上頓時只剩下寒戰天和寒驀憂兩人。
寒戰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淡的聲音里沒有一絲一毫與女兒久別重逢的欣喜,反而不帶一絲一毫感情,說道:「回來就好。」
寒驀憂抬首看著他:「父王曾說,若是兒臣不想嫁去瀚海國,須得給父王一個合適的理由,兒臣想,兒臣已經找到了那個理由,或許這個理由可以讓父王放兒臣和冰冽一條生路。」
寒戰天看了她一眼,移開視線,背著雙手,背對著她道:「是何理由,你且說來聽聽。」
寒驀憂死死地盯著寒戰天的背影,眼中一股仇恨之火在閃爍,閃了兩下,又瞬間撲滅了。
「龍魂,琴家後人。」
寒戰天負在背後的手微微握緊,扭頭看著她,笑道:「孤就知道,若是你不想回來,憑烈雲炎那幫人的本事,怎麼可能有那個能耐把你帶回來,既然你要回來,看來你是要賭一下。」
寒驀憂忽然笑了起來,燦爛的笑容仿佛山花爛漫,美得人痴了醉了暖了,仿佛這個世界無論再怎麼美好的事物,都敵不過這個完美的笑顏。
只是這個笑容太過完美,完美得叫人坐立不安,就像心計太過圓滑的暖,反而變得不踏實不體貼起來。
就連寒戰天也有些微失神,卻聽她的聲音如同銀鈴般響起:「兒臣雖沒找到龍魂,但已查清琴家後人的蹤跡,此次葉孤野能順利帶回與龍魂有關的人,不知兒臣所幫的忙可還令父王滿意,父王說得對,兒臣就是要賭一下,同時兒臣也想知道,為什麼父王要對兒臣這般無情?」
寒戰天忽然嘆了一口氣,周身的氣勢斂了一些,語氣也軟了下來,竟突然憑空生出一絲慈父的感覺,「若是你不那麼聰明,或許孤會疼你更加多一些,驀憂,有時孤會覺得很遺憾,但更多的是慶幸,遺憾的是,你為什麼不是個男兒身,但是慶幸的是你不是一個男兒身,若是你是男兒身,那麼縱觀天下,又有幾個人比得上你的忍辱負重,心機深沉,你不僅把屬於女子的武器用得出神入化,你更加把屬於男子的心狠手辣學得淋漓盡致,你說,這樣的你啊,怎麼讓人喜歡得起來。」
寒驀憂微微勾了嘴角,眼中也慢慢生出了一分嘲諷:「既然如此,父王應該知道,兒臣不願受人擺布,此生,父王與兒臣生來便是父女,那麼這一生也只能是父女,兒臣雖不喜愛自己王族的這個身份,但卻還記得自己這個身份的份內之事,若父王願意不再咄咄相逼,那麼兒臣也會盡力為父王處理好江湖上的事,兒臣只有一個請求,放了兒臣和冰冽。」
寒戰天冷目灼灼地看著他,目光深邃而明亮,仿佛眼前之人的所思所想全逃不過他的眼睛。
「放了冰冽?冰冽被抓,不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嗎?你明知葉孤野等人此行目標並不是冰冽,為何你還要選擇在那個時候讓冰冽上岸,你若只是為了不嫁入瀚海,你大可以讓冰冽帶你走,以你本事不至於做不到,冰冽身上所中的毒和你有關係吧?」
寒驀憂也看著寒戰天,不同的是,那雙眼睛是無情的,在她絕美的臉上,卻美得窒息,無情得窒息。
「以父王的才智,不會想不到兒臣下毒的目的,就像父王說的,兒臣再怎麼厲害,也終究是個女兒家,女兒家總要有個歸宿才對,而且兒臣要的是一個高枕無憂的歸宿,父王不是也說兒臣在賭嗎?」
寒戰天終於笑了起來,說道:「冰冽如今在江湖上已如喪家之犬,你是想藉此保冰冽一命是嗎?可是你該知道,孤曾經下過旨意,冰冽永生不可再回烈陽,若是違逆立斬無赦,你有什麼本事能讓孤收回成命。」
寒驀憂揚起了頭,「父王既然抓到了想抓的人,就應該知道,那個人身上並沒有什麼龍魂,那龍魂現在究竟在何處呢?如今五國並立,瀧日國雖疆土最廣,國力最強,可寒月國和瀚海國的國力也不容小覷,雲隱國雖常年曆經征伐,卻也只是失了幾座邊防小城而已,更何況還有一個默默無聞的浩垠國,天下一亂,江湖之上又怎得安寧。」
寒戰天靜靜地聽著,寒驀憂接著道:「如今的江湖暗涌流動,已分為幾大股勢力,其中又以藏楓山莊風頭最盛,藏楓山莊富可敵國,掌握著瀧日國的經濟命脈,焉知他沒有一爭天下的野心,更何況得龍魂者得天下已傳得五國皆知,天下群雄誰不想奪而得之,用以號令天下。如今父王並未得到龍魂,可與龍魂有關的人卻在父王手中,只如一個燙手山芋,屆時若是其餘四國奮起而爭之,只怕父王應對起來也是有心無力,父王既有心與瀚海結盟,何不乾脆送瀚海一份大禮,父王若能答應放兒臣和冰冽離開,兒臣必當會還父王一份大禮。」
寒戰天的笑意漸漸的凝在了臉上,道:「什麼大禮。」
寒驀憂笑道:「藏楓山莊!」
寒戰天饒有興致道:「你覺得一個藏楓山莊孤會看在眼裡?」
寒驀憂道:「藏楓山莊父王定然不會看在眼裡,那藏楓山莊的財富呢?父王雖有一統天下之心,恐怕也要有足夠的財力才行。」
寒驀憂的話戳中了寒戰天的心,連年征戰,瀧日國的國庫早已空虛,賦稅加了一層又一層,如此下去,只怕民變在即,既然不能再掠之於民,就只能掠之於商了。
他沉思了片刻,看向了寒驀憂,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幫孤解決藏楓山莊?只是不知道,孤的好女兒在江湖上是什麼身份,又是怎麼和江湖上扯上關係的,孤竟一無所知。」
寒驀憂笑了笑,「兒臣想,這些並非父王真正想要知道的事,父王只要知道,兒臣不會讓父王失望便是了。」
說罷,她盈盈地朝著寒戰天施了一個禮,轉身離去
就在她的手剛拉住門的時候,寒戰天突然道:「那麼你如何跟冰冽交代。」
寒驀憂扭頭看了他一會兒,「父王這是在關心兒臣?此事不勞父王費心,我是個女人,我知道什麼樣的女人該用什麼辦法去對付,亦知道什麼樣的男人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去對付。」
說完以後,她一把拉開了門,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紫色的裙擺在風中如一縷繚繞的輕煙。
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寒戰天的眼神漸漸變得森冷銳利:「地下暗河,伏流千里,曼陀花開,冥王引路,驀憂啊驀憂,你真是孤的好女兒。」
他輕輕地將緊握的手打開,手心裏面赫然是一朵墨色的九心曼陀羅花。
「曼陀花開,冥王引路,四花齊開,魔亂人間!詭天門啊,你們還沒有從這個世間消失嗎?現在居然滲透到我王室中來了,真是好本事啊。」
寒戰天望著寒驀憂離開的方向,手一抖,那朵九心曼陀羅瞬間變成了灰沫,灑在了地上,帶著他那一閃而過的殺意被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