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寒月
2024-05-23 11:12:00
作者: 蝦米不會游
眼看著葉孤野消失不見了,凌汐池這才想起了月弄寒的劍傷,心中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忙道:「你受了傷,我的行李放在其他地方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走,我幫你包紮一下。」
月弄寒倒也不拒絕,看著她笑道:「好呀。」
這時,林里又響起了刷刷的聲音,一道人影飛速地朝他們這邊疾馳過來。
凌汐池的心咯噔一下,不會吧,還來!
她向著來人的方向望了過去,看清楚是誰後,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原來是冰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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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與月弄寒在一起,冰冽先是愣了愣,握劍的手一緊,月光下,他的骨節有些隱隱發白。
凌汐池不解地問道:「冰冽,你怎麼來了?」
冰冽說道:「剛剛去叫你吃東西,發現你不見了,以為你出了事,沒事就好。」
凌汐池不想讓冰冽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免得他徒增擔心,笑道:「我能有什麼事,我只是看今晚的月色比較漂亮,想找個地方賞賞月,不想又遇上了月公子,想著他還欠我一招劍法沒教我呢,就和他聊了一會兒。」
月弄寒也附和著她的話,「今晚月色確實不錯。」
冰冽顯然不相信她的話,卻也沒再多問什麼,「回去吧,驀憂見你不見了,很擔心你。」
凌汐池點了點頭,跟在了冰冽的身後。
回去的時候,他們已經生好了火堆,上面烤著地瓜、山雞一類的東西。
看見她回來,寒驀憂高興地站了起來,走過來拉住她的手,「汐池姑娘,你去哪裡了,怎麼那麼久才回來,阿冽哥哥發現你不見了,可急壞了。」
火光映照著寒驀憂那絕美的臉龐,她的笑容是那樣天真純淨。
凌汐池心中一時五味雜陳,「我找了個地方賞月,不好意思,叫你們擔心了。」
經過剛才的事,她有些害怕自己會連累到他們。
寒驀憂扭頭指著身後那堆火上烤著的食物,笑道:「回來就好,夜寒濕重,快來烤烤火吃點東西。」
看著和他們一道而來的月弄寒,寒驀憂美眸中透出不解,問道:「這位是?」
還沒等凌汐池介紹,月弄寒上前一步,從容施禮,倒也落落大方,風度怡人。
「在下月弄寒,見過驀憂公主。」
凌汐池在一旁險些跳了起來,急忙問道:「你怎麼知道驀憂是公主?」
月弄寒回頭看著她,笑道:「因為我剛才聽見你們提起她的名字了呀,試問這世上名叫驀憂又和冰冽呆在一起的人,除了瀧日國的驀憂公主之外還有誰呢?」
凌汐池恍然大悟,月弄寒既然認識冰冽和葉孤野,那麼他知道瀧日國有個驀憂公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寒驀憂在腦海中思索了一會兒,忽露出驚喜的神色,連忙盈盈施禮,「原來是寒月國的弄寒公子,驀憂久聞公子盛名,欽慕已久,一直無緣拜見,今日得見公主真顏,真乃驀憂之幸,只是不知公子為何在此?」
凌汐池見寒驀憂恭敬有禮的模樣,好似對月弄寒十分敬重,心中越發確定了月弄寒的來頭不小,便問道:「驀憂,他很出名嗎?怎麼你們都認識他,他究竟是誰啊?」
寒驀憂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訝異她居然不知眼前之人的身份。
但一想到她言行舉止皆不同於常人,身上帶著一種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氣質,便也耐心地向她解釋。
「汐池姑娘,你有所不知,若說當今天下世家子弟中誰最為出類拔萃,那便是寒月的弄寒公子與烈陽的藏楓公子了,常言道廟堂之上月弄寒,江湖之遠蕭藏楓,說的便是這二位公子,人人皆道弄寒公子雍容清雅,王侯無雙,藏楓公子天人之姿、瀟灑出塵,驀憂雖久處深宮,也聽過不少關於兩位公子的英雄事跡,公子十三歲做出的國策十論,一文出而驚天下,更是家喻戶曉,無人不知,據傳五國之人皆爭相效仿,說來慚愧,公子所作的國策十論,我與阿冽哥哥都曾拜讀過,公子才思敏捷,驀憂實在佩服。」
廟堂之上月弄寒,原來他竟是寒月國王室中人,凌汐池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兩眼。
雍容清雅?王侯無雙?為什麼她只看出來了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
看著她難以置信的眼神,月弄寒尷尬地咳了一聲,說道:「在下才疏學淺,不過是受世人抬愛,得了幾個虛名而已,公主再說下去,可就折煞在下了,公主天資國色,今日得見,如觸天顏,才是我等之幸。」
寒驀憂本就是一個玲瓏剔透的人,一聽月弄寒的話便知他並不想她過多地提起他的事,當下瞭然一笑,說道:「驀憂失禮了。」
月弄寒回禮一笑:「公主何出此言,在下實在惶恐。」
說罷,他看向了一直在打量他的凌汐池,「你一直盯著我看,可看出什麼來了?你要再這樣看下去,我可是會誤會的。」
凌汐池凝視著他,說道:「看來你確實很有名。」
月弄寒笑道:「有不有名不重要,那並不是什麼好事。」
凌汐池有些吃驚,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不是人人都想出名嗎?功成名就那是多少人一輩子奮鬥的目標。」
月弄寒望著她,眼中似有火焰燃燒起來,只一瞬又化為灰燼。
凌汐池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是什麼會讓一個十三歲便名滿天下的少年突然放下一切,選擇浪跡天涯,閒雲野鶴呢?
難道和他所中的毒有關係?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不止一次從月弄寒的眼中看到這種反覆的神色,那是一種背負著無可奈何的使命卻又不得不背負,不得不接受的無奈。
這時,月弄寒忽然湊近了她的眼睛道:「也不是人人都想出名的,有很多東西都比出名重要的,比如,吃東西,你不是餓了嗎?」
凌汐池狐疑道:「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因為你肚子開始叫了。」
她的臉一紅,本來不覺得餓,可經月弄寒這麼一提,頓時覺得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冰冽一直在默默的烤東西,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寒驀憂已經過去幫他,芮兒在一旁用樹枝撥弄著地瓜。
凌汐池簡單幫月弄寒包紮了一下,看著寒驀憂生澀地翻動烤肉的模樣,忙走過去,伸手笑道:「我來。」
寒驀憂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手中的烤肉,又看了看她,羞澀一笑遞給了她。
眼看手中的烤肉變得金黃,凌汐池從懷裡掏出一些調料,均勻地撒在上面,幾人勉強吃了一些。
凌汐池還好,冰冽和月弄寒好像也是習慣了,可是卻苦了寒驀憂,面對她撕給她的一隻雞腿,猶豫著該不該拿,拿到手上了卻不知道該怎麼下口,始終覺得這樣大口大口地啃雞腿實在是不符合她的身份。
一頓飯可以說是吃得寒驀憂辛苦無比,也弄得凌汐池尷尬不已,因為相對寒驀憂優雅的姿勢,她簡直可以說是風捲殘雲,大快朵頤,絲毫沒有顧及形象。
這並不怪她,趕了一天路,又奔波了一晚上,本就餓得不行,再加上她還是長身體的年齡,所以吃得格外多些,只是月弄寒看著她時那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吃相不是一般地影響到他的食慾。
月弄寒將自己手中那隻雞腿默默地遞到她面前,壓低了嗓音道:「我這裡還有,你慢慢吃行不行,我怕你把自己噎死。」
凌汐池毫不客氣地接過那隻雞腿,沖他揚了揚,笑得燦爛無比,「謝了!」
月弄寒只覺背脊一寒,回頭正對上冰冽冷冰冰地射過來的眼神。
幾人隨便吃了一些,大約是各懷心事的原因,相顧之下皆無話可說,氣氛有些沉默。
凌汐池心知冰冽和寒驀憂定有許多悄悄話要講,她們若是在場的話,那兩人肯定會不好意思,便識相地坐得遠遠的,靠著一棵樹靜靜地看著天上的月亮,腦中卻不停的想著琴漓陌的話以及葉孤野。
今晚月亮很大,如一個光潔的銀盤,夜空幽藍深邃,銀河一瀉千里,水波脈脈,照得滿世界溶溶漾漾。
風低低地吹過林梢,樹葉沙沙作響,如一曲悲壯的樂章。
凌汐池嘆了一口氣,今晚接收的信息太多,她有些消化不了,便看著月亮多愁善感起來。
月弄寒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了下來,看著她望著夜空滿面愁容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凌汐池托著腮,一眨不眨地看著月亮,說道:「今人不識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我在想,古今的時空真的相通嗎?」
月弄寒目光也隨她望向天上的明月,接過了她的話:「時空相通,這倒是個有趣的想法,只不過月亮只是月亮,你對著它想再多,也不過是多加哀思,愁上加愁,不如敞開心胸,只是欣賞它的美,豈不快哉。」
凌汐池扭頭看著他,無比認真地問道:「在你看來,月亮是什麼呢?」
月弄寒向後一倒,雙手枕頭,懶懶道:「是求而不得。」
說罷,他又反問她:「在你看來,月亮又是什麼?」
凌汐池不再說話了,在她的時代里,月亮只是一顆衛星,上面沒有天宮沒有嫦娥沒有任何生命,可對他們這個時代的人來講,月亮卻可以代表一切他們想要表達的東西。
感覺到有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凌汐池回過神來,恰巧對上了月弄寒溫暖親和的眼睛,尤其是他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更是讓人如沐春風般舒暢。
她突然覺得,剛開始所見到的他只是一種偽裝,眼前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可她不懂的是,明明他這樣已經很完美了,為什麼偏要做出一副輕佻不羈的模樣。
她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叫月弄寒,月亮本來就根清寒了,為什麼還要取弄寒這樣聽起來就很淒清的名字呢?」
有風過,月弄寒輕輕地咳了一聲,聲音低低地隨風響起,原本清朗的嗓音也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哀傷:「一場春夢日西斜,清宵寒月待夢歸,因我父親說我母親喜歡這句詩,便替我取名叫做月弄寒。」
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凌汐池的心一陣觸動。
完了,該不是提到別人的傷心事了吧,她暗怪自己失策,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想了想,指著天邊的寒月,說道:「我一直不太喜歡那些對月抒懷的詩詞,總覺得太過冷清,但是有一句我卻特別喜歡,一笑月寒煙暝,人間萬事都休,我覺得人生有的時候不過一場大笑,酣暢淋漓後灑脫離去,自此塵歸塵,土歸土。」
月弄寒嘴裡叼了一根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著天上的月亮,聽著她的話心中似乎也跟著愉悅起來,嘿嘿笑道:「你這算是在安慰我嗎?放心,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