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青梅難哄> 第六十九章 種桃樹

第六十九章 種桃樹

2024-04-29 21:13:40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閶闔九重,卻如何都算不上刀山火海,故裴筠庭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他。

  清淺的月色將承乾殿裡的兩個影子拉得老長,他們在地上逐漸靠近、相貼,親密無間。

  裴筠庭俯下身子,扶著樹苗,燕懷瑾則用鏟子將土一點一點填回去。

  本章節來源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

  不遠處廊下的展昭與展元遙遙望去,嘀咕道:「阿元,你說二小姐和主子,究竟啥時候能成親呢?」

  展元是個憨憨腦袋,聞言撓撓頭:「嗯……我瞧主子一直都挺胸有成竹的,但這老些年了,也沒見有啥動靜。屆時,不會我成親了他倆還沒成吧?」

  「時間過得還真快啊……」展昭抬頭望天,「主子今年十八,再過不久,就該弱冠了。」

  展元看看突然變得有些惆悵的展昭,又看看遠處埋頭苦幹的兩位主子,緩緩道:「阿昭哥,你打算啥時候找個媳婦兒嘞?」

  展昭回頭,幽怨地看著他:「咱能別提這事兒不?」

  他乖乖做了個封口的動作,半晌後又極為小聲地補道:「我反正不打算娶妻生娃了,我上面還有倆哥哥,不礙事兒。我只是想一直跟著主子做事,他開心我就開心。」

  展昭凝望著那兩個背影,一時沒說話。

  曾經青澀的少年們相互扶持,相互成長,直至樹苗長成能夠抵擋風雨的參天大樹。

  燕懷瑾渾然未覺,他正努力借著月色填坑期間,身後的屬下滿懷惆悵,卻從沒想過放棄追隨自己。

  小樹苗的根被埋在土層里,無需人時刻攙扶也能勉強立住。

  裴筠庭鬆開手,低頭發現燕懷瑾手上沾滿了泥土。

  沒想到一向愛乾淨的三皇子,竟能為一株幼苗做到這個地步。

  她輕笑一聲,抽出帕子,托住他的手,先是將佛珠往上滑了一截,又掀起他的衣袖,仔細替他擦拭手掌。

  其實做這些動作時,她自己的心跳都不穩,可表面四平八穩,倒教人瞧不出半點異樣。

  月滿風清,燕懷瑾眼底映出她的輪廓,眼中含笑,玩笑似的蜷起手指,輕輕將她的柔荑攏在掌間,而後被她微紅著臉斥了一聲:「別鬧。」

  幸好月光朦朧,瞧不清她臉上的羞意。

  近段時日他忙得不可開交,每天不是去養心殿,便是去見周思年,好不容易等到魚兒上鉤,又得再一刻不停地奔波忙活。

  雖然很想再和她多待會兒,但為在宮門落鑰前將她送回去,依依不捨的燕懷瑾終究還是道:「時辰已晚,我送你回侯府。」

  像是要刻意拉長這段獨處時光,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一同沿著小道並肩而行。

  銀兒軼兒與展昭展元一同跟在身後,遼遠的月亮映照在他們身上,也將月下的一雙影子拉得好長。

  唯願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在身邊。

  「待到來年花開的時候,我再陪你一起看。」

  她莞爾,像是嘗了口蜜糖,心被填得滿滿當當:「好。」

  ……

  即便如今已是仲夏末,樹兒也依舊生得蔥蘢蓊鬱。

  燕京城如一卷恢弘的畫卷,但淇則有岸,隰則有泮,任何事物都有邊際,燕京同樣如此。

  無論在這兒如何遠眺,也望不見遙遠的那頭,草原的邊角。

  雲妙瑛對宮內新來的一群貴客早有耳聞,然而還未待她有機會一探究竟,純妃便派人從鍾粹宮給她送了些新進貢的水果,又多賞了幾件衣裳。

  自燕懷澤獲封齊王后,明里暗裡打探他親事的人堪稱數不勝數,私下流言蜚語更是從無間斷。但再怎麼議論,也不敢仗著膽子在那幾位主子面前說三道四的。

  話說那日擅闖承乾殿又落荒而逃後,雲妙瑛便再沒見過燕懷瑾,最多也只是聽說他又做了些什麼事,聽說他深得聖上重用罷了。

  前幾日收到姑蘇寄來的家書,得知大哥雲知竹已成為新一任家主,他催促雲妙瑛儘快找到倚仗。

  「倚仗」一詞指的何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雲妙瑛心下悲涼的同時,卻並不擔心此事。

  她早已和燕懷澤攤牌。

  所以燕懷澤終於得以知曉「李懷瑜」和「李珊盈」這兩個名字背後真正的身份。

  她眼看著燕懷澤頭一回在自己面前露出那般脆弱又失落的表情,突然意識到,其實他們是如此相似,同喜也同悲,同樣身不由己。

  世間多數人,都是命運的玩物。

  於是雲妙瑛朝他拋出橄欖枝:「齊王殿下,既然你我是一類人,既然你終歸要娶我和張裕臻中的一個,不如選我吧。我不會愛上你,更不會奢求你愛上我,咱們各取所需,倘若有朝一日,你的那位心有所屬願意代替我的位置,我也樂得拱手相讓。」

  曾經雲氏最受寵的小女兒又如何,該成為棋子的時候,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都無法轉圜。

  她以這一身愛恨嗔痴償還多年的養育恩情,並為自己的下半生謀一個還算不錯的歸處,足矣。

  狼狽為奸麼?說不上。

  倒不如說是,兩個受盡苦楚的悲慘者,在相通的命運下,卑微地舔舐傷口罷了。

  燕懷澤沒有反對。

  雲妙瑛於純妃對待她的態度中得到了答案。

  往後,她將成為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撼動的,裝聾作啞的齊王妃;張裕臻則順理成章成為他的側妃。

  雲妙瑛對朝堂之事、對奪嫡並無任何了解,但她始終明白,這對兄弟有朝一日註定會成為敵人。

  「可別讓我失望啊,你們。」

  一定要讓我看到你們一身榮光地站在高處,如此,我才不會覺得愧疚。

  ……

  純妃近來十分高興,心頭大患總算解決一個,她終於能夠放下心來喘口氣。

  尤其是當情人在身邊時,那些細微的,令人不悅的小事,就好似火山上的雪,一瞬間就溫柔地消融了。

  情話自比飴糖還要甜上數倍。

  她早已不必等待黑夜中悠悠走來的春恩,不必打聽聖上今夜宿在哪個嬪妃的宮裡,不必知曉聖上有多關心皇后那千瘡百孔的身子。

  更不必在寒天與烈火兩面掙扎,追問自己心之所向。

  情之一字定是天底下最無可奈何的事,誰都沒法安然度過這一遭情劫,哪怕一個不慎便是萬丈深淵。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