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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姑蘇遊記(四)

2024-04-29 21:11:50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四姑娘,老爺差人來喚,稱有貴客到訪,煩請姑娘趕緊拾掇拾掇,前去見客。」

  雲妙瑛聽後,看似懶洋洋地應:「曉得了。」實則心下也疑惑,近日並未聽爹爹娘親提過什麼貴客,還特意囑咐她拜見。

  以往可鮮有此類情況。

  「去吧,你爹既然特意囑咐,便斷不能出差錯。」姑姑雲黛璇催促道。

  她繼續賴在姑姑懷中,哼哼唧唧地撒了好一會兒嬌,又謝過她給的酥糕後,才不緊不慢地往前廳走。

  待她跨過門檻,燕懷瑾和雲氏幾位長老,包括雲氏的兩位嫡系少爺皆已離席,唯留展昭陪裴筠庭在堂內與雲氏女眷說話。

  裴筠庭常年在林太傅的督促下,摘錄藏書閣內的書籍,直至現在都還保留著這個習慣。因她總愛挑自己感興趣的書抄,長年累月,哪怕未曾出過燕京,也堪稱見多識廣,當得起學富五車一詞。

  

  加之她有意與雲氏女眷們拉近距離,將話說得有趣又生動,總引得堂內眾人咯咯笑。

  瞧見雲妙瑛,雲妨月迫不及待地拉她上前,引薦道:「盈妹妹,這是我四妹,名喚雲妙瑛。瑛兒,這位是燕京來姐姐的李珊盈,你喚她盈姐姐便是。」

  雲妙瑛並未表露出主動與裴筠庭打招呼的意思,只睜著那雙澄澈的杏眼打量她。

  反觀裴筠庭,她倒沒有因雲妙瑛的失禮而心生惱怒,甚至笑意盈盈地與其視線,任憑她打量自己:「瑛妹妹可瞧出什麼了?莫非你我五百年前曾見過?」

  此話又引得眾人哈哈大笑,就連令原先想斥責雲妙瑛幾句的長輩們都瞬間放軟了語氣:「四姑娘這回瞧過了,往後莫要再失禮數,平白讓人見笑。」

  雲妙瑛順從地點點頭,朝裴筠庭見過一禮,安靜落座在雲妨月身旁。

  有了這個小插曲,原本的話題便不好再繼續,雲妨月訊問道:「盈妹妹,不妨你再同我們講講,燕京城裡的有趣八卦。說來慚愧,我長這麼大,還沒機會去過燕京城。現在從你口中聽過後,心癢得很。」

  裴筠庭欣然答應,瞧著頗有幾分要繼承周思年「說書人」衣缽的架勢。

  她一面說,雲妙瑛一面側頭,偷偷端詳她的長相。

  瓊鼻小嘴,以及眉尾那顆小痣都奠定了她極具特性的長相。一雙霧靄的桃花眼天生含情,笑起來時會不自覺地露出媚態,極其艷麗。眉眼組合起來時,卻驟然中和了那股嬌艷的意味,反倒為她平添幾分颯爽英氣。不笑時,令人唯覺她高不可攀,精緻且矜貴。

  無論是與長輩還是同輩交談,措辭語氣皆不卑不亢,進退有度,能明顯感受到那份方落落大方的氣度並非故作姿態,而是骨子裡帶來的教養,讓人如沐春風。

  雲妙瑛正凝視著她久久出神,怎料裴筠庭低頭端起茶杯的剎那,二人的視線恰好對上。

  說不尷尬是假的,雲妙瑛尚未反應過來,裴筠庭便大大方方地莞爾,上挑的眼尾仿佛將要雲妙瑛的心撥動漣漪。

  她一愣,視線移至裴筠庭下頜,僵硬地翹起唇角,算作回應。

  時間再過去小半個時辰,幾人也都說累了,約定擇日繼續後,紛紛離開。

  雲妨月親昵地挽著裴筠庭,意猶未盡:「盈妹妹,你想不想去重元寺看看,依我看,不如就明日吧,路上你再多與我說些,可好?半月後我便要出嫁了,也不知未來還能否機會聽你講故事,妹妹就大發慈悲,滿足我小小的心愿吧。」

  聽聞她即將出嫁,裴筠庭有些訝異:「既然如此,妹妹我便卻之不恭了。屆時月姐姐大婚,我也好沾沾喜氣不是。」

  「你沾,隨你沾多少。」雲妨月捂嘴笑起來。

  談笑間,裴筠庭餘光瞥見一旁仍未離開的雲妙瑛:「瑛妹妹願意同行麼?想必人多會更熱鬧些。」

  四目相對,雲妙瑛微愣,最終還是拒絕道:「明日我已約好友人前去聽戲。」

  「那便改日再約吧。」

  ……

  姑蘇的冬季比起燕京要好上許多,風中夾雜著半縷即將到來的春意,輕淡得微不可察。

  城內河流眾多,故空氣也要比燕京濕潤,總是籠著煙雨的朦霧,讓人浸在其中都覺得渾身舒暢。

  兩個姑娘乘著雲府的馬車,悠揚行至重元寺。

  寺前人影紛雜,眼下正值三月,寺門前種的荊桃隨風飄零,落在行人腳下。但往來的善男信女皆行色匆匆,無人會駐足留意腳下可憐的花瓣。

  一枝花可以千般姿態隕落,或從花葉片片凋零、或從根腐爛起、或如眼前這般,先隨風散落,又犧牲於人海茫茫的摩肩接踵中。

  零落成泥碾作塵,大抵如此。

  荊桃的花瓣皆是淺粉中透著純白,花蕊則為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白。

  花瓣擦著裴筠庭的耳廓飛逝,似乎正在找下一片棲息地,卻最終跌在她的肩頭,隨後飄然落地,是同它兄弟姐妹們一般的結局。

  裴筠庭見過許多人,其中大多都被燕京城的繁花迷走心竅。終日奔波於人間俗事,眉目虛浮著萎靡的頹色,好生乏味,是以她更喜歡姑蘇的煙雨紅塵。

  在佛像前虔誠地叩首上香,兩人分別求了簽。

  雲妨月求得一個上籤,遂喜笑顏開。裴筠庭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求個姻緣看看罷。

  然後她便搖出了上上籤。

  一旁住持笑眯眯地對她說道:「施主所求,乃大吉,可從心所欲,心之所向,即是正確的路。」

  「……心之所向?」裴筠庭皺起眉頭,一時未能參解其中之意。

  臨走前,主持又囑咐兩人:「若施主心中萌生愛恨嗔恨,便可去佛前拜拜,多少能靜下心來看待眼前的事物,儘量不被情緒左右。」

  二人一一應下。

  行至寺門前,裴筠庭拾起地上一朵還未被踩踏的荊桃,讓雲妨月別在她髮髻上。

  她略微仰起頭,遙望漸沉的天色:「我佛慈悲,即便眼下徒手拾起跌落在地的花兒,想必佛祖也不會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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