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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姑蘇遊記(五)

2024-04-29 21:11:52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自重元寺返程的路上,果真如裴筠庭所料,下起了小雨。

  有道是,江南三月雨微茫,羅傘疊煙濕幽香。

  雨天的姑蘇好似被人籠了層朦朧的烏紗,煙雨濛濛,很是溫柔。路旁皆鋪著青磚白瓦,腳下石板發出嘩啦嘩啦的水聲——無論晴天雨天,它都長鳴不絕。

  浣衣女子來來往往,抱著木桶匆匆路過。

  小城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不及燕京繁華,卻比燕京更閒適愜意。

  裴筠庭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的雨簾,感嘆道:「原來姑蘇就連的雨也與燕京大有不同,往日我在燕京觀雨,皆是豆大般生生往下砸,如今一見,才知什麼叫真正的『無邊絲雨細如愁』。」

  也難怪古往今來,文人墨客多偏愛江南地帶。

  雲妨月聽罷,掩唇笑起來:「江南地帶的小雨都是這樣,俗稱毛毛細雨。如今尚未到梅雨季,待過幾月,到了梅雨季節你再來瞧,這毛毛雨更細,故世人稱其為煙雨。盈妹妹若不介意,下去走一走便知,這雨落在人身上,是半分沒有感覺的。」

  裴筠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聽雲妨月問:「方才見你在寺內求了佛珠,可是要贈予家人?」

  「啊?是……大抵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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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妨月笑意更深,卻沒再深究:「左右時辰尚早,不如我帶盈妹妹上街去,到那茶館裡聽聽雨,吃些糕點,說會兒話,是再愜意不過的了。」

  「月姐姐,若想聽我講故事,直說就行。」

  「哎呀,盈妹妹當真聰慧。」

  「油嘴滑舌。」

  身在江南聽春雨,只覺寒濕重重起。

  裴筠庭聚攏披風,邊同雲妨月閒聊,邊隨馬車一起朝鬧市駛去。

  ……

  這廂雲府內,房檐的雨如蛛網一般滑落。

  燕懷瑾挽了個劍花,將其收入鞘中,長舒的那口氣盡數化成縹緲的淡淡白霧。

  晨起他與雲守義及雲氏大少爺雲知竹在書房議事,走前特意問了一嘴,從展昭處得知裴筠庭今日與雲家小姐有約,故沒再接著多問。

  商榷結束,他總算與雲氏幾人達成初步共識,心情驟然變得輕鬆。可這會兒在廊下練劍,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他卻愈發煩躁。

  眼神來回往門前瞥了數次,一次也沒見著期望的窈窕身影,燕懷瑾索性收劍,將一旁的展昭喚到身前來:「她們去的何處?這都午時了,還見未歸。」

  「昨日說去重元寺求籤,按時辰算,眼下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然而燕懷瑾哪能不懂她,遲遲未歸,怕是又跑到哪玩兒去了。

  思及此,他無奈地搖頭,吩咐道:「展昭,你去我房中,派人將寫好的信送回展元手上。」

  此次姑蘇之行,展元並未一同前來,而是留在燕京替他處理一些瑣事,順道也能作為接應,算雙重保障。

  展昭領命離開後,燕懷瑾抱著劍,倚在柱上,看雨隱隱有變大的跡象,微皺眉頭。

  一低眸,瞧見庭院中央的玉蘭花瓣被雨打落一地,不知怎的,忽就想起來姑蘇的路上,裴筠庭捧著那本摘抄的小冊子,同他念叨過兩回榮陽樓的糕點,說是榮陽樓招牌的油氽糰子軟糯香甜,還有荷花酥、薄荷糕等蘇式糕點,把裴筠庭饞得不輕。

  眼下雨這樣大,即使她有心,也顧不得去買糕點了。

  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他提著傘,步入雨中,心想待裴筠庭回來,定要讓她好好感謝自己才是。

  ……

  雲妙瑛今日終於得以約上友人一聚,可惜她們前腳才在挹翠軒的亭中落座,後腳外面就落了雨。

  兩人對視一眼,只得暗暗惋惜:「梅雨季又開始了,也不知這回要持續多久,我還想著回府時給姐姐帶些荷花酥呢。」

  「無妨,這雨指不定過會兒便停了。」友人為勸慰她,臨時轉移話題,「你方才同我說家中有貴客造訪,還是從燕京來的?」

  雲妙瑛點頭,腦海浮現出昨日對她莞爾淺笑的姑娘:「確有此事。」

  友人登時來了點興致:「貴客長什麼樣?打燕京來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非富即貴世家子弟吧?」

  「說是對兄妹,昨日我只見到了妹妹,那兄長與我父兄在書房議事,故我並沒見著人。」她咬下一口挹翠軒的酥糕,舌尖漾開甜味,「那個妹妹,名喚李珊盈,生得極其精緻好看,我瞧城內沒有哪家姑娘有能與之匹敵的容貌氣質。人挺愛笑,你也知我平日待生人是哪般,她見了不惱,反倒將我弄得不好意思了。」

  「或許她是笑面虎,面上未表現出來,心底暗自將你罵了個狗血淋頭也說不定。」

  雲妙瑛將這些詞逐一放在裴筠庭身上,試圖將她想像成一個惡女,卻覺得無比彆扭:「她應當不是這樣的人,箬桃,慎言。」

  「好吧。」杜箬桃聳聳肩,「哥哥呢?你沒能見到,你的丫鬟總該知曉一二吧?」

  雲妙瑛未答,轉頭遞給身後丫鬟一個眼神,示意由她回話。

  丫鬟恭敬道:「回姑娘,奴婢聽姐妹們提過,那李公子生了副英氣逼人的俊俏模樣,令人不敢直視,足以將城中那些紈絝子弟甩開十條街。還說不愧是燕京來的,到底同這些混日子的天差地別。」

  世間哪有小娘子不欽慕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聽完丫鬟的一形容,兩個姑娘皆萌生出了極大的好奇心。若非外頭雨未停,只怕這會兒二人就該打道回府,窺得廬山真面目了。

  杜箬桃將茶水一飲而盡,道:「不行,改日我得尋個機會,去你府上做客……欸,他們可是親兄妹?」

  丫鬟遲疑道:「大約——大約是吧,二人都姓李,妹妹也喚他哥哥,錯不得。」

  幾人交談間,雲妙瑛並未插話,只沉默不語地聽著。

  恰逢高台上的戲開場,聽戲子咿咿呀呀地唱著,杜箬桃這才止住話頭。

  一曲終了,渾然未覺時光飛逝,一問才知,眼下早已過午時。

  亭外的雨早就停了,只剩些滴滴答答的積水從檐邊落下,仿佛意猶未盡。

  杜箬桃挽著雲妙瑛的手走出亭子,興致勃勃:「時辰尚早,我陪你一道去榮陽樓買糕點,再同你一塊兒回去,若趕得巧了,說不定還能見見那對燕京來的兄妹。」

  「那便走吧。」

  長街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燕懷瑾乘著馬車,忽聞雨聲不再,掀開帘子,便再瞧不見雨絲。

  車在榮陽樓前穩穩停住,榮陽樓的生意實在好,雨才堪堪停,門外又排起了長隊。

  剛下馬車,便聽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燕——阿兄?你為何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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