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沉星

  這下宋域都有點受寵若驚了，畢竟每一次回來宋丞威不是冷著臉就是在趕人，哪兒見過這般親近：「老爹你這是……病又犯了？」

  宋丞威心裡這段時間的擔憂和重逢的喜悅都被宋域這一句話給衝散了，他就不該對這混小子有任何的期待！

  「混帳！」宋丞威將宋域一把推開，但目光還是忍不住將人打量了個遍，見他完好無損的在這，才真的放下心來。「這次回來又是為了什麼？」

  宋域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詢問：「爹能不能把沉星借我用用？」

  宋丞威臉都黑了，他就知道宋域這會兒出現鐵定沒好事，沉星可是鎮國之寶，那是能隨便外借的嗎？

  他倒是也沒有急著拒絕或駁回，而是先問了一句：「你要沉星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救世了。」宋域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很中二，不過這也是事實，雖然對應現實，他只是救了一場遊戲。

  宋丞威沉默片刻，目光觀察著宋域，見他表情鄭重不似作偽只能嘆了口氣，再看向宋域時目光變得銳利：「你確定要接手沉星？」

  「確定……」宋域語氣里都多了幾分遲疑，怎麼感覺接手沉星並沒有想像當中的那麼簡單？

  「好。」宋丞威咬了咬牙，眼神當中似乎多了一抹無奈。有些事情，並不是他想避就能避得開的，隨即宋丞威轉身向外走去：「你們跟我來吧。」

  

  自從天庸再次出現那能夠將人吞噬的詭異裂縫，即便是在都城當中，同樣也是人心惶惶。這城主府比以往都要壓抑沉悶了許多。

  這一路上宋域都沒有看見幾個下人，倒是某個熟人在他們走出大殿之後就一直隨在左右。

  杜安辰……宋域忍不住看了她好幾眼，和現實中那位雷厲風行的女總裁長得是真的一模一樣。但是明顯沉悶呆滯許多。

  明明其實有很多次的跡象，但他偏偏就沒想到這人芯子可以是npc和現實玩家來回切換的。

  宋域打量的目光引起了杜安辰的警覺，她不滿的瞪了宋域一眼，宋域這才訕訕的收回了目光。他將注意力放在前方，這才發覺這路竟然有點眼熟。

  這不是去他那個便宜娘親的梨園嗎？難不成老爹已經痴情到將至寶藏在娘親曾在的院子當中了？

  宋域這麼想著，不知不覺也就問出了口。

  「你覺得沉星是什麼？」宋丞威並沒有回答宋域的問題，而是又提了一個新的問題出來。

  宋域默默看向解南石，這個問題他上哪兒知道去。畢竟沉星這個至寶的線索都是解南石提供的。

  解南石看到了宋域的眼神求助，卻也只是搖了搖頭。他只知道天庸供奉著這一至寶，但並不清楚這至寶到底是什麼形態，又有何用。

  「沉星並不是一個物體。」宋丞威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目光中帶了一絲懷念：「你母親才是真正供奉它的人，等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宋域一時間竟然有點沒聽明白這句話，他爹說的是見到沉星？還是……見到他那位早逝的母親？

  如今日月同輝，天色卻詭秘陰暗。

  梨樹中，那位宋域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婦人提著燈站在小院外，像是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一樣。看著宋域的目光多了抹柔和以及認同。

  見此宋丞威卻反而皺起了眉，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帶著宋域走進了小院當中。

  小院裡面一如既往的清雅，打掃的也是乾乾淨淨的。宋丞威走到一處花瓶前，轉動花瓶。腳下鋪的地錦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了向下的通道。

  宋丞威轉過頭看向宋域，目光還帶了一絲遲疑：「下去之前，我最後再問你一次，真的決定好了要接受沉星嗎？哪怕代價是未來永遠成為沉星的守護者，哪怕是身死之後。」

  這話聽起來有些怪異，解南石皺眉擔憂的看向宋域。

  宋域卻沒有什麼猶豫的給出了答案：「願意。」

  宋丞威並沒有立刻下去而是轉頭看向解南石：「解少主，能否麻煩你在此稍候片刻。」

  解南石遲疑的看了宋域一眼，見他仍然堅持也沒有應答，直接轉身背對著密道的入口，背影挺直如出鞘利劍。

  宋丞威讚賞的看了解南石一眼，再看向宋域時就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嫌棄。宋域無辜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馬當先的往下沖，被宋丞威提溜著領子放到身後。

  「你也不怕被機關打成刺蝟，安安靜靜的跟著我走，一會兒有什麼疑問都先憋著。」

  宋域快速的在嘴上比劃了一個拉鏈的動作，用行動表示自己一定會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宋丞威無奈搖了搖頭。

  兩人很快走到了下方，原本狹窄的通道突然變得寬敞起來。只見宋丞威掐了幾個手勢，原本黑暗的世界突然變得光亮起來。

  宋域震驚的看著滿天星辰，一時間差點連呼吸都差一點忘了。

  「這就是沉星。」宋丞威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凝視著前方，那眼神溫柔又繾綣。

  宋域下意識順著宋丞威的目光看了過去，只看見有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跪在星空之下，她的身影淡薄的像是隨時都會消散一般，但姿態卻又是那樣的虔誠。雖然只能看到女子的側顏，但是宋域總覺得對方的五官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此時宋丞威已經走到了女子的身邊，半蹲了下來：「彩衣，我帶域兒來看你了。」

  女子像是愣了愣，不可置信的扭過頭看向宋域的方向。不可思議的是看向宋域，那眼神中有驚喜也有哀思和懷念，隨即女人一雙美目瞪向宋丞威。她明明沒有開口說話，卻又像是說了千言萬語。

  宋域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需要過多的介紹。他已經很清楚眼前的女子是誰了。

  沒想到玩個遊戲還能體會一下父母雙全的感覺，雖然不是現實當中真實的母親，但宋域在對上對方的視線時，不知為何卻感覺到眼眶一熱，心裡也莫名的多了一絲暖意與親近。他其實也很渴望能夠真實的擁抱一下母親……

  「彩衣，你已經代替他守了這麼多年了，有些事情我們想避是避不開的。」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宋丞威的眼眶也紅了。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抱一抱眼前的妻子，但可惜根本沒有辦法觸碰到對方。

  宋域心裏面堆滿了疑問，他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已經答應宋丞威在下面的時候什麼都不問，也因此根本沒有辦法開口。

  然後他就看到那位疑似他母親的女人起身走到了自己面前，她的身體明明是虛無的，但當她的手指觸碰到宋域眉心的時候，他卻感覺到一陣寒涼。心裡好像被裝下了浩瀚的星空……

  女人對著宋域微微一笑，她啟唇似乎在說著什麼，但她的嘴裡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以至於宋域不得不凝神去看對方的口型。

  她似乎說的是……我的孩子……對不起……

  宋域心念一動，母親這個詞彙對他來說太過陌生同時也太過神聖，他可以隨意對著宋丞威喚出父親，卻沒辦法那般輕鬆的呼喚母親。

  可是眼前的人太過溫柔，也太符合他對母親的嚮往了。

  宋域情不自禁的上前了半步，想要擁抱住眼前的人，然而眼前的女人卻突然倒著飛向高空的那片星辰。

  宋域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拉住對方：「等一下！」

  然而那女人已經匯成星辰的一部分，宋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隨即下意識求助般看向宋丞威。

  宋丞威並沒有注意到兒子的求助，而是目光哀傷的看著星空，像是從那萬頃的星空當中找到自己心愛的那個人。

  許久之後，宋丞威才收回目光默默走到了宋域身邊：「走吧，出去了。」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宋域第一次感覺到茫然和不知所措。他那個漂亮娘親就這麼化為星星了？那沉星又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還沒帶走沉星！

  宋丞威自彩衣消失之後，面上就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即便對著自己最喜歡的兒子，聲音依舊冷的徹骨：「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沒辦法修煉？」

  還能為什麼？因為杜安辰那個坑爹的，把他的遊戲等級給關了呀！

  宋域茫然的看著宋丞威：「不是因為我經脈和根骨都沒有？」

  「因為你是葛家的傳人。」宋丞威拍了拍宋域的肩膀：「現在沉星已經在你的體內了。」

  眼看宋丞威已經向外走去，宋域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對方的手臂：「我說老爹，咱交流能不能不打啞謎？讓彼此都輕鬆一點！」

  宋丞威無奈，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星辰，壓低了聲音：「沉星由葛家先祖之靈組成，死亡的葛家人都會變成沉星的一部分。彩衣是沉星的上一任繼承人，也是葛家最後一位傳人。而葛家的人天生就是沉星的一部分，所以沒有靈根可以修煉……」

  即便親耳聽到這個答案，宋域依舊覺得不敢置信：「因為無人可傳……所以死後依舊要守著這個地方？這也是你說什麼都不肯讓我回來的原因？我是唯一能夠代替她的人了？」

  「這也是你娘的意思，她希望你是自由的，而不是被所謂的責任束縛，沒想到……造化弄人。」宋丞威嘆了口氣：「現在沉星就在你的識海當中，你沉下心就能感受的到，甚至不需要任何咒術，就可以控制這個地方。」

  宋域總算找到了一點身為主角玩家的感受，但不知為何心裡反而有些沉重。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母親的存在竟然是在遊戲裡面，然而還來不及體驗就又一次失去了。即便是大大咧咧如宋域，心裡也有了那麼一點難過的感覺。

  但很快又被他拋到腦後。

  大不了等一切解決之後，請解南石這個製作人再還原一下他的母親。他可是對方的救命恩人啊！這點小小的請求應該不難實現吧？

  這麼想著宋域安心的盤腿坐了下來，順著宋丞威的話去感受這漫天的星辰，然後他就看見那些星辰全部匯聚在他的神識當中。

  伴隨著他的冥想，這滿室的星光都化作星輝融入到他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