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追逐與本能

  退出聊天界面，宋域看了一眼時間。顯然時間還有富餘，他便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畫了起來。

  紙筆都毀了個乾乾淨淨，已經認清自己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畫技」這種東西的宋域也不覺得自己能在凌空畫圖時畫出什麼像樣的東西。桌面上的水痕雖也會因為表面張力的問題斷斷續續也無法畫出纖細的線條，但宋域總歸能一邊看一邊調整。

  

  三分之一是消遣，三分之一是測試，還有三分之一是宋域需要有更多的東西來陪伴和幫助自己，就像是剛剛的拱拱幫了自己一把那樣。

  這次落筆，宋域很有一點數地先行構想了一下：「以我如今的能力，高級的、厲害的東西恐怕也畫不出來，那麼目標就只有一個，畫得出來就是勝利。」

  事實證明，對自己的期待越低，完成度就會越高。宋域很小心地用手指將那些粗糙得毫無筆觸可言的線條連起來，畫法則參照兒童簡筆畫。幾筆過後，一隻圓滾滾的小雞便緩緩從平面上站了起來。

  宋域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他還是有一點緊張的，畢竟對成功還是抱有一點期望的。

  和一般的小雞比，這隻雞的嘴扁了一點，長了一點，不過基本形狀還在，就是顏色灰撲撲的，僅有宋域手掌心那麼個大小。捧起來的觸感也有點微妙，倒是讓宋域想起了曾經打交道的另一隻鳥。

  一想到元芳，宋域就對這隻雞忍不住有了一點期待。他捧著這隻小雞仔，頗為期待的問道：「你有什麼技能？」再不濟像那隻沒升級前的毛毛蟲一樣，可以當個戰場充電寶也好。

  小雞歪著頭，發出一連串稚嫩的嘰嘰叫聲。

  宋域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將小雞仔放下，重新開始構思——看來剛才是他的要求太低了，還是應該畫一些有基礎攻擊力的東西。外表丑一點沒關係，只要……

  宋域突然頓住了，他抬頭看去，天色比他感受到的要黑了許多。原本應該璀璨地閃耀在天際的星星全沒了蹤影。

  天空中，一輪血色的圓月雖不明亮，卻極其刺眼。

  因為緊張，宋域感覺到自己的胃部被猛地抽緊，強烈的嘔吐欲令他一時喘不過氣來。他立刻沖向床邊：「解南石——」

  幾乎是他轉頭的那一刻，便有一團無形的黑霧迅速蔓延，吞噬宋域的身體。宋域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將他往後拉，大概是還吞噬了他的咽喉，以至於他喊出對方的名字後，便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眼前最後的景象，是床上的解南石眼皮微微顫抖了一下。

  ——一定要察覺到不對勁啊！

  解南石感覺到了什麼，睜開了眼房間裡很安靜，甚至連他設下的陣法都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切都很安詳寧靜。

  如果不是少了一個人的話，估計會被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宋域？」解南石嘗試著呼喚了一聲，理所當然地沒有得到回應。他起身後才發現，桌面上不知何故，多了一隻灰撲撲的小雞。小雞看上去沒有生物蓬鬆柔軟的模樣，只是歪著頭看他。解南石辨認出這絕非異獸，也就放下了一些戒心。

  他繼續觀察屋內。

  房門也沒有打開過，上面還夾著宋域的一根頭髮。解南石走到桌前伸出手指按住小雞仔的腦袋，將它頭頂的絨毛壓下去了一塊，看起來呆萌呆萌的。

  解南石眉頭蹙起，尋人術法一直也是他擅長的術法，但這一次卻並沒有起到作用。是這隻雞和宋域之間的牽絆不夠深？

  不對，所有創造出來的生物，都依託於本人的靈魂之力，與本人牽絆最深。所以主人才能隨時定位到自己創造出來的生物。

  所以不是尋人術不起作用，而是位置被人或者某種生物屏蔽了。解南石神色一時間有些無奈。

  解南石並沒有急著離開客棧找人，他記得宋域曾提過兩人之間還組著隊，可以看到彼此的位置。

  可惜……他又試過幾次，依舊沒有看到宋與描繪的「系統」到底長什麼樣子。

  等到了日出，陽光破土而出的那一刻，整個小鎮像是活了一樣，突然多了很多聲音。

  晨起小販的叫賣聲，鳥鳴雞叫聲，店鋪開門聲，所有聲音交雜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人間。就好像這個世界真的在自我完善一樣。

  解南石眼睛放大了一瞬，很快歸於平靜。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世界都是虛假的，那在虛假的世界裡面突然有了聲音不是很正常嗎？

  他此時就站在窗口，從這裡可以看到下方的街道，街道上熱鬧喧囂，卻空無一人。解南石抱著小雞仔來到街道上，嘈雜的聲音和景象的不對等，讓他感覺有些不適。明明眼前一個人都沒有，卻仿佛往前走就會撞到行人。

  解南石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小雞仔，默默將它放在地上，然後跟在了它的身後。

  靈魂追逐本源，是本能。

  ……

  宋域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間白房子，他眨了眨眼睛一瞬間以為自己已經強制退出了遊戲。

  怎麼說呢，這間房子看起來多少有點太像現代的建築構造了，並不符合遊戲當中的審美。可是……宋域歪著頭看到一旁如同彩色琉璃一般，多少有點奪目的窗戶，又覺得自己應該還在遊戲當中。

  遊戲裡，有一座和現代構造很相似的房子？就連他身下躺著的床，都鋪著席夢思的床墊。他還是脫離了遊戲了吧？宋域試著感受一下他創造出來的那些小生命，雖然很微弱，但仍能感受到斷斷續續的聯繫，他手背上也有蓮花的紋路。

  很好，可以確實是在遊戲裡。

  宋域坐起身揉著額頭，回憶起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場景。他當時似乎被一團黑霧包裹了起來，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Boss不都打完了嗎？這一輪不該是簡單的尋物嗎？怎麼還帶綁架他的？說是綁架，但是他身上沒有任何枷鎖，倒像是把他請過來做客的。

  宋域嘗試著打開組隊系統，卻發現隊友解南石並不在地圖範圍內。不在範圍內是什麼意思？莫非他這一覺直接睡回到《見神》原本的凡塵位面了不成？

  他長嘆了一聲，起身戒備的往門邊移動，然而不等他將手觸碰到門，那扇門就從外面被推開了。宋域防備的抬起手擋在自己身前，同時往後跳了一大步戒備的看著門外走進來的人。

  「嚴長老？！」宋域震驚的看著來人的臉。

  「小友好久不見。」嚴銳對宋域笑了笑，和作為劍閣長老時的嚴肅不同，他現在看起來輕鬆又愜意，連臉上深刻的皺紋都似乎減少了許多，看著年輕了至少十歲。

  可是原本已經死透的人，為什麼會在修真界出現？又為什麼會還原出現實中才有的房間。

  「坐吧，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惑，我都可以慢慢給你解答。」嚴銳拉過一旁的凳子，動作優雅的像是一位體面的中年紳士。

  眼前的人和景都讓宋域有種割裂感，仿佛從古裝遊戲穿越到了現代豪門……或者中歐。

  但他自覺不是嚴銳的對手，更何況眼前這個詭異的死而復生的嚴銳。打不過就加入，宋域坦然的坐在了嚴銳的拉開的凳子上。雙眼盯著嚴銳，就差用眼神示意對方開始表演了。

  嚴銳不動聲色的倒了一杯茶遞給宋域：「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宋域接過茶才發現裡面加了糖和奶，味道有點像奶茶，就是製作稍微的粗糙了一點，奶味很淡。但這也是奶茶……

  宋域不動聲色的喝完這杯奶茶，並不準備接嚴銳的茬，順著他思路提問只會害了自己：「我想嚴長老將我帶到這裡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或者需求，不如嚴長老直接提？」

  嚴銳眯了一下眼，露出了幾分他原本的凌厲，但很快又變回了溫和的模樣，開口便說道：「我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

  宋域恰到好處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只是眼神卻冷了下去。如果不是身在遊戲裡，而這個遊戲都快被放棄了的話，他差點就信了嚴銳的話。

  嚴銳看出了宋域眼裡的懷疑，想了想繼續說道：「這裡只是一場遊戲而已，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離開這裡，所以我們合作吧。」

  宋域差一點就信了，畢竟杜安辰都能瞞著公司里的人將解南石送進遊戲當中，或許別的員工甚至股東也偷偷跑進來體驗了呢？

  不過他轉念一想，就覺得光遊戲這一個關鍵詞可不太夠。畢竟這兩個字他可是沒少跟解南石說，或許嚴銳曾經聽到過呢？

  「既然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那我們來對一下暗號吧。」宋域微微一笑：「五福裡面除了敬業福還有什麼？」

  嚴銳的表情中出現了一瞬間的空茫。

  宋域眼睛微微眯起，單手托住下顎：「那我們換一個問題，把大象塞進冰箱裡需要幾步呢？」

  一瞬間，嚴銳的表情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