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之歌春心萌動
2024-04-29 21:02:01
作者: 涼子姑娘
南林郊場的馬球會是齊雲一手操辦。
各府夫人娘子,還有今年的科考生,最多的便是穿著馬褙衫的姑娘,還有騎在馬背上的公子們了。
因是皇家林院的馬球會,圍場不設帳子,各府娘子們都依看台而坐。
國、公、次三府分開。
男子與女子也分開各為一面。
浮沉穿著馬褙衫,披一件紅斗篷坐在簾下的蒲團處喝著茶,之青站在一處懷中抱著一個水銚子。
她環顧四周,瞧見了對簾下一直看著她的浮湘,二人再對視時,浮湘又把臉撇過去。
浮沁和浮瀅坐在不遠處的公府位子,浮沉留意到,那個剛升為貴妾的之歌也在,她穿著打馬球的短褙衫,懷裡抱著一隻馬球桿,顯然是打算去打一場的。
整個圍場靠著最右處,便是掛滿玉墜簾太后該穩坐的地方。
齊雲今日特意帶了鳳簪,披一件拖地長擺鳳絲袍坐在玉屏障前面。旁邊站著的是梁駱的嬪妃們,挨著齊雲最近的,便是沈美人了。
她穿一件粉色長裙,頭戴一朵御園剛摘的迎春花。
南林郊場起了風,吹動著帘子玉墜和流蘇四下搖擺。
元內監手持扶杖,挪步朝國府看台處走去。
浮沉見到是元內監,趕忙起身。
元內監行了禮,做出邀請狀,「達娘子,太后有請。」
「是。」
浮沉從看台處下來,緊跟過去。
看台上的這一眾婦人一臉羨慕地看著浮沉,「到底是皇戚國府,與咱們這些尋常國府不一樣啊,你瞧瞧人家這個氣勢這個姿態,一看就是有學識的。」
「這位達娘子可是不好惹的,如今又獨得太后專寵,達大人更是位居一品。這豈是你與我能羨慕來的。」
這些話中,除了羨慕,多少還夾雜著一些醋意。
浮沉到了正台處,小心掀起玉墜帘子,再下跪行禮,「臣婦見過太后。」
齊雲笑意盈盈地攙扶起浮沉,竟拽著她的手與她一併坐下了。
浮沉欲鬆手,可齊雲死死拽著,浮沉也只好乖乖坐下。
齊雲:「聽說達娘子是在馬車內產子的,那晚還遇到許多意外,容公府那邊的容娘子也在生產,哀家聽聞都為娘子捏一把冷汗啊。哀家深居後宮,娘子深居後宅,即便哀家心裡惦記,也只能等著你出了月子才能見到。今日再見娘子容光煥發,絲毫瞧不見是生了孩子的模樣,倒也是放心了。」
浮沉禮貌再行禮,「有勞太后惦記了,臣婦產子遭遇險事,索性這些都過去了。」
齊雲和浮沉對弈,每一次都是看似雲淡風輕,旁人聽到,也聽不出什麼仇怨。
可這二人心裡藏著的事,又何止表面這般平靜呢。
宮女端上熱茶,馬球場外一片熱鬧,今年新升為次府的兩府開場為第一馬球對壘。馬蹄聲漸起,看台周圍全是押了賭注的吶喊聲。
這個看場中,馬場的熱鬧勾人魂魄。
而齊雲這裡,這二人的冷淡更勾人魂魄。
齊雲四下打量著浮沉,「達娘子這身子,瞧著比沒生之前還纖細了不少。達娘子可得好好顧著身子啊,不可太過操勞,免得你的哥哥啊弟弟啊的瞧見,又心疼你。」
浮沉聽到這話,眼神下意識一縮,「臣婦的哥哥和弟弟都知道臣婦的身子,太后不必多慮。」
齊雲一笑。
浮沉也還給她一個笑意。
玉屏障下,梁駱剛探頭打算進去時瞧見浮沉,他立馬縮在背後沒露面。透過屏障縫隙,這是他數月來第一次瞧見浮沉。
她好像瘦了不少,可面容瞧著卻沒有一絲憔悴。
她還和從前一樣愛笑,愛看馬球。她穿著那雙雲錦繡花鞋,衣袖口也繡著雲錦紋樣。
梁駱認得這紋樣,以前她送給浮沉的雲牙長刻笛上見過它。
梁駱穿著便衣,一無與他一起躲在屏障背後,「陛下?」
梁駱回過神,再速速離開屏障,站在拐角處,「馬球剛開始,還是別過去了。太和殿那邊還有許多事,朕先回去,你候在此處。」
梁駱抬腳走了幾步,又轉身再叮囑一無,「等馬球場這邊結束,你傳召達大人與達娘子一併去太和殿,朕有事要問。」
「是。」
梁駱速速回了太和殿,一無站在玉屏障處,透過狹小的縫隙,他一眼就能看到浮沉。
再瞧褚家人,他思緒難忍,一股難過湧上心頭。
前些日子他偷偷回過褚公府,那裡已不復從前般的榮光了。偌大的褚公府沒什麼下人看守府門,門口掛著的閉府燈也有數月了。
府內只有湪汐軒有人,褚岱時不時地從達國府回來住幾日,他身邊一直跟著的那個婦人,一無瞧見時,都險些失了魂。
再整理思緒一想,那個像是燒傷過的面容確實像極了尤氏。
旁人已認不出了,但他一眼就認出了。因為太過想念,也因為太過熟悉吧。
如今再看坐在那的浮沉,一無思緒萬千,這個姐姐,是為好為不好,好像對他而言,都沒什麼瓜葛了。
他低頭無奈一笑,「一無,什麼都沒有。」
馬球一場結束,看台處歡呼雀躍,想著換馬,再輪一場次府的公子們。
浮沉坐在那,悠悠地飲茶看熱鬧。
齊雲最煩的就是浮沉這一副虛偽的姿態,她招手遣散跟前的宮人,「達娘子好像,什麼時候都是個好心態呢。」
浮沉起身再行禮,「臣婦一直覺得人活一世,圖的便是一個自在,與其擔憂以後的路,不如盯著眼巴前,及時行樂。」
齊雲:「達娘子如此通透,反倒是哀家這些心思,讓娘子見笑了。娘子既然能如此通透,不知可否想過,齊家翻案後,無論什麼結果,這梁元國的新帝血統恐遭前朝猜忌。到那個時候,娘子還能飲茶?」
這些話,如今已擊敗不到浮沉分毫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臣婦信太后的聖明,更信陛下的擔當,更信梁元國的百姓。」
「可這些人可能要辜負你的信任了。」
浮沉禮貌一笑,把頭撇過去。
她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暖意,她此刻的心,早已經飄去了太和殿。
他小小的背影,能應付這樣的禍事嗎。
白公府和張公府的看台挨著的,浮沁和張公府的張娘子如詩對椅而坐,嗑瓜子、飲茶。時不時說說今年梁京時興的布料啊,衣裳紋樣啊的。
這位如詩,倒是很喜歡與浮沁說話,「白娘子是知道的,我就是一個從商出身,不怎麼識字,也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自我家老爺考為正官以來,我也是見過公府其他娘子的。哎喲,那說個話彎彎繞繞的是真聽不下去,可白娘子不同,我與白娘子愛說話。」
浮沁笑著遞給如詩一碟酥糕,「張娘子雖是我婆母輩的,可我與張娘子年紀相仿自然能說得來。我瞧著張娘子親切,也省了那些麻煩規矩不喊您夫人了,這夫人夫人的喊著,都能把您喊老了。」
如詩自然很愛聽這些話,「我就喜歡白娘子這灑脫勁,我是我家老爺的續弦嘛,年紀也就與白娘子相差不多了。」
浮沁笑著斟茶,她故意抬頭瞧了一眼,再低頭問道,「怎麼不見阿凝姨娘?」
浮沁又接著一句,「她好像與我家之歌妹妹一樣,也是貴妾?」
如詩點頭:「阿凝才不來這些地方呢,她覺得無趣得很。她就愛去田間啊,鋪子啊這些地方瞎轉悠。不瞞白娘子,我們張公府啊,阿凝是最愛銀子的,事事都緊著銀子,她只生了一個兒子,就不打算再生了。整日撥著算盤四處忙碌。我倒也跟著學過,學不來。」
浮沁識趣一笑。
談話間,她瞥了一眼外頭站著的張隴,而她今日故意帶來的之歌,自坐在蒲團上,眼神就沒離開過張隴。
臉蛋時而泛紅,時而又害羞低頭。
之歌的這些動作,把浮沁都看樂了。
浮沁再湊到跟前,「這位張公子,是府上哪位姨娘生的?」
如詩:「張隴啊,他是我們張家還為商賈時老爺在外頭的人生下來的,他那個阿娘我們也沒見過,也沒進過張家的門。老爺在外頭做生意,有一年除夕回府時帶著三歲的張隴回來了。」
浮沁聽得無比認真,不承想還有這樣的事。
果然是商賈出身啊,什麼都是野路子的來。
一旁的張隴悄悄退到屏障後面,他一伸手,一把就抓到了之歌的手。
之歌渾身一個激靈,嚇得不敢動了。
張隴竟伸手,與她十指相扣了!
之歌臉蛋泛紅,見阿蕪在她跟前擋著,她拔腿,偷偷從屏障溜到拐角處。這裡剛好是看台拐角的死角處,這二人擠在一起,大口呼吸著。
之歌不敢抬頭看他,「你可真夠膽子大的。」
張隴左手握著之歌的手,右手從衣袖伸出,竟一把抓到了之歌的屁股!
之歌屁股一緊,臉紅心熱直直地站著不敢動。
好傢夥,她何嘗見過這樣的動作簡直太失體統了。可她雖覺自己如今僵硬,但卻一點不排斥,相反內心還有些期待這個張隴下一步要做什麼。
他湊到她鼻尖處,再湊到她的耳旁,「我對小娘子日思夜想,那日巷子一別,一直惦記與小娘子共傘相遇一事。」
他挨著她的耳朵。
她鬆開他的手,他一把將她拽回懷裡,緊緊地抱著。
天哪!
之歌這一刻,徹底淪陷了。
她閉著眼,感受著他的呼吸,「張公子……」
張隴將她摁住,輕輕蓋住她的唇。
嘴唇相碰的那刻,之歌閉眼,再也沒了反抗。
她剛做出享受狀,張隴卻只輕輕碰幾下,又鬆手了。
他理好衣衫,撥動之歌的發梢,「之歌,小娘子的芳名甚是好聽。」
之歌臉蛋泛紅,不敢再言語一句。
張隴又壞笑著湊上前,「小娘子,橋州夜市來了一個新的北國戲班子,唱的曲兒甚是好聽。若小娘子有空,入夜三刻可來橋州夜市聽曲彈琴。」
他笑著轉身,邁腳再上了看台。
之歌還沒從方才的撩撥中回過神呢,她靠在那回味。
越發的想讓自己冷靜,反而越發的胸悶難受。
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躲在看台暗角處的水芯,早就偷偷看到了方才的一幕。
馬球結束後,浮沁先回的白公府,浮沉和達道去了太和殿見梁駱。
一進門,水芯就速速合上門,一臉竊喜地湊到浮沁跟前,「大娘子不得了啊不得了啊,真是聞所未聞啊,我躲在那看得真真的,那個張隴,竟然大手一揮,一把抓住了姨娘的屁股!」
水芯越說越興奮,「姨娘居然還……還……」
浮沁滿臉的期待:「還什麼?」
水芯:「還主動迎著嘴貼上去了,老天爺,大羅神仙,觀音菩薩啊,這也也……也太那啥了吧。我都沒臉看了,為了大娘子,我忍著把這些畫面看完了。那個張隴又說了些什麼話,然後就走了。結果姨娘還杵在那,細細回味著呢!」
「啊?」
浮沁憋著笑,看著突然變得咋咋呼呼的水芯,她已經能猜出這齣戲的精彩程度了,「把你的興奮勁憋回去,這往後的日子好好派人盯著姨娘。」
水芯憋著笑點頭。
再說太和殿這邊。
浮沉和達道雙雙一起去見的梁駱。
浮沉全程都沒敢與梁駱對視。
梁駱先是單獨見了達道,問了府中事,又問了翰林院的事。達道以為梁駱要用暗門,有新的朝務分派,可梁駱沒提暗門一句,問的話全是關切和無關緊要的事。
自浮沉生產前到生產後,再到出月子後,達道越發有些琢磨不透了。
全翰林院的人都在忙,唯獨他像是提前隱退一樣,朝中的事少了許多,他手裡的差事多半都跑到了尹柄跟前。再有暗門那邊的事,梁駱好像有意不再用暗門,他把暗門的事全權交給了夙葉。
為何,他面前的這位陛下,要對他如此呢?
達道立在那細細一想才發現,他和梁駱也有數月沒見過了,年關時召見過一次,之後直到浮沉生產坐月子,梁駱幾乎不再見他了。
他思來想去,還是張口了,「陛下,是微臣做事有不周到的地方?」
梁駱放下筆愣住了,「達大人何出此言?」
達道:「自陛下登基以來,好像微臣能做的事越來越少了,以前在先帝手中辦事,微臣忙得連府中都能十幾日不回去。現在突然閒暇了,微臣反倒覺得不習慣。難道是微臣有什麼事沒辦妥……」
梁駱一臉尷尬。
心想,糟糕了。
他能這麼做,完全是出於當帝王后一點點為姐姐的私心而已。女子生產不易,梁駱出於私心把達道閒置,又給了他許多空閒時間去陪浮沉。
前朝那邊傳言說新帝欲養自己的侍衛和新官,慢慢把這些高官都會遣至低位。
雖有傳言,但信的人很少。
然而這些小私心,還是引起了達道的懷疑。
梁駱回過神,笑著拍拍達道的肩,「達大人,朕是心疼嫂嫂,你瞧朕不是把容大人也從太醫院下放輪休了嘛。女子生產不易,產後也得等出了月子調養好些日子,書元哥你平時就很忙碌顧不上嫂嫂,朕也是顧及國府一家安寧,顧及嫂嫂。」
達道一直盯著梁駱,在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絲躲閃。
他禮貌一笑,「陛下不必緊張,微臣倒覺得這不忙了反而清閒了,為官多年,在陛下這得一處清閒散地。不過陛下若有什麼差事需要暗門和微臣去做的,微臣定會為陛下效力。」
梁駱笑著點頭。
他還在尋時機,想開口說見浮沉的話。
他維護尋常的小心思,達道全猜到了,「陛下,微臣的娘子說近日新學了桃花酥點酥的手藝,說是要趁著進宮第一個與陛下分享呢。」
梁駱眼睛一動,顯得有些結巴,「好啊。」
達道退出殿廳內閣,浮沉從另一側再進去。
再見浮沉,梁駱恍如隔世。
他一直伏在桌前提著筆,都不敢抬頭看她。
浮沉跪在下方,「臣婦參加陛下。」
梁駱:「嫂嫂快些起來,地上涼。」
浮沉含著淚,不敢抬頭。
梁駱也不敢抬頭,他強忍著淚。
二人都知你是我的弟弟,她是我的姐姐,只是世間萬事,知道彼此都活著,便是最好的慰藉了。
浮沉伸手擦掉淚,端正立在那。
梁駱放下筆,抬頭笑著看向浮沉,「嫂嫂在馬車產子,可受驚了。那晚事發突然,如果朕能提早預料到,絕不會讓這種險事發生在朝廷正一品官的府中。」
浮沉:「陛下,世事難料,很多事都是突然發生的。陛下身在宮中,又怎能預料到宮外的事呢。」
浮沉抬頭,與梁駱再對視一瞧,二人隨即展眉一笑。
梁駱費盡心思讓浮沉進宮,也沒別的事。只是這顆私心迫不及待地想見見浮沉,想知道她瘦了沒,緩過來了沒。
想問問她過得好不好,累不累。
所有的關切話,都匯作這對視一眼。
她好端端地進了宮,身邊有夫君護著就足矣了。
浮沉:「陛下愛吃桃花酥,御膳院那邊的人把酥做好陛下吃的時候,可以在酥中間放一片蔗糖。這樣入口即化即甜,也叫點酥。陛下吃的時候,可以試試。」
浮沉又禮貌再加一句,「臣婦今日進宮之前就做好了桃花酥和蓮花酥,已經放在御膳院那邊了。」
「好,多謝嫂嫂還惦記著朕了。」
梁駱從桌屜旁抽出一個絲匣,他打開匣子,取出一個小絨團。
再挪步出來走到浮沉跟前,他雙手遞給浮沉,「潯南小公子過滿月宴時朕就備好了,一直沒空見達大人,今日得見嫂嫂,這個禮,總算能送出去了。」
他又故意再加一句,「容公府那邊也是同樣的禮,滿月宴那日已經送到容大人手上了。」
浮沉行禮接過,「這是?」
梁駱得意一笑,「這是一對汝窯燒制的鏤空玉丕墜。」
這個玉丕墜是南國滅亡從都城底下挖出來的,價值連城。達道在屏風背後聽得真真的,他知道,他也很清楚,這玉丕墜物,南國只此一件。
他有些疑惑了。
為何小陛下,獨獨對浮沉這般獨一無二呢。
達道覺得容公府那邊剛巧與浮沉產子都是一日,且滿月宴也相差不大,他發現容亦錚與他的輪休還有所得的禮都差不多。
而這個玉丕墜物只此一件,為何梁駱要把它送給浮沉作為禮,還開口說給容府的也是同禮呢。
達道疑惑了。
他看著梁駱的笑容,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送走浮沉回到翰林院後,達道見了夙葉和芒山,詢問了半個時辰,才問出這些日子宮中的異常。
來京進貢換貢的使臣們都沒走,都在後殿山那邊的半山殿上待著,據說等的就是朝貢禮。以往有使臣來京,都是分批次進宮來,再送一撥迎一撥。為的就是避免外臣聚多引發禍事,故而不敢聚集。
今年卻異常的不同。
夙葉:「今年陛下好像是打算趁著這次朝貢禮日,翻齊家案。」
達道都愣住了,「為何要當著這些人的來面來翻?」
夙葉搖頭:「我也不懂了,反正這事鬧挺大,半山殿那邊把御膳院都搬過去了,人太多了,伺候不過來。如果是為翻案,看來陛下,當真是在乎太后,在乎齊家了。陛下如此大動干戈,沒準這齊家,還真是有冤案。書元你說,齊家上下百十口子人,難道真的含冤而死了?」
達道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他很清楚,齊家沒有冤案。
梁駱如此大動干戈,難不成……
達道驚出一身冷汗。
他翻身上馬,朝達國府奔去。
到了府門前上台階時險些跌倒了,他速速邁過門檻進了暮兕齋,打發人把南哥兒抱走,再讓之青把窗戶和門全都合起來。
屋內點著幾盞燈還是很黑。
浮沉一臉懵的看著達道,「怎麼了,出事了?」
達道呼著氣,把浮沉扯到最後面的竹榻前。
他的手輕輕摁住浮沉的肩,想了許多,他壓低聲音,艱難開口,「浮沉,或許陛下,已經知道什麼了……」
浮沉手中拿著的玉簪剎那間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玉簪破碎的聲音,久久迴蕩在她耳邊。
她顫著唇,「陛下知道了什麼?」
「陛下知道了他為誰的血脈,或許他什麼都知道的,」達道把浮沉緊緊抱在懷中,「浮沉,如果他知道,如果他要破釜沉舟……」
「不能這樣的!」
浮沉搖著達道的胳膊,眼裡全是淚花,「不能破釜沉舟的,我們任何人都可以,唯獨他不可以。就算我們事先給太后安排好了一切,就算這事真的萬無一失,可這事誰都不知道結果如何。書元哥哥,他不能這樣做,那是他的命啊,他不能拿命來玩笑。」
浮沉哭得泣不成聲,「這條命當初已經沒了,後來萬幸他活著。其實在我得知太后做的一切後,居然有一絲覺得萬幸。我悲痛母親所遭受的不公,這個不公下,太后再出於什麼目的,再惡毒,但她讓他活下來了。他有口氣在,即便再是懸崖峭壁,人活著,有口氣,就有希望。」
達道拍著浮沉的背,將她緊緊抱著,「朝貢禮日,或許,一切都見分曉了。」
浮沉慌了:「朝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