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南哥兒起名
2024-04-29 21:01:44
作者: 涼子姑娘
齊雲躺在慈寧院後殿,沈美人進去時,長條桌上擺著的一朵乾花落下,飄在銅盆內。
她跪在絨毯上,沒敢抬頭。
元內監示意她再靠近點。
她挪著膝蓋跪到齊雲的床榻前,一抬頭就能碰到床幃紗簾。
齊雲咳嗽幾聲,掀起帘子,側頭看向沈美人,「上呈殿的炭火可備得足,沒把你凍著吧?」
沈美人立馬跪下,雙手撐地回話,「回稟太后,一切都好。」
「那便好,」齊雲伸手,想扶她起來,「坐到榻上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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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沈美人挪到榻沿邊,輕坐下,依舊是不敢抬頭直視。
齊雲上下打量她一番,會心一笑,「據說這後宮眾多嬪妃中,陛下與你最為投緣,也只寵幸了你一人。」
沈美人:「臣妾與眾姐妹共同服侍陛下,從不敢怠慢。」
齊雲伸手,輕握住沈美人的手,「如今你可知你的身份了?」
沈美人抬頭,再點頭。
齊雲溫柔的笑著,「既是已知道你是元家人,你應該懂哀家這些人在你身上的心思。」
沈美人:「元內監已經告訴臣妾了,臣妾是元家人,臣妾的父親是元羽將軍。當年元家遭難,是太后從中周折,將臣妾救下來送到琴齋坊的。這些年臣妾在琴齋坊沒受過委屈,且能進宮被選為嬪妃,都是太后暗中幫著臣妾。太后對元家人有恩,對父親也有恩。臣妾無以為報,如今臣妾入了宮,成了陛下枕邊人,若太后有需要臣妾的地方,臣妾萬死不辭。」
齊雲:「元家與哀家也是有情義的,當年元家受牽出了事,你父親哀家是力保才留了一條命的。可惜新帝登基,對他甚是猜忌和懷疑,剛登基,你父親就……說來也是哀家的錯,沒能勸住陛下。你放心,既然你活下來了,又是陛下唯一寵幸過的嬪妃,你在後宮除了陛下,自此就有了哀家這個依仗。哀家必定會穩住元家最後一脈,絕不會辜負你父親臨終所託。」
沈美人再跪下,「元慕青在這謝過太后垂憐。」
齊雲再問沈美人,「你服侍陛下時,可曾聽到陛下說起過翻案一事?」
沈美人搖頭,「陛下與臣妾在一起時,從未說過朝中事。不過這幾日來,陛下好像有心事,夜裡也是獨坐窗帷嘆氣,有時候還小聲呢喃幾句,什麼冤情什麼不敢下手的。臣妾也只是聽得一耳,並不知是什麼事。」
「哦……」
齊雲猜測著,保不齊這嘆氣就是為著齊家冤情了。
齊雲這些日子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其實她的身子還沒這麼拉垮,這幾日這番病重折騰,都是自己裝出來試探梁駱的。
她的身子雖確實不如從前,可都在能接受的範圍內,夜裡睡得踏實,白日很是精神。自從換了醒神香,折磨人的噩夢沒了,睡覺也踏實了。可就是一到天陰起風時總覺得身子犯困,哪都提不起精氣神,只想窩在床榻上睡著。
剛巧這些日子連著陰冷轉春的天,倒春寒一來,她就像寢殿裡的那隻貓兒一樣,只想酣睡。
思來想去,與其酣睡,不如誇大,來試探試探宮中。
這一次試探,她還是頗為滿意的。前朝她一直聯絡給好處的那些先帝老臣們,每次上朝前都很關心她的身體,且句句不離太后的英明之舉。
她今年把年和元宵辦得很是熱鬧,且在元宵鬧燈那日還出宮為百姓祈福,這些事賺足了好名聲。
梁京的坊間都在傳言,說太后與陛下同心為國,太后從不干涉朝政,對梁京女眷很是照顧,簡直是梁元國的後撐太后。
這些美話,齊雲頗為愛聽。
她這裝病試探,倒是探出了不少她的好名聲。
如此一來,就算梁駱居心不良有什麼別的打算,為著這些閒話,他都不敢對她怎麼大動。
齊雲一臉愜意的躺著,隨手抓一把蠶豆粒扔在嘴裡。
沈美人從慈寧院出來,「元內監,太后若有什麼吩咐,還望內監知無不言。」
元內監心裡琢磨著,「美人放心,你的身世,還有你在琴齋坊的事都是太后安排好的。這些年太后為了護著美人也是用了心的,還望美人別忘了太后,以太后為倚仗地在這宮中活下去。這樣美人在後宮的路,必定不會再吹什麼邪風。」
「是。」
沈美人行禮,再退下。
元內監立在那看著她的背影,陷入沉思,「為何告訴她這些事時,她竟沒覺得有一點驚訝?」
他也納悶她的反常。
他依著齊雲吩咐把那些事告訴沈慕青時,這個沈慕青臉上雖有波瀾,但卻不是吃驚的波瀾。而是很平常,又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中。
元內監琢磨著,「旁人猜不透的,我這裡也猜不透。」
他心裡還琢磨著,打算把沈美人的事尋個機會告訴達道,且看達道怎麼說吧。他心裡還惦記著他的姑娘,他的梨芯呢。
回上呈殿的路上,沈美人一路都很謹慎,「蘆薈,自進宮至今,這些長街我至今都分不清,咱們還有多久能回上呈殿??」
蘆薈環顧四周看了半天,「拐過那個立著雙孔雀雕再走一陣子就到了。」
「好……」
沈美人心裡七上八下地總是不得安穩下來,方才在慈寧院,她也是害怕的。面對齊雲,面對這梁元國的太后,她生怕自個一不留神說錯了如何是好,「方才真是好險,好在我沒說錯什麼話。」
「只要美人沒說出自個早年在琴齋坊就已經知曉自己身世這件事,在太后跟前,您還是一顆安插在陛下枕邊的棋。」
沈美人嘆息看向長街遠處,這高紅牆內,到處都是盤算和算計,走錯一步,說錯一句話都能從這裡消失。
她真怕自己的每一步,都能把自己揉碎進去,「蘆薈啊,你說我搶先一步跪求在陛下跟前說出此事,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呢。」
蘆薈歪頭一想,「奴婢覺得是對的,陛下雖看著冷冷的,可他好像知道美人是太后安插的,對您是既有防備又有試探。美人那晚把話挑明,說出自個為元家後人,父親為元羽一事後,反而讓陛下對您放下了防備。至少,在奴婢看來,美人為陛下嬪妃,不背叛枕邊人,心誠坦蕩,陛下也不會為難美人。」
沈美人嘆息搖頭,「哪有這樣簡單,對陛下而言,不管我說不說,我都是太后那邊的人。即便我坦誠說了這些舊事,也換不回陛下的沒防備。只不過在這後宮中,我就是我,目前還不想為任何人所用。陛下今日的眼神,在我看來,不過是寬慰罷了。蘆薈,試探著走穩,才能活下去。只不過我可以肯定,太后那邊,咱們是確定要捨棄了。當年在琴齋坊我們查出來的那些事,無一不證明,元家落敗,與太后牽扯甚多。她要什麼我不知道,但我要什麼,她也不知道。」
說這些話時,沈美人眼中全是堅定。
達國府和容公府雙滿月宴,從生辰八字擇的吉日都湊到了一日。
因為同一日,二府雙喜,互送喜禮兩份,再不互相道賀。
這倒是忙壞了前去這兩府恭賀滿月宴的人,早上達國府,晌午容公府,每一處都不能耽擱了。
梁京滿月宴頗為講究,新生嬰兒要在早起辰時一刻被父親抱去皇觀撿一顆黑石子裝在襁褓中。
這顆黑石子,就是孩子的「石頭拜父」,等日後孩子若有風寒、疾病,或是長大後的戴冠、賜小字、娶妻成家時,都得把這個石頭拜父放在祠堂一角處拿來拜拜。
也算是一種寄託和對孩子一生的期許。
拿著石頭拜父回府後,再給孩子額頭點小花鈿。
女孩子為六瓣花,男孩子為一瓣花。
達道把孩子抱進來遞給浮沉,再把石頭拜父拿去祠堂,點了香盞供奉好。
梁愫亞在前院招呼人,達麟把寫好孩子名的帖子遞給芒山,之後由芒山雙手舉著拿進暮兕齋遞給戚老太太。
老太太今日穿得甚是體面,把平日不穿的抽花底料做的衣裳都穿上了,還戴了兩對鐲子。
她輕輕打開紅字帖,「達潯玄,單字為『玄』,為『平生夙願玄願,玄行失道,望塵驚悸』,這個單字,不求大志,只求平生夙願皆順遂之意。」
「玄哥兒,玄哥兒,還挺好聽,」浮沉連著一口一口地喊著,「等再過兩年,再讓書元哥哥給擇個小字,也就圓滿啦。」
老太太歡喜合上紅帖,壓在浮沉枕頭底下,「你舅母們今日來到府上,就拽著你婆母的手囑咐了老半天,說孩子滿月了你可沒滿月,本身就是馬車上生的,又受到了驚嚇,你可得好好地再待起碼十幾日,等天暖和了再出門。外祖母知道你已經憋不住了,可這月子要是沒坐好,以後你可是有得罪受。浮蘭的家事也好,這內宅事也好,你都得先顧好自個。」
浮沉抱緊老太太的胳膊,「外祖母最煩摻和人家的家事了,這次好像不煩了。」
她又想起一事,再問道,「外祖母,溪上宅當初是您給我的嫁妝,是我的退路。現下這個退路我也用不到了,那裡空置著。蘭姐姐說,她不想在容公府了,我想把溪上宅給蘭姐姐。」
外祖母一笑,拍拍她的臉,「那是你的,你想給誰就給誰。旁人的家事咱們不能摻和,可浮蘭在容家受的委屈,你得替外祖母去討要回來。這姑娘當初下聘還是行六禮,我戚國府也有一份禮的。既然收了他容家的禮,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女子生產,人命關天。如果咱們都抱著家事不能摻和,浮蘭這孩子,人家就會欺負娘家沒人。」
「是是是,孫女就是蘭姐姐的娘家人,容姐夫疼蘭姐姐,只是他不是書元有野性子,他所處的當下是醫官文官的當下,很多事顧及不到情有可原。內宅事的彎彎繞繞,容姐夫沒遇到這些,一旦亂了他也沒法子顧及了。」
「對,咱們不能說是容公子的錯,身為人子,身為夫君,身為臣子,諸多不易,」老太太再小心叮囑浮沉,「不過,搬到溪上宅獨住一事,還是不能過多摻和。浮蘭要和容公子商量好再議,只要夫妻齊心,能說服家中父母,浮沉你的退路就可以給浮蘭。」
「好。」
有外祖母支持,浮沉頓時就有了底氣。
玄哥兒被浮沁抱一會,又被浮漪搶去抱一會,輪到浮瀅時,她手裡拿著的小紅筆已經備好了,「單花瓣花鈿,還是得我畫,小玄哥兒,三姨母一筆成畫,絕不會讓你變難看的。」
浮沉和外祖母在床榻上閒聊,浮沁她們圍坐在帘子外暖爐前抱著玄哥兒鬧騰著玩。
玄哥兒嘻嘻笑幾聲,又哇哇哭幾聲,惹得浮瀅她們一直在那逗他。
浮瀅一筆落下,單花瓣落在他額間,「好看!」
浮漪抱去給浮沉瞧,「好看嗎,我怎麼覺得畫歪了?」
浮沉把頭歪來歪去地瞧了半天,「好像是歪了。」
浮瀅:「端著呢,哪歪了。」
這三位,擠在竹榻上你一言我一語地比劃著名,襁褓中的玄哥兒又哇哇哭著,惹得眾人全笑了。
暮兕齋傳來一陣陣嬉鬧打趣的聲音,浮湘則坐在廊下,悠悠喝著茶。
別看她表面雲淡風輕,但她內心早不知道罵了她這些姐姐幾千次。看著她們巴結浮沉,與她相處甚好,浮湘心裡全是酸意。
明明她才是親生的,怎麼反倒她成了那個被孤立的。
浮瀅早就瞧見外頭的她了,以前她還會勸,現在她一句都不勸,也不給台階了。
浮湘來到達國府,人家全府上下無一人區別對待她,浮沉也從來不會埋怨什麼。相反是浮湘,腦補很多大戲,別人的一句話,她都能摳出許多種意味出來。
走哪都別彆扭扭,渾身不自在。
這種性子見多了,浮瀅也沒了脾氣,「既然你覺得這半句是嫌棄你,那半句是欺負你,那你索性也別進去了。」
浮湘扭頭就坐在了廊下不打算進去。
浮瀅也很無奈,這個妹妹,到底何時才能長大。
郭憂和余末還有尹柄也在廊下飲茶,說著朝中事。郭憂因是在外州當差,對朝中事涉及不多,客氣聽了一會後,就偷溜到浮湘跟前。
戳戳她的肩,再指指屋子內,「都在屋內呢,怎麼唯獨你坐在這?」
浮湘白了一眼郭憂,「人家嫌棄我夫君沒什麼本事,不能在梁京謀個差事,只能在外州當差。」
郭憂一愣,「不至於吧,浮湘啊,你不會也嫌棄我吧。你是知道的啊,我雖沒在京中,可咱們這肥差多少人惦記著呢,收租賃這差事,你知道有多少油水的。比起這些虛假的什麼官聲,實實在在地落到銀子,等以後為咱們的孩子謀算買宅子,都是有利的啊。人活著,官聲若是沒本事,就緊著銀子干。」
浮湘又白了一眼郭憂,「怎麼,孩子在哪呢,在哪呢。我跟你去外州受苦幾個月,咱們也沒孩子啊。反倒是你,忙著各種收租賃款,即便在外州,我也是獨守空房。」
「怪我怪我,年初就不忙了。」
浮湘搖頭,「不去了。」
「啊?」
她飲下一口茶,「這才不想去了,想待在府中了。對了,還有你的寶貝姨娘,我不在府中這些日子,她伺候公爹和婆母那叫一個舒坦啊。據說你母親,現在連妾室不能帶出門赴宴一事都不管不在乎了。我不在時,人家帶著你的寶貝姨娘參加蹴鞠、馬球會的。這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姓莫的才是你的娘子呢。」
「那你真不去了?」
浮湘搖頭,「我若再跟你去外面受苦,這郭國府,怕真就成莫甄的了。」
說起莫甄,倒也是個會手段的。
嫁過來不見郭憂,她立馬就與郭王氏湊到了一起。
郭王氏最擅長的就是攪和了,明明知道莫甄是硬塞進來的,可她偏偏就要抬舉莫甄,冷漠浮湘。
浮湘要跟著郭憂出府她都沒攔著,在她走後巴巴地對莫甄好,把莫甄的名聲傳出去。這樣一來,身為大娘子的浮湘哪能再安心跟著郭憂不回來呢。
這次她趁著過年巴巴回京,可是不打算再走了。
郭王氏把浮湘的小心思全攥在自個手中,「她想什麼我再清楚不過了,跟著尤罪婦長大的丫頭能有什麼出息。」
莫甄是莫家二姑娘,她來時就知道她的姐姐在郭國府沒了,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怎麼苟求,都得活著。
來了郭國府,見郭王氏恭維她貶低浮湘的態度後,她的苟活之路中,好像又多了一份順遂,「也罷,就算二公子不理我又如何,巴結好夫人,能活下去就好。」
莫甄贏得了郭王氏的喜歡。
她把伺候郭憂的精力全部用來伺候她,這二人湊到一起,浮湘竟還不知其中危害。
郭猶拿浮湘沒法子,他只得打算自個獨自出京。
浮湘在郭國府,琢磨著給莫甄尋事了,「好歹我也是大娘子,她一個妾還想趴在我頭上,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