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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褚槐流放

2024-04-29 21:01:40 作者: 涼子姑娘

  「我也不知你父親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五姑娘,浮淰的這個事……」

  浮沉打斷曲若嶼的話,「姨娘,褚浮淰人是沒了,可她做的這些事,都是該獲罪的,且梁京律法姨娘也是清楚的。您看看那個尤罪人,獲罪至今,依舊不能被祭拜,且浮淰與褚敖這二人連私生子都不算。我已不在府中了,姨娘應該比我更清楚,褚家宗譜上對這兩個孩子是如何寫他們身份的。」

  曲若嶼:「自是罪子,你父親為避開這些帶罪的人,西辰其實早就給划走了,如今只能在一個單冊上記著。至於六姑娘,自打她沒了,老爺也早早在籍典院那邊把六姑娘從周姨娘名下划走了,還早早申報了死亡。」

  聽到這,浮沉都不免心一涼,「父親做事當真是不給自己拖泥帶水,這麼快就把這些事全辦了。」

  浮沉再道,「並非我與一個已死之人計較,只是這個已死之人是想置我於死地才意外沒了的。我把這孩子生在馬車,整個梁京都知道了。這些事早就傳開了,六姑娘自從勤偣回來,次次針對我。今日她所遭受的所有,全是她罪有應得。她算計我不成作繭自縛沒了,如今都來說讓我別去計較把這事瞞下來。可這事壓根就瞞不住,那晚在馬車內,我與她都是失之分毫,各占一半。如果她那晚得手了,如今躺在棺木中的,怕是我與這個孩子了。」

  浮沉說得太直接,曲若嶼坐在那,一直垂頭不敢看浮沉。

  褚槐說的當家主母和嫡子,是誰都會心動。她雖很懂分寸,可是聽了這些蜜裡調油的話,又怎會淡定不心動呢。

  說無所謂,那是騙鬼的。

  而此刻,她一點都不想騙浮沉。

  

  浮沉再道:「父親前些年,就是在周姨娘還有我母親的臂彎下湊合著過日子,能混則混。他所有的盤算,都像是打怪物,眼跟前的事有人頂著,他絕不會讓自個傷到。後來我們這些孩子長大了,從大姐姐到我,這些孩子他只顧著生從不會養,每次有了事,都拉扯著沖在最前面的孩子出來替他擋刀。我母親的死,尤氏獲罪,他借著我們這些姑娘在前頭,借著自己的官聲,只是降職。後來先帝又將他復職,他還是屢教不改。如今我們是出閣嫁了人,可他又窩在姨娘您的臂彎下了,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他到底是沒斷奶,還是沒斷奶?」

  曲若嶼被這「沒斷奶」給惹笑了,「那我瞧著,還真像是沒斷奶的。」

  浮沉也跟著一笑,「父親這一生,從一開始就在借著別人往上爬。他當年能從勤偣到梁京,借的便是褚家老祖們的三鼎甲名聲。之後能從小官順利爬到正品,借的是我母親和戚家。母親死後,外祖母意識到了不對勁,極力與他撇清關係,也在旁人眼中撇清了與我的關係。之後幾年,他借著自個生得多,這些姑娘再加上姑娘婆家府門,他的姑爺,他一個個全都沾上了。我有時候仔細想想他,我都佩服他這個盤算啊,當真是奇了。」

  曲若嶼越聽,越覺得浮沉說的這些還真是那麼一回事,「這樣說來,這一路確實是走得太順了。」

  浮沉:「如今浮淰惹的禍事,人死罪責不能死,謀害當朝命婦這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這並非我計較不計較,這是稍有差池,浮淰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既然是律法規定『女獲罪、父連坐』,那這個事,就只能依著律法來。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父親又不是天子,這個同罪,他擔定了。我們這些孩子這些姑娘,眼下瞧著是都好了安穩了,可我們各個不容易。」

  浮沉想起梁駱,心裡不落忍道,「褚敖改成了一無,逃離了身份,一步步重新活了過來。還有大姐姐的懦弱,三姐姐的私定終身,庶姐姐嫡妹妹之間的各種猜忌,全都拜這位父親所賜。他從未對孩子仁義過,做孩子的,為何要對他仁義。只負責生,不負責養的父親,不要也罷。」

  曲若嶼想起褚岱,真真是覺得浮沉句句說到了她的心坎上,「這些事,我如今也是感同身受。你的岱弟弟,眼下是尚在褚府唯一的兒子了,可你父親對他,還是有嫌棄的。動不動就說他是庶子,不該越了嫡子的風頭。可姑娘你也是知道的,我做事,何時僭越過規矩?」

  浮沉輕輕拍曲若嶼的肩,「姨娘,父親說的話,但凡什麼當家主母,什麼嫡子,這些事,萬萬不可信。姨娘您想想,尤氏當年風光了多少年的正娘子,可宗譜上對她沒有一字一語。父親是個精於算計的人,他當年誆騙我母親嫁過來,貪圖的便是戚家,是這個武將出身的高門國府。我母親是他明媒正娶,他圖的就是這個名聲啊。即便母親已亡故多年,他只要緊緊抓牢戚家,就算再怎麼落敗,他都算是戚家的老女婿。這個宗譜上,褚槐正娘子的名頭,這一輩子,只要他活著,他絕不會換掉,他也絕不會續弦。」

  曲若嶼這下,徹底明白了,「五姑娘,今日這些話,我都記住了。六姑娘涉及律法一事正如你所說,庶民同罪。我知道姑娘並非什麼計較之人,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她起身,把自個備好的小虎鞋放在被子上,「眼下什麼都別想了,好生養著,等月子出來咱們再好好聚聚。」

  「好。」

  浮沉知道,曲若嶼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若嶼走後浮沉才靠在枕頭上好好歇了一會,這孩子一直在睡,嚇得浮沉都不敢把抱著他的手抽出來。

  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看著他。

  達道進來時,這孩子醒了。

  浮沉這才活動著胳膊,可胳膊已經麻了。

  達道坐在床前,伸手揉著她的胳膊,「胳膊都被枕麻了啊。」

  孩子眼睛眨巴眨巴地一直盯著浮沉。

  浮沉嬌滴滴地笑著,「以前還覺得姑娘可愛兒子不可愛,如今瞧著,好像都挺可愛的。」

  達道見浮沉緩過來了,心裡的擔憂也放鬆了,「可愛都隨了你,長大後的怪脾氣都隨了我。」

  浮沉低頭淺淺一笑,再抬頭看著黃花梨帳桌時,眼睛一紅。

  這桌上擺著的,都是月兒晾曬在院子外的橘子皮。

  浮沉的凍瘡現下已經全好了,都多虧了這烤在暖爐上的橘子皮,日復一日地覆在手背上才全好的。

  一景一物,她全都惦念。

  她回過神,再問達道,「蘭姐姐那邊一切都好?」

  「好著呢,瑾瑜請了長休假,打算陪著浮蘭出月子,與我陪你一樣。」

  「好,這樣我也放心了,蘭姐姐那邊不如咱們國府,那邊太亂了。容夫人做事優柔寡斷的,就是這些小事的拼湊,才讓蘭姐姐險些出了事。」

  浮沉面無表情地躺下,她盯著床框,淡淡道,「等出了月子,蘭姐姐的帳,月兒的帳都得好好算。蘭姐姐若是撐不住,我這個娘家人,也得去容家問問。牽扯上人命的事,這次絕不會讓容家就這樣含糊過去的。」

  「好好好,我陪著你去。」

  曲若嶼回到褚公府什麼都沒說,褚槐心急如焚,可他也不好問。

  跟前跟後一下午,又格外待褚岱很好。

  到了夜裡,穿上寢衣躺下來後,褚槐才結結巴巴開口,「今日你去達國府,一切可好?」

  曲若嶼:「老爺放心,一切好著呢,你的外孫呢,白白胖胖的。名字好像還在琢磨,五姑娘說等有了名,第一時間會送帖子來府上的。至於你的親姑娘呢,在馬車上受到了驚嚇,至今還有些憂鬱。我去時都說了,月子不能老哭,可誰讓她經歷這些事呢。不過,達國府上下都待你的親姑娘好,事事周到,相信過些日子,都會過去的。」

  褚槐一臉賠笑,「是是是,自然是什麼都會過去的,那別的,再沒有了?」

  曲若嶼故作不知地搖搖頭,「別的?」

  褚槐不打算再繞圈子了,「浮淰牽扯到律法的事啊,我讓你去,你以為當真是去看浮沉的。她吃得飽穿得暖,日子過得比我這個父親都愜意,哪需要咱們裝好人去看。」

  「哦……」

  褚槐急不可耐,「到底如何了,浮沉與你的關係從一開始就好,當初你進這府,與她也是有點關係的。你去為了岱兒,為了你自己求她,這些都是合理的。我就不信,她能斤斤計較到這個份上,連你和岱兒的死活都不顧了。」

  曲若嶼翻了個身,盤腿坐在褚槐對面,手托著腮,「老爺,五姑娘那邊,倒也說為了維護您的面子,不想讓此事鬧大,可她還是有些猶豫。老爺今日說,要我當正娘子,要岱兒來坐這個嫡子之位?」

  「自然是的啊,只要那邊放了話,這事平穩過去了,我定會把岱兒放在嫡子之位,也會把你寫在宗譜那頁的。」

  曲若嶼:「老爺會把戚娘子的名,從原配正妻處划去,添上我的名?」

  這一問,讓褚槐原地打了一個哆嗦,「自然自然……自然是的啊。」

  看著褚槐躲閃的眼神,曲若嶼什麼都懂了,「老爺,要不是說這世間最懂你的,是你的五姑娘呢。她真是字字句句,洞察你的心。有時候甚至你動一個眼神,五姑娘可能都知道你這個心理,在尋思什麼呢。」

  「這話,是何意啊?」

  曲若嶼撫著鬢髮,一笑,「我夸老爺和五姑娘心意相通呢,什麼都想到一處去了。」

  她摁好枕頭,面朝床簾躺下。

  此刻的若嶼,對身後這個男人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既是浮沉要他撞南牆不能回頭,那她也要,為她和自己的褚岱,好好謀一個出路了。

  第二日天擦亮,翰林院那邊的管內監手拿帖條,急匆匆敲響了褚公府的大門。

  這是管官員內事的內監,他進褚府的門就意味著,浮淰謀害朝中官員娘子一事已經被告知到宮裡了。

  按照梁駱登基後頒布的新律法,這個事為「女父連坐」論處。

  就是子女犯了一級罪,若子女一方已故,就此牽連到父母身上。

  而這個一級罪,乃是梁京最高罪責,包括殺人未遂、畏罪潛逃、偷盜國庫、殘害忠良、販賣售髒等。

  浮淰所犯,為殺人未遂。

  達道呈上的字據,密密麻麻,何時何地如何發生,浮沉又是如何逃脫,牽連月兒一命等,這些全都寫好,呈上翰林院總院。

  此事,就此展開查證。

  褚槐被宮中侍衛請上了馬車,在馬車駛走時,他掀起馬車帘子,一臉冷意地看向站在府門外送他的曲若嶼。

  這一臉,二人對視。

  褚槐全是恨意和秋後算帳的眼神。

  曲若嶼眼中,全是坐等算帳的眼神。

  這些人走後,曲若嶼速速再上馬車,朝達國府駛去。

  浮沉早在暮兕齋候著她多時了,若嶼進門後「撲通——」跪下,浮沉示意之青攙扶她起來。

  她坐到矮凳上,嘴唇都在打顫,「五姑娘,這條路自是我選的,我定不會後悔。我跟了你父親,他榮光時,我跟著享福當褚家的姨娘。他落敗時,我自是也會跟著他去吃苦受罪。只是,可憐岱兒年紀小,他不能跟著我去受罪。」

  這些,浮沉在給曲若嶼說昨日那些話之前,早就妥善安排好了一切。

  她從軟枕底下取出一折帖,遞給若嶼。

  她打開,端正一瞧。

  隨即再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浮沉,「姑娘你……你早就給他安排好了一切?」

  浮沉點頭:「武官院那邊,我大姐夫為院司。我這個大姐夫呢,又直屬於書元這邊。把岱弟弟安排在武官院,他的人生,就與武官院掛鉤了。姨娘是知道的,武官院就是給梁京守衛、甲軍、御衛選小武官的地方。整個梁京城,只有這一個地方,是不限男子年齡的。雪隸弟弟在,岱弟弟也放在這,姨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曲姨娘鼻子一酸,一時都不知說什麼,「五姑娘做事,總是先把什麼事都安排好,再走下一步狠路。」

  浮沉拽著她的手坐下,「當初姨娘在豐鄉,本可嫁作平民為人妻子,是我拽著姨娘的手,送您到了父親跟前。當初圖的,便是父親跟前能有自己的人,吹個枕邊風。姨娘的功勞,在我心裡是潤物細無聲,很多事沒有姨娘,浮沉處處受困。如今父親的風波,我絕不能讓她再牽連到岱弟弟身上。」

  浮沉再道:「姨娘放心,岱弟弟既已算武官院一員,這風波就扯不上他。我這裡有個婦人在身邊,她人好也心善,只是孤苦無依。岱弟弟我會放在她跟前,等過了明年,岱弟弟進宮去武官院,就再無事了。只是這武官院也辛苦,不知姨娘可怕?」

  曲若嶼堅定搖頭,「我什麼都不怕的,五姑娘,武官院比起別的地方,這裡出來的武官,都是正統從品再往上升。只要他能健康長大,能為梁國為陛下效力,吃苦受罪將來做個正直有用的人,我就知足了。」

  浮沉看著曲若嶼,再認真道,「只是姨娘隨父親這條路,我還在想法子。姨娘為父親妾室,很多事,都無法再避免。」

  曲若嶼此刻倒是坦然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以前就與你說過,我從不怕吃苦。」

  「姨娘,我在豐鄉四年回京,是因梁京有書元幫襯,裡應外合回來的,」她攥緊她的手,再給她一個眼神,「姨娘若是能把這次當作是浮沉十二歲時的豐鄉一行,我便答應姨娘,必定堅守書元哥哥當年所守護的,做姨娘在梁京的那個幫襯人。」

  這話,明里暗裡都是提示。

  曲若嶼從浮沉眼神中,信了她的承諾。

  「五姑娘與我都知道,此番事,最後的下場肯定是流放。今日有姑娘這話有姑娘這安排,母子暫時分離,都是為了以後的重逢。我信姑娘,這個梁京幫襯人,定不會讓我待到四年的。」

  二人再互相握緊手,此番算是徹底說明白。

  曲若嶼眼前的濃霧也散了。

  對她而言,褚岱為庶子為嫡子又當如何,只要為剛正不阿的正官,小別離也是值得的。

  父母愛子,從不談矯情。

  梁京宮中。

  翰林院正院判把褚家發生的事整理寫清楚後,再奏報到梁駱手上。

  梁駱看著奏摺,皺眉一愣。

  他竟不知,浮沉意外馬車產子,竟生出了這麼多事。

  前幾日他就留意到一無的手指了,包裹著像是傷口的地方,且做事時總是不穩。

  他問過一無,「這指頭?」

  一無:「不小心弄斷了兩個指頭。」

  再有浮沉馬車產子一事傳到宮中,梁駱詫異到自責,他一直覺得是自個太過關心,才致達道和一無誤會的。

  看到一無的指頭,梁駱一直以為是達道和他在暗鬥時發生的意外。

  此刻看著奏摺,再牽扯到浮淰身上,再有月兒一命,這些樁樁件件,把他都看出神了,「為何會有這麼多事?」

  他還是不理解,「褚家六姑娘為何要害浮沉嫂嫂……」

  剛說出口,他的眉頭越發皺得深了。話到一半,他突然想到那些日子故作查齊家舊案穩定太后的情緒時翻到的一些事,就有尤秋柔當年害死戚柒的卷宗。

  歷歷在目,他全都看完了。

  那些日子他反覆難睡,每閉眼都能看到從未見過面的戚柒背影,奇怪的是,她在他的夢裡很溫柔,穿著一件長褙子,坐在高杆鞦韆上盪啊盪。

  那個背影,一直揮之不去。

  尤秋柔為褚家外室,涉及周姨娘、戚柒兩條命,和兩個沒出生男嬰的命。

  他看到此處,心燒疼燒疼的難受,他就是那個男嬰啊。

  梁駱想到了浮淰趁機要害浮沉的原因,「為阿娘尋仇,殊不知這仇壓根沒法尋。」

  他合上奏摺,喊來郭內監。

  看著郭內監,他竟僵持了許久才喊出那個思慮了老半天的人,「褚大人尚在何處?」

  「在翰林院的中監室。」

  梁駱的手緊緊握著桌角,厲聲道,「傳。」

  郭內監速速下去傳話。

  沒多久褚槐就被甲衛護到了太和殿前院,他一進來就在尋一無的影子,在太和殿正門處看到一無時,褚槐心生欣慰。

  以前見他時他還在後殿,如今都升到前殿大門處了,看來是陛下很喜歡他的孩子。

  褚槐心裡還在嘚瑟,想著自個怎麼都不會被獲罪。

  他走到一無跟前想開口與他說話,一無眼神躲到別處,他只能乖乖進了推開的紅門。

  太和殿內,燭燈閃爍。

  雖是白天,可這裡光線很暗,他走路有些看不清,小心摸索著跪在長條龍桌前,「參見陛下。」

  他跪著,不敢抬頭。

  梁駱立在那,低頭看著他。

  許久,無人發一言。

  褚槐哆嗦著再喊,「參見陛下。」

  這一聲喊出時,褚槐瞬間就沒了方才站在門外的底氣。

  梁駱依舊冷冷地站著,窗外的半束光透著窗縫照進他的左臉上,另外半個臉,處在一片黑暗中。

  他輕挪動腳,走到褚槐跟前,「朕還沒聾。」

  褚槐瞬間膝蓋都發軟了,就四個字,足以震懾到他汗流浹背不敢動,「陛下贖罪,陛下贖罪!」

  接著,又是一陣鴉雀無聲。

  褚槐豆大的汗珠一個勁地落在絨毯上,有一滴鑽進了眼睛裡,他嚇得都不敢伸手去撥這滴汗,只能忍著。

  梁駱:「褚大人,褚家六姑娘行刺達國府褚娘子,因達國府褚娘子貼身丫鬟站出英勇護主,可卻因故慘死。致使褚娘子驚動胎氣,將這孩子生在馬車上。不知,可有此事?」

  褚槐哆哆嗦嗦道,「陛下,是這樣的……」

  梁駱打斷他的話,「大人只需回答,有,還是沒有。」

  褚槐:「有……」

  梁駱再招手示意飛羨。

  接著褚槐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他再微微瞥眼去瞧時,跪在他一旁的,正是綠穎。

  綠穎附身跪地,她一介女使,也喊不出陛下,只得膽怯跪著。

  褚槐心一咯噔,深覺不妙。

  飛羨:「陛下,醫官院那邊這幾日一直在穩定這姑娘的情緒,現下稍穩了。」

  飛羨再退下。

  梁駱看向褚槐:「褚大人可仔細著聽,畢竟大人也不在場。」

  綠穎跪著,不敢抬頭:「那晚在關內船上,姑娘讓奴婢假扮成她的模樣遭了流寇玷污……」

  梁駱一愣。

  綠穎猛然意識到說錯了,立馬再連著叩頭,「陛下,奴婢……奴婢說錯話了……那晚去馬車巷子口前,六姑娘把從容公府拿來的什麼藥放在了岱公子的碗中,讓他有了水泡痘的症狀。六姑娘再藉口說外出給岱公子尋藥,趁著夜色跟著馬車。她再尋了機會,見有人引達公子打鬥……這才趁機打算害褚娘子的肚子……」

  這下樑駱的心都亂了。

  原來他也算罪魁禍首之一啊!

  若沒有他出什麼暗中跟蹤這事,達道又怎會離開浮沉,給浮淰機會呢。

  好在是浮沉生了,月兒阻止了意外。

  梁駱回過神,再冷言問道,「你又為何動手?」

  綠穎:「奴婢……奴婢受過褚娘子的恩惠,她心善,救過奴婢……再有……再有褚家六姑娘心如蛇蠍,她害過奴婢……她害過奴婢……」

  梁駱:「你方才說容公府?」

  「六姑娘與容家大嫂來往密切,每次六姑娘還故意避開奴婢……」

  綠穎此刻滿腦子都是船上的事,神色已經不對勁了,「是她活該,是她活該……她玷污奴婢清白……」

  「飛羨!」

  梁駱喊來飛羨,再將綠穎帶下去。

  褚槐哆嗦繼續跪著,他都不知道這些,那晚竟是浮淰給褚岱下了藥!

  此刻他突然很慶幸綠穎殺了浮淰,一了百了。

  梁駱再問褚槐:「褚大人,這些罪,你可認?」

  褚槐跪著叩頭,「陛下,陛下明鑑啊,這些事微臣也被蒙在鼓裡啊!微臣都不知這個褚浮淰心如蛇蠍啊,微臣是冤枉的!」

  梁駱想起了戚娘子。

  他心一松,再看向這個男子。

  他俯首稱臣的時候,可曾想過,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帝王,竟流著他的血。

  梁駱沒覺得溫情,只覺得自個可悲。

  他更為戚娘子不值。

  他半蹲下,試探問道,「褚大人,朕這些日子查了不少事出來,當年戚……」

  他艱難喊出這個名字,「戚家獨女戚……柒,是被你府上外室所害,大人啊大人,內宅事尚且不清不楚,也不知大人這些年,是怎麼當梁京文司官的。」

  「陛下,這些舊事,先帝已經問責,尤外室其罪當誅,如今此罪婦的屍首都已化了啊。至於戚家娘子,乃是微臣結髮妻子,微臣至今都不曾續弦,也不敢將戚家娘子在褚府抹去。她為微臣正妻,微臣自是慚愧,也受了責罰。求陛下饒恕微臣,褚浮淰這個罪女,如今也已死,她受到了責罰!」

  「褚大人,朕查了這些事後,只為戚家娘子可憐,年紀輕輕,一屍兩命啊。」

  褚槐:「是是是,女子生產本就是鬼門關。」

  梁駱到底是忍不住,他再湊近,小聲問道,「大人說戚家娘子為你結髮妻子,不知大人可記得戚家娘子難產死於哪日,生辰是哪日?」

  褚槐一愣,他搞不懂為何梁駱揪著戚柒不放了,「這些……這些事微臣也記不清,微臣朝中公務繁忙,無暇記住這些無關緊要的舊事啊。」

  梁駱對褚槐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他站直身子,走到太和殿門外,「褚大人,梁京律法如此,此事誰都逃不掉。郭內監,即可傳朕口諭,文司院褚槐教女無方,受連坐之責,流放遠下州,無召……不得入京。其子女出閣不牽、其子為官不牽。」

  梁駱再言:「容公府家事牽扯勾結內宅,容家閉府,召督查院細細盤查審問。」

  遠下州。

  苦寒無人之地。

  褚槐雙腿打顫,跌倒在地上,「完了……」

  梁駱抬腳邁出太和殿,直到他拐到廊下盡頭後,他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一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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