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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給太后設局

2024-04-29 21:01:09 作者: 涼子姑娘

  飛羨聽不懂他說什麼,「陛下,這上面記著的,可都是各府各人員的行徑,戚娘子這頁,乃是司院記檔中給已故之人做的卷宗啊。這上面所寫,都是這位戚娘子所行所做……」

  梁駱的臉泛紅,急切地大口喘著氣。

  他覺得衣領綁著他喘不上氣,他一把扯開衣領,速挪步到太和殿外。

  冷風下,他沒穿厚披風,孤零零地一人站著。

  方才的殿內的溫暖與現下的冷氣碰撞,只有這一刻,他覺得自個腦子是清醒的。

  他站在殿外,伸手摸著自個的臉頰、鼻子、耳朵、嘴唇和手腕、肩膀。每摸一處,梁駱都覺得這些好像已經不是自個了。

  他心裡有個疑問,且這個疑問從方才到現在無限放大。

  他努力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不可能,朕一定想多了,不可能!」

  可他沒法冷靜,他想起方才齊雲的每一句,且在後面她幾乎瘋癲時控制不住自個說的那些話,戚家不可為那把刀。梁駱無法冷靜啊,他的身份,或許不僅僅是齊家血脈這麼簡單。

  

  齊雲待他的冷漠、利用,把他一次推出去,他幼時的可憐到如今的心酸,即便在這深宮中,難道他也不配得當溫存嗎?

  為何戚娘子記檔上的那些,全都是他母后說的舊事。

  為何她要把這些挪到自個頭上,這些事,到底是記檔混淆了,還是他本人混淆了。

  梁駱來回地走,他看著從廊下走過的宮人,看著這紅牆和宮燈。這煙火梁京,這深宮屋檐下,竟沒有一處是他的容身之地。

  他無助伸手想抓什麼時,再回頭卻發現,這些年來,身後跟著的只是自己的影子。

  唯有自己的影子。

  他到底是誰!

  飛羨打斷了他的思緒,「陛下,達大人在那候著多時了。」

  他恍惚回過神,轉頭看見達道已在殿外石台下候著了。梁駱此刻什麼都不顧了,他幾步狂跑,上前一把抱住達道。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把他抱在懷中。

  倔強和忍了許久落寞的那滴淚,落在達道的肩處。

  達道雙手騰空,竟不知要如何接納這個猛撲到自個懷中的小陛下,他挨著他肩的那刻,他感覺到他哭了。那是滾燙的臉頰。

  梁駱伸手速速擦乾眼眶,再站直身子,「書元哥不在府中陪著嫂嫂,怎有空來朕這裡了。」

  達道已經察覺到他不對勁了,「陛下忘了,今日可是臘月初一咬災節。」

  梁駱紅著眼眶再看向四周。

  原來今晚已是臘月了,他方才站在院內都沒瞧見,這宮殿樓閣上掛了洛州紅燈、紅盞琉璃燈,宮女們給宮牆上都掛了小紅彩燈。

  他落寞一笑,「是呀,民間素有臘月初一咬災一說,吃了炒棒花兒,初一一蹦一蹦,全家老小不得病。」

  他險些沒忍住。

  達道把拎在手中的竹籃飯屜遞給梁駱,示意他打開瞧。

  梁駱好奇打開,這飯屜內裝著炒棒花兒、炒瓜子、爆大豆和紅豆子,每一個都裝在小方碗中,還冒著熱氣。

  梁駱的難過勁瞬間就散了,一臉的意外,「這是給朕的?」

  達道連連點頭,「今晚微臣的府上做了許多這些小玩意拿來應這臘月第一日的景,微臣的娘子記得陛下,連夜讓微臣把它拿來給陛下。願陛下臘月初始,一切順遂。」

  達道看梁駱,從以前的君臣關係中,多了一份牽掛。

  這滿滿一堆沉甸甸的應景小吃食,梁駱鼻子發酸,他一直努力克制著自個,「浮沉嫂嫂……她還記著朕呢,其實朕……御膳院的人已經送過這些了。」

  達道一笑,「御膳院是御膳院,微臣的心意自是微臣的。」

  他又指指飯屜,「陛下,這底下還有一層呢。」

  梁駱把這一層取出,飛羨接過。

  他再打開第二層,端出一個平碟,這碟子內放著的,正是蓮花酥,「這也是臘月該吃的蓮花酥。」

  共有八個,各個精巧,粉色酥身如一朵朵蓮花開放,花蕊中包裹著黃蛋軟酥。

  梁駱以前在達國府吃過一次,是浮沉親手做的。他記得他吃了一整碟。許是那時候浮沉就記住了他愛吃這個,今晚也放在飯屜中一起進宮了。

  他小心將一個放在掌心,咬了一口,「好吃。」

  達道關切道,「陛下小心噎著了,這是微臣娘子親手做的。」

  梁駱忍著哭腔,「書元哥,朕今晚,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達道行了禮,「陛下,天冷,快些進去吧。記得照顧好龍體,既是嬪妃已在後宮,陛下為官員也好,還是為後嗣也好,後宮再不可這樣冷下去了。」

  「好,朕知道怎麼做。」

  達道再行禮打算退下,剛走沒幾步,梁駱思慮片刻後喊住他,「書元哥。」

  達道再挪步回去。

  梁駱:「朕想見見浮沉嫂嫂。」

  達道一愣,他覺得今晚梁駱不對勁。

  梁駱連忙解釋,「一入臘月便是年關了,慈寧院那邊官眷們要去請安問好。朕身邊能用的人,都與達國府和褚公府有關。掰著指頭一數,無論是太醫院還是別處,都算是湊到一塊了。初五的請安,嫂嫂是孕婦不便來。可書元哥是知道的,朕剛登基,太后那邊,朕不敢怠慢。再者,太保大人的娘子不進宮……」

  「陛下,微臣的娘子五日後會進宮的,陛下不必覺得是委屈或者是為難,陛下有事吩咐,娘子有孕也能進宮。」

  梁駱解釋,「朕不是吩咐。」

  「微臣懂。」

  梁駱一時覺得尷尬。

  達道走後,他在殿外待了許久才進到殿內的。

  既是齊雲想見浮沉,既是這一切已經快要揭曉,他只能冒險把浮沉送到慈寧院,冒險讓浮沉去見齊雲。

  他也害怕,可他別無選擇。

  這十幾年,他的疑惑,她對他的冷漠,他一刻都等不了了。

  梁駱暫時讓卿查院的人沒把齊家事傳出去,他還要再等幾日。

  幾日便好。

  慈寧院這邊,齊雲如坐針氈,她的心境和從前在雲殿時的隱忍全然不同了。那些卷宗折騰得她睡不安穩,連著做噩夢。

  這些事她從來都不信。

  當年屠壁搬至梁京時,齊家的列帳從城門口進來,百姓歡呼雀躍。

  齊家可是梁國的英雄啊,就算到了遲暮之年,就算只剩下她一人,齊家都是英雄。

  她的父親不能進皇廟不能進宗祠。

  可皇廟卻偏偏供奉著戚老的牌位,齊雲每每想起,牙床子都能咬碎了。

  那把刀,捅得她痛不欲生許多年,她絕不允許戚家風光,齊家落敗。

  此刻她急了,她生怕梁駱把這些事昭告天下。

  畢竟,比起梁駱的身世昭告天下大家一起死這等爽事,她最期盼的,還是由新帝親口說出齊家無罪這事來得踏實。

  元內監一直在外頭打聽著消息,「太后放心,朝中並未有什麼事傳出,上朝時談論的也沒有齊家這些事。許是陛下聽進去了,或者是此事還有轉機。」

  「他聽不進去的,哀家養他多年,只想著讓他得先帝喜愛,卻不承想忽視了將他養得太過正直,這是哀家的錯,怪不得任何人,」齊雲面露焦急之色,「你再去給哀家好好試探,對了,哀家在雲殿時聯絡過朝中幾位官員,雖是小官,可他們在屠壁時受過齊家恩惠,如今倒也本分些。讓他們留意朝中動響,仔細給哀家盯好前朝。」

  齊雲再仔細布局,「哀家既是當了這個太后,就得把太后的權好好用用。」

  元內監:「太后的意思是?」

  「陛下登基時,這冊印在陛下手中,他早越過哀家親政。哀家貿然干涉朝政也不合規矩,可哀家有太后冊印,又有懿旨在手。哀家說的話,在這梁京還是算數的。」

  她提筆,寫下一份懿旨,「你既是哀家身邊的大內監,此懿旨由你去宣讀。」

  元內監一瞧,「太后要設新女監?」

  所謂女監,乃是梁元國女學識、女師父的意思。

  在屠壁時就有女監的說法,後搬遷來梁京後先先帝取消了女監的設定。因這女監與男子拼命進京為官是一個道理,都想進宮來得一份榮光。

  有了位子,必有爭執。

  齊雲所意,是想靠這女監的開設,借這些女子拉攏朝中官員,好為以後鋪路。只要這條路能忍著到齊家翻案結束,她也算安穩了。

  「女監趕在臘月十五前選好入宮為師,再分配去各州國子監內任教便是。記住,女監均為正統,均直接拿梁京一手俸祿,且在榮休後,領退俸,衣食無憂。」

  元內監速速出宮傳旨。

  他走後,齊雲再安排莊嬤嬤,「那個姑娘……」

  莊嬤嬤:「太后放心,關在宮外呢,保准不會被他尋見的。」

  齊雲皺眉瞪了一眼,「竟還沒死?」

  莊嬤嬤立馬跪下,「老奴不知您的意思是處死她啊!」

  「荒唐啊!」齊雲一臉無奈,「哀家當年和你說得很清楚,尤奴一死,那姑娘也得隨了她,你竟是沒聽哀家的話,讓她還活著?」

  莊嬤嬤:「老奴聽茬了,以為是將她關起來就好,您放心,以前她是只瘸了一條腿,現今兩條腿都瘸了。」

  「瘸腿有何用,人是活著的,」她一把揪住莊嬤嬤的衣角,「哀家只給你一日,尋個法子出宮去,處置了。」

  「是是是!」

  莊嬤嬤速速退下。

  齊雲要設女監一事立馬傳遍了梁京。

  此事梁駱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梁京先是設了女醫官,如今又重開女監,當真是喜上加喜。

  梁京這些任職官員更是巴不得日日去慈寧院巴結齊雲了,設女監一事,朝中大臣更是大力讚許,「女監本是在屠壁就有的,微臣等這些老臣很是欣慰能再見梁元國設女監。陛下聖明,太后英明!」

  「太后開設女監與陛下開設女醫官一事都是梁元國大喜之事,女官讓女子走出內宅,分憂朝中女子支出平衡。」

  梁駱猜到,齊雲這是要樹太后的名聲了。

  此事傳開,人人讚許太后為女子樹了典範,為梁元國英明之舉。

  慈寧院內更是來往不斷,尤其是早年從屠壁跟來的老臣之子們,更是守在慈寧院挪不動步子。

  再有最多的,便是為自個府中女眷們尋後門的人,都來介紹府中女眷,讓女監大考前先混個名熟。

  齊雲對這一招,頗為滿意。

  就算梁駱想做什麼,名聲出去了,量他動腦筋時都得三思後行。

  達國府那邊,玉簪在榴奮老宅派馬奴傳來了話給浮沉。

  浮沉看完紙條,心中一樂,「玉簪妹妹擔憂的事,在我看來,大可不必呀。」

  達道好奇拿來也瞧。

  原來玉簪被老太太叫去榴奮是為了處置她。

  老太太和林氏在榴奮閒來無事就琢磨玉簪,「以前還想著靠她為咱們在梁京博一條出路呢,母親,玉簪可是算出過鳳命的啊。這孩子當初咱們抱了多少期待想著送她進宮去的,如今您瞧瞧,這痴傻瘋癲,又沒了什麼好名聲。這鳳命啊,兒媳瞧著,多半是沒了。」

  老太太:「別提什麼鳳命了,那都是觀里坑人的,不可再被忽悠了。我這幾個孫兒眼下無處可去,都是玉簪耽擱了。這個孩子,不能再留梁京了。她既是已快過議親年了,咱們只能把她嫁出去,最好是遠遠的,遠離梁京。這樣,她身上的晦氣霉運什麼的,都能被帶去婆家,眼不見為淨。」

  林氏早就想處置了玉簪,「母親,女兒遠嫁歷來都有,若是能尋一處尋常人家,我這個做母親的,對這孩子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老太太早就暗中托人打聽著這些事了,「燕州豐鄉就有一門合適的。」

  「燕州豐鄉?」

  林氏想起了浮沉,「褚家嫁過來的那個,好像就在豐鄉老宅待過幾年。」

  老太太才不會管浮沉呢,「那個什麼褚的,牙尖嘴利的,我最不稀罕的便是她了。她在豐鄉又如何,那個章文司也是豐鄉顯赫人家,就算她認得又怎樣。」

  林氏尷尬一笑,「只是,咱們的玉簪有些痴傻,怕是……」

  老太太一樂,「你放心,那個章文司的嫡子,據說也時而痴傻時而糊塗呢。」

  「那和玉簪正正好呢!」

  這二人一拍即合,趁著達麒達麟都來榴奮的間隙,偷偷也把玉簪叫去了榴奮。

  玉簪一聽林氏的意思,心裡瞬間沒了定數。

  那個什麼章家嫡子,也是個瘋傻的,她明明是個正常的,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這樣。可若是她婆家尚且也知道她痴傻瘋癲,她豈不是要這樣裝一輩子。

  玉簪沒了法子,偷偷把此事讓馬奴帶來梁京,求浮沉幫助。

  偏偏這湊巧的是,浮沉剛好認得這章文司,「書元哥哥可還記得這個章文司?」

  達道一愣,「我記得?」

  浮沉壞壞地笑著,「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在豐鄉的時候,莫嬸嬸喊我去宅子,我以為是有好吃的呢。結果一進去,就是莫嬸嬸給我準備好的相親。」

  達道也想起來了,「我也記得,是兩位豐鄉長相不出眾的公子吧。相貌不如我,才情不如我,個頭不如我,總之哪哪都不如我英俊瀟灑、也不如我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咦,」浮沉嫌棄地看著達道,「哪哪都如你!」

  她再回到正題上,「那兩位哥哥,其中一位便是章文司的嫡子,叫什麼章瀲的。」

  「對,好像就是他。」

  浮沉把紙條攤開,提筆速速寫著字,「這章文司的嫡子怎會痴傻瘋癲呢,他與我說過話,瞧著很是穩重。如果當真哪裡不對勁,莫嬸嬸又怎會把他介紹給我。」

  她寫完,再放下筆,把紙條塞進木筒遞給芒山,「你把這個速派馬奴送到豐鄉,我要讓莫嬸嬸去查查這個章瀲,探探虛實。」

  她再把第二個木筒也遞給芒山,「再把這個讓馬奴送去榴奮,讓玉簪妹妹先拖幾日穩住。豐鄉比榴奮遠,再拖幾日,定會給她一個答覆的。」

  達道:「娘子是要撮合這樁親事?」

  「為何不呢,玉簪妹妹在梁京受盡委屈,她這般聰慧懂分寸,不該嫁了人還在祖母眼前活著了。她若是還走不出梁京,她裝傻就得是一輩子。如果她能走出梁京,有一門好親事,尋一個好夫君,即便不是高官又如何。只要能一生順遂,不再裝痴傻受委屈,活個自在,比困在這梁京城要好。」

  「是啊,」達道感嘆道,「與其在困境中尋機會,不如走出困境,去尋一條別的出路。」

  浮沉心中竊喜,她希望一切如意。

  希望老太太迫不及待地處置玉簪,能誤打誤撞地讓玉簪尋一條新的活路。

  達道提醒浮沉,「明日就進宮了,可害怕?」

  浮沉想起梁駱,又一臉的陰霾了,「不怕。」

  這兩個字,無比堅定。

  那晚達道進宮前,浮沉就囑咐過,「若是陛下有需要我,你不可為了我這有孕的身子拒絕。既然咱們如今已經猜到了大半,那麼太后也好,陛下也好,他們所說的任何事,我都作好了準備的。如果當真我們猜對了,這局勢就變了。」

  達道握住浮沉的手,「我們在暗處,齊太后在明處。」

  是啊。

  明暗調換,就很有意思了。

  既是知道她的盤算,擔憂也便少了幾分。

  只要梁駱需要浮沉,她必定守護他,不再讓他難過。

  莊嬤嬤出宮後走的水路。

  自她出宮那刻開始,達道早就派人蹲守在後宮門處的人就盯上了她。

  這位嬤嬤不愧是宮裡混的,她出宮後先去了胭脂坊購買胭脂水粉,再去了皇布坊扯料子。前前後後忙了許久,趁著天黑,混進了一艘客船上,走了水路。

  她事事謹慎,可還是沒逃出暗門小廝的機靈。

  這客船走水路到了梁京遠郊處的鄉下碼頭停靠,莊嬤嬤再速速下碼頭,鑽進遠郊巷子內。

  已是入夜,她蹲在路沿處對付了一碗水餃兒吃完,再戴著帷帽進了深巷。

  拐了七八個彎,到了一處無匾額的灰牆屋子門前停下,她朝門縫塞了什麼。沒一陣子門開了一條縫,她擠進去。

  原本漆黑的屋內,點了燭燈。

  跟蹤的小廝有三人,一人速速圍上房頂,輕踩瓦片蹲著,其中二人守在門外。

  巴掌大的圍牆內還有院子,呈天井狀,三面全是牆,唯有一面是朝北的屋子。

  莊嬤嬤放下裹布,伸手烤著暖爐,「這大冷天的,可還活著?」

  開門的人是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活著呢,我們辦事您放心。」

  莊嬤嬤把裹布打開,取出一袋銀兩遞給他,「這交給我就好,您的事了了。」

  這男子一掂量,一臉喜色地應付著往門外走。

  剛打開門,再合上門,才跨出一步,就被門外守著的死死捂住嘴。昏厥後,再扔上馬背。

  莊嬤嬤把自個烤暖和後,悠悠起身,把塞在衣袖內的一瓶藥取出捏在手中,輕輕推開那扇門。

  跛腿的姑娘蜷縮著身子,怯怯抬頭,「莊嬤嬤?」

  她想動,卻挪不開步子。

  她許久沒見人了,可她一眼就認出了莊嬤嬤。她長這麼大,沒見過父母,見過最多的,便是莊嬤嬤了。

  她伸手夠到放在手旁的木拐,艱難起身,靠著木拐的支撐慢慢挪到她跟前,「嬤嬤?真的是您?」

  莊嬤嬤不敢抬頭瞧她。

  她把藥捏在手中,竟在此刻不知如何下手了。

  面前這姑娘,是她一手帶大的啊。

  齊雲把這姑娘帶進雲殿,她不知她叫什麼名字,小小的眼神全是害怕。她叫她小梔子。只因見她那日,雲殿後園開滿了梔子花。

  她教她宮中伺候人的規矩,教她盞茶,教她認嬪妃品等。

  莊嬤嬤也是個婦人,可惜她的家人全都死了。她的姑娘沒了兒子沒了,小梔子跟著她一點點長大,她的心漸漸被這孩子勾走了。

  後來小梔子被齊雲安排去了宮外幾年,一直暗中聯絡著尤氏。

  尤氏一死,她對齊雲也沒了用處。

  莊嬤嬤自是知道她的使命,可是看著小梔子對她笑,喊她「嬤嬤」時,她到底於心不忍啊。這在宮中為人嬤嬤的命,也要有所寄託啊。

  她動了惻隱之心,將她關在此處。

  她怕齊雲,即便她問起小梔子時,她還是沒有撒謊說是已經沒了。

  如今,她再見到了她。

  陰冷黑暗的屋子,冰冷的飯菜,她在這期盼著能出去,期盼著能再被齊雲用到。至少對她而言,她是個有用的。

  「嬤嬤,可是雲娘娘有什麼吩咐,奴婢雖是雙腿都跛著,可這木拐尚且能走的。」

  莊嬤嬤捏著藥,不知如何,「不能再喊雲娘娘了,曾經的雲娘娘,如今已是太后了。」

  莊嬤嬤看著小梔子,她到底還是下不去手。

  她把藥塞回衣袖,咬著牙床,艱難開口,「孩子,你逃吧!」

  「逃?」

  莊嬤嬤攙扶她往外挪,她索性把小梔子背起,邁腳推開門,一步步沉重的往碼頭挪去。

  小梔子不敢動,乖乖地趴著。

  能瞧見碼頭時,她把小梔子放在一棵樹的背後,「孩子,你坐這船,能走多遠走多遠,即便再腿腳不便,再艱難,都得活著。人活一口氣,嬤嬤到底下不了心來害你。嬤嬤留你一條命,你逃吧!」

  小梔子一愣。

  她猜出了一些,「好。」

  她馱著小梔子到了碼頭處,等到了夜船。

  因是夜間,這些船都是不需要路條的。嬤嬤幾乎把所有的貫錢都給了船廝,「她腿腳不便,勞您費心了。」

  嬤嬤把她安置上了船。

  她什麼都沒對小梔子說,看著船駛開,朝夜色開去。

  船艙內,小梔子扶在船艙門前,剛打算尋順手能扶著走路的東西時,方才在屋檐上的小廝拍了她的肩,「姑娘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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