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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齊雲欲翻案

2024-04-29 21:00:42 作者: 涼子姑娘

  這是齊雲為太后所邁出的第一步。

  她也並非信口雌黃,而是有備而來。

  她說畢再沒言語,而是拐去床榻的書屜上,踩了矮凳,墊腳站在高處。

  書屜最頂處放著一個竹簍籃盒,她取下,抱在懷中。

  齊雲把它小心擱置在藍雕梔子花桌前,輕輕擦拭乾淨上面的薄土,長嘆,「這許多年,哀家終是可以打開它了。前些日子搬寢殿,哀家都沒讓人擦拭掉它上面的薄土,對哀家而言,它乾淨了,體面了,那些過去塞滿哀家腦子裡的痛苦也就沒了。」

  梁駱都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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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哪裡知道,他的母后,竟一人獨自背負了這麼多的秘密。

  他憶起過往,憶起那段在雲殿的日子。

  年幼時不懂,一直堅信地認為齊雲對他的冷淡,全是不喜歡。

  他穿著虎頭鞋跌跌撞撞地學走路,跌倒在夏日滾燙的地板上,哭著嚷著要母妃抱。

  乳母將他抱過去,齊雲重重將他推倒在院子內,「小小年紀要做什麼,你是男孩子,整日哭哭啼啼的有什麼用,自個爬起來!」

  那日齊雲就立了規矩,「往後六皇子再跌倒,誰都不准扶,誰若伸了手去扶,本宮立即逐出雲殿!」

  雲殿的宮女,再也沒有攙扶過他。

  他在雨中踩在光滑的青石板上跌倒在水坑中,委屈地放聲大哭。

  大雨落下,透過淡淡的雨霧盯著那扇打開的紅門。

  齊雲端著盞茶坐在竹榻前一口口地飲茶,抬頭瞅一眼他。

  他立馬閉嘴,委屈巴巴地一個人跌撞著爬起,邁著小步子進去。

  他哆嗦著身子,怯生生地伸出通紅的小手去摸齊雲的手。

  「母妃的手,好暖和啊……」

  他的手冰涼涼的,他怕讓母妃冷道,又怯生生地再縮回衣袖內。

  齊雲放下盞茶,「可還哭不哭了?」

  梁駱乖乖地搖頭,「不哭了,兒臣再也不哭了。」

  齊雲淡淡一笑。

  她伸手,撫著他的鼻尖,「駱兒,你與母妃,都是可憐人。都是無處可去的可憐人,你唯有自個堅強,好好地聽話,母妃與駱兒,才能在這後宮活下去。」

  那時的梁駱聽不懂這些話。

  屋外的雨啊,淅淅瀝瀝地沒個停。

  他怯怯地站著,連連點頭應下這些話。

  他五六歲時齊雲就定了規矩,每隔七日才可出雲殿一次。

  他被乳母安置在雲殿小屋子內,一支筆,一張白紙,一沓書,「娘娘說了,六皇子每七日就得抄錄這些典籍,什麼時候抄完,什麼再出去雲殿去給陛下請安。」

  乳母言語冷冷的。

  他縮在桌角前,小手捏著那支對他而言很大的筆,有模有樣地坐在那抄錄著典籍。

  偶有不懂的字,他依舊照著那個生僻字一筆一划地學著。

  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別的哥哥們在太和殿的暖爐前陪著父皇下棋、吃酥糕時,梁駱就窩在雲殿書桌前,看著圓窗外的紅牆、屋檐、雁歸,日日抄錄著典籍。

  起初只是抄錄。

  隨著年紀增長,他開始沉澱所有的心思和期待,鑽到那些典籍中出不來了。

  「為何嶼州與眉州要因一本辭典引發戰亂呢,為何上述官不如下述官呢,為何梁國要把都城從屠壁遷來梁京呢。」

  「為何自古武官都不如文官受賞、封官高呢。為何梁國只設男官不設女官呢?」……

  他的問題越來越多,見地也越來越多。

  冬日落雪吹進圓窗,暖爐的炭火免了已有半個時辰,乳母推門進來添糕點時凍得發哆嗦。

  她好奇湊近,本打算問問他這一人待著,怎不喚宮女來添炭火取暖呢。

  乳母一瞧,才知這位六皇子早已鑽到典籍中出不來了。

  他抱著書,挪步來回地走,嘴裡嘀嘀咕咕地說著、念著。

  他從來沒有過生辰日。

  別的哥哥都按照記檔上過生辰,可他從來都不知記檔上的生辰是哪一日。

  他也問過齊雲,「母妃,兒臣的生辰在幾時,兒臣並非是想自己過生辰,是想給母妃過。人人都知,孩子生辰日,是母親的受難日。兒臣想在這一日,送母妃…….」

  梁駱沒說完,齊雲冷冷打斷他的話,「你沒有生辰日。」

  「哦。」

  他在她面前,活得小心翼翼,活得不知哪一句不合適就觸碰到她的禁地了。

  這,便是梁駱的過去。

  他十一歲時,梁帝壽宴。

  那是齊雲第一次帶著梁駱去宮中後壽院赴宴,齊雲最不擅長的便是這些了。她向來性子寡淡,很少與別的嬪妃來往。

  那年壽宴,她出奇地帶著他去了。

  梁駱長到十一歲,見過他父皇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上前行禮,問了安,退到齊雲身後。

  梁帝抬頭盯著他,眼神里全是陌生,「朕有兩年沒見過六皇子了,竟長得這樣高了。」

  他勾勾手,示意梁駱上前。

  他抬腳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低著頭,嘴裡小聲喊著「父皇」。

  梁帝撫他的肩,再拍拍他的個頭,「長結識了啊。」

  他順手拉起他的手,將他的手掌攤開。

  這一瞧,梁帝滿臉的震驚。

  這左不過是十一歲男孩子的手,可他的手掌,全是老繭。

  這尋一個七八十歲的老者來對比,老繭都沒有梁駱的多啊。

  梁帝看了許久,問道,「駱兒這幾年,一直在勤練這手?」

  他不知如何回答,抬頭看齊雲。

  齊雲上前行禮,「回陛下的話,雲殿偏遠,駱兒這孩子也不常出雲殿,臣妾與他的性子一樣,都愛清靜。臣妾清靜下來可以飲茶賞花斟酒,這孩子閒不住。他又不愛鬧騰,閒來無事就常鑽在書齋中不出來,翻典籍、練些字帖,手就成了這樣。」

  梁帝滿臉地心疼,「你可都看什麼書?」

  梁駱也是個聰明的,他自是不敢回答看了武書和治國典籍,「父皇,兒臣看的全是兒臣去典籍院借來的歷代文人詩詞典籍。兒臣覺得,文人筆下的三言兩句,已是一朝四季更迭的春秋故事。兒臣喜歡這些,喜歡讀詩,也喜歡賞詩。」

  「那你的手呢,可疼?」

  梁駱低頭摸摸掌心,他也覺得慚愧。

  這手隨自己多年,卻不承想,提筆習字時,竟讓它倆也磨練了。

  「這手的老繭現下磨了出來,以後兒臣再做旁事時,也就不覺得疼了。」

  那次壽宴,梁駱只與梁帝見了這一面,就已經讓梁帝牽掛萬千了。

  那年冬日,他常在雲殿旁的御園走動,試圖再碰見梁駱。

  他心存芥蒂,從來都不屑進雲殿。

  他想瞧瞧,這孩子的若干年是如何熬過來的。

  他沒進去,也再沒見過。

  只是隔著遠遠、高高的宮牆,聽著梁駱吟詩的聲音穿透樹杈、穿透宮檐,一聲聲傳入耳中。

  之後幾年他被安排去過各處,歷練過,也吃過苦。

  漸漸地隨著年紀增長,他越來越明白齊雲對他的苦心了。

  她看似待他冷漠,可每安排的一步,都是將他送上帝王之位的一步。

  他有時候就想,這位母妃深居雲殿從不與外界有所牽扯,她的淡然她的冷漠,若當真是無欲無求,又為何會苦苦經營,次次差人打聽好梁帝在何處,將他送到他跟前呢。

  且她很會欲擒故縱。

  梁帝對他頗感興趣之際,她從來都不會乘勝追擊,而是再將他關在雲殿,讓宮牆外的梁帝為了那些面子和忌憚,心中惦念,卻從不主動邁著步子進來。

  梁駱憶起這些過往,深覺齊雲的不易。

  她的每一步,看似將她冷冷推出去,可當他為帝王時,他才懂這位母妃的隱忍和盤算,全都是為了他能坐穩這個位子。

  這位子於他而言,他從未想參與爭過、搶過,與哥哥們自相殘殺。

  如今他是名正言順,順從先帝旨意登上此位。

  不想爭搶是一回事。

  名正言順又是一回事。

  既是戴上了這頂帽子,那這梁國,這梁京,他一定會負責到底。

  梁駱最看不透的,便是這位母妃。

  她好像有心事,又好像了無牽掛。她睡前殿內要點安神香,時常輕哼幾句童瑤。

  她好像對過往放不下,又好像全都放下了,想在後宮隱忍平安度過餘生。

  每年過了夏至那幾日,她都會把自己關在內殿兩日。

  內殿好像一直燃著香爐,又像是在燒黃紙,濃煙四起,梁駱從來都沒敢進去過。

  他的母后,好似有許多秘密。

  他回過神,齊雲已經打開了那個竹簍籃盒。

  梁駱:「母后?」

  齊雲笑笑,她的手微微抖著把一卷黃紙取出,再取出幾道摺子,還有一張卷放在長抽匣內的絹布。

  梁駱認得那個絹布。

  那是用絹布做的聖旨。

  齊雲把那幾道摺子遞給梁駱,「這些都是當年彈劾齊家的奏請摺子。」梁駱本不想去翻這些舊事,可齊雲強塞在他手中,他也只得瞧。

  之後,她再把那絹布取出,也遞給他。

  齊雲指著絹布時,嘴唇都在發抖,「這個,是當年先帝賜齊家滿門抄斬的旨意。」

  梁駱不解,「為何這些都在母妃手上?」

  齊雲眼神黯淡,「這些你無需多管,只需瞧就是了。」

  梁駱一一打開,再一一讀完。

  他越往後看,越覺得不妙。

  他眉頭皺起,捏著絹布的手越來越緊,「母妃,這些可是真的?」

  齊雲忍著哭腔,「自是真的。」

  梁駱:「可為何父皇會如此處置這事呢,齊家的事細節無人知曉,當年著手辦此事的官員全都調離出京了。齊家跋扈囂張,父皇連夜就讓齊將軍…….」

  齊雲打斷他的話:「駱兒,齊家是你外公家,是你的家,是你母后的娘家,齊將軍是你外公,你口口聲聲一個齊家齊家的喊,是說自個與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梁駱一臉的尷尬,「母后莫急,只是出於這事,兒臣要有立場。這就與兒臣與書元哥一樣,朝堂上他是達大人兒臣是君王。朝堂下他依舊是兒臣是書元哥,是兒臣的哥哥。」

  齊雲低頭不語。

  梁駱再沒作解釋,「父皇連夜處死齊將軍,屍首是從戚國府抬出來的。齊家的細節當年瞞得天衣無縫,如今更是無處查證。兒臣一直以為,父皇當年是有關押候審的,審案的記檔也都是一一對質好的。可這聖旨上,卻是斬草除根,且在三日內就悄悄滅了齊家,為何要如此草率呢?」

  梁駱越發得不解了,「齊家幾十口人一夜之間屍首遍地,朝堂上更是無人敢摻和一言?」梁駱再追問,「這樣急迫地處置齊家,究竟有何目的?」

  齊雲:「哀家若是知道這些,就不需駱兒來翻案了。哀家只記得,哀家那時候跟著你外祖母去了戚國府院內給你外公收屍。他躺在白布上已經咽氣了,他的死,是被戚國府戚元符和戚元徽二人用毒酒陷害而死的。戚家人把此事瞞得天衣無縫。人從戚國府抬出去時都不敢走正門,也不敢哭喪,悄悄地抬走了。沒過幾日,梁京城倒是安靜了許多,可無人知你外公的死。過了半月,哀家進宮,住在這雲殿中,你父皇動齊家的第一步,就是讓哀家一入宮就當了貴妃。哀家被封為貴妃的第二日,戚元符再接一道密旨,一夜之間,與他的三弟戚元北一同將齊家滿門抄斬。戚元徽又把齊家幾位叔公也以連帶之責全都在午門問斬了。你父皇把齊家滿門抄斬了,可他卻不動哀家與你外祖母。」

  齊雲想起她見母親苗氏最後一次,就滿臉淚痕。

  那時她剛小產,齊家全滅後的雲殿再無一絲溫度。她捂著肚子,躺在床榻上,眼淚哭濕了軟枕,哭透了被褥。

  她身子虛弱,伸手去夠放在矮桌上的湯藥,打翻了湯碗灑得滿桌都是。她艱難再起身,嘴唇發白,剛要放下帘子時,殿門外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母親?」

  她不可思議地盯著苗氏進來。她以為全都死了,全都沒了。

  齊雲虛弱著起身,顫抖著聲音,「母親?」

  她發出沙啞的聲音盯著她,「母親竟還活著,母親,您竟還活著!」

  她嗷嚎著嗓子,趴在那,肚子的腹痛再襲來時,下身又流了血,染紅了被褥。

  苗氏顫著手上前攙扶她,「數日不見,我的女兒,竟消瘦成如此模樣。」

  苗氏再問:「我聽說,你小產了?」

  齊雲摸著苗氏的胳膊,摸著她的肩,確定她是活的,這才破涕而笑,「母親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母親,女兒在這,如一具屍首有何區別。齊家沒了,女兒的心,早已隨齊家隨父親一同死了。屍首又怎會有孕,怎會生出孩子呢。」

  苗氏:「陛下說你身子虛,傳母親進宮來瞧瞧你。」

  齊雲忍著哭腔。

  苗氏:「陛下讓母親去外州荊地,服一輩子苦役。」

  荊地。

  那是苦寒之地。

  那裡常年厚雪,別說去那服苦役了,怕是還沒到那,人就沒了吧。

  齊雲搖頭,她緊緊抱住苗氏:「母親,女兒不讓你去!」

  苗氏掙脫開齊雲,「孩子,你切記,切莫再尋仇,切莫再報仇了。這條路到底就結束了,就走到盡頭了。你在後宮好好活著,不求什麼貴妃什麼皇貴妃,只需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奔頭。戚國府明哲保身,戚老太太如此狡猾,她都害怕陛下的疑心和猜忌會牽連到戚家人頭上。你孤身一人,又怎能與這梁國為敵呢。陛下留你一命已是開恩,你需聽話,需好好地活著。」

  齊雲含淚,已哭得泣不成聲,「戚家狡詐,母親,戚柒是女兒最好的姐妹啊,她看著我把父親屍首抬出戚國府的。母親,女兒咽不下這口氣。女兒的父親女兒的家人都被他們戚家害死了。戚家是陛下的一把刀子,這把刀子可以是任何人,但絕不能是戚家!」

  「如今說這些早已無用了,」苗氏起身,依依不捨地看著齊雲,「雲兒,好好活著,那些仇恨都忘記吧。唯有活著,才能有盼頭。等你生了孩子,膝下有人陪你,也就不覺得寂寞了。」生下孩子?

  齊雲發出苦笑。

  苗氏走後,她掩面哭泣。

  她掀起被子,摸著小產後再順著腿流出的血,她用枕巾,冷冷地擦著這些血。

  每腹痛一次,心裡的傷也越疼。

  苗氏走了沒多久,有小宮女急切闖門進來,「娘娘不好了,齊夫人從護城河跳下去了!」

  「什麼!」

  小宮女:「宮門口的侍衛說,齊夫人從宮中出來,剛巧碰見戚家姑娘和鶯娘娘也在宮門,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齊夫人就……就跳到護城河了!」

  齊雲雙腿無力,她一個不穩從床榻上跌倒在地上。

  宮女上前攙扶她,可惜她的腿早已麻得沒了知覺,她的淚奪眶而出,朝著那扇紅門,對著那紅牆嘶吼:「母親!」

  是啊。

  母親。

  那是她心底,最後的溫柔。

  梁駱從未見過齊雲如此模樣。

  她那個遇任何事都可以波瀾不驚的臉上,竟也有了恨意,也有了不甘心。

  看她的臉沒有溫度,可此刻在梁駱心裡,他的母后反而比從前有溫度。

  齊雲再道:「戚老太太那隻老狐狸,在齊家出事後沒多久,就進宮面聖,奏請一道旨意,將戚家三兄弟送去了偏遠苦寒的外州。她為自保,為戚國府在梁京能活下去,不惜讓這國府沒落,都要明哲保身留著青山在。」

  齊雲試探一眼梁駱,「哀家這些年,從來都沒忘記過這些事,你外祖母跳護城河,哀家心口最後的溫柔也沒了。」

  梁駱看著齊雲,心裡全是心疼。

  全家被滅,她一人在後宮隱忍多年,她到底是如何熬過這一日,又一日的呢。他上前,蹲在她跟前,伸手撫她的手。

  齊雲一愣,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打亂了思緒。

  梁駱含淚,看向齊雲,「母后,兒臣難道不是您以後的溫柔?」

  溫柔。

  他,是她的溫柔嗎?

  齊雲一時木訥。

  看著離自己如此近的梁駱,她也有些不知如何應付了。他好像長到這樣大,她從未與他如此親近過吧。

  每次都離得好遠與他說話。

  她回過神,輕輕一笑,「駱兒自然是母后的溫柔。」

  梁駱起身,把這些絹布收好,再放回竹簍籃盒內,遞給齊雲,「母后,齊家的事,兒臣心裡有數。這些絹布是父皇親筆所寫,字字句句全是速速滅了齊家。一無候審二無對證,雖說此事已久遠,可若是此事當真瞞了什麼,父皇當真操之過急,兒臣自會重新翻案,為齊家和百姓還原一個真相。」

  齊雲激動站起。

  對她而言,除了翻案,還有戚家,「駱兒可別忘了戚家,是戚家接過先帝的刀子,戚家也得查。」

  「母后,戚家還是齊家,兒臣都會一一去查證,等兒臣私下查到什麼,自會做該做的事。」

  梁駱又道:「不過母后,若是齊家的事沒有任何貓膩,父皇沒有錯殺任何人,齊家當年就是跋扈囂張,無惡不作的話,此事兒臣絕不會翻出來。再者,戚家為臣子,很多事不得不為,接了父皇的旨意,戚家不動手,就是忤逆聖旨。母后不必牽扯到戚家。」

  齊雲微微皺起眉頭。眼前的梁駱,再也不是那個怯生生在她跟前索求疼愛的梁駱了。

  齊雲:「駱兒先去私查,別的事,來日方長。」

  梁駱行了禮,移步到太和殿,再被齊雲喊住,「對了駱兒,這先後宮的位子和各自院都已經安置妥當了,東北二宮也空落下來了。你的後宮連一個妃子都沒有,可得給你選新人進宮了。」

  齊雲眼珠子一轉,「此事,哀家自會為你挑選合適的。」

  梁駱無心這些事,「那就有勞母后費心了。」見梁駱走了,齊雲跌坐在鑾椅上細細想來,冷笑道,「哀家精打細算的半輩子,一直暗中督促他歷練著、長大著,卻不承想,哀家過於讓他歷練了,沒讓他嘗試下人間疾苦和遷怒旁人。他長得過於正直,過於忠於他的道義了。」

  莊嬤嬤:「可是先帝瞧上的,或許正是陛下的這點呢。」

  齊雲再一笑,「誰說不是呢,先帝瞧上的,還真是他這點正義呢。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取魚,而棄熊掌也。哀家還盤算著他能聽哀家的,哀家前前後後費了多少心思讓他與他的姐姐親近,還設計茅屋相救,為的就是這產生了情分,再告訴他齊家事讓他去陷害他的親姐姐呢。」

  她歪靠在軟枕上,「如此看來,這點倒是哀家失算了。」

  她再問莊嬤嬤,「外頭的事可布置齊全了。」

  「都備好了,太后。」

  「好,」齊雲舒緩著眉頭淡淡一笑,「台子搭好了,那就見機行事。」

  齊雲喊來元內監,「你們元家,好像還剩下一個姑娘尚在京內?」

  元內監:「是,太后。這姑娘呢,太后是知道的,她是元……的姑娘,就在梁京呢。」

  齊雲:「可識字,可會撫琴可懂一些禮儀,可別是什麼都不知的莽撞野丫頭吧?」

  元內監連連擺手,「太后放心,她當年好歹是元府出生的姑娘,如今元府是沒了,但她隱姓埋名,跟了一個師傅教琴技,現下在琴齋坊呢,聰明著呢。」

  「長的可水靈?」

  元內監:「水靈,好看。」

  「好。」

  齊雲琢磨著,這個元姓姑娘的後路了。

  梁駱翅膀硬了,若是不安插人在他跟前吹耳邊風,齊家翻案,還有連累戚家一事,怕是不好把控。

  梁駱回了太和殿,飛羨關了門。

  沒多久的工夫,白穆穿著官服速速進了太和殿,「陛下深夜召見可是有事?」

  梁駱:「白大人,你是武官,自知武官曆來的脈絡,朕要派你一人去暗中給朕查查當年齊家一事。」

  第二日。

  慈寧院內已經在布置今日眾女眷進宮給太后請安一事了。

  浮沉自是不敢怠慢。

  她換了褙子臣婦服,輕輕把肚子勒起來,「且得委屈委屈你了,等到了時候,母親自會再不敢委屈了。你且忍著,這樣做,咱們都好。」

  浮沉勒好肚子,把臣婦服穿好上了馬車。

  過了護城河,她聽聞這一路上一直有馬蹄聲音,好奇掀開帘子一瞧,「書元?」

  芒山調皮地指指達道,「忠心護妻進宮,一路跟隨,大娘子,我家公子可是楷模啊。」

  浮沉歪頭一笑。

  達道也學著浮沉歪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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