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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浮淰為難浮沉

2024-04-29 20:59:44 作者: 涼子姑娘

  浮沉心裡一咯噔,也不知怎的,自看到浮淰進來,她就渾身不舒服。

  浮沉也沒想到褚槐還叫了浮淰,畢竟她與內宅的娘子們是不同的,她在宮中,本就進出不便,一般的家宴都不能出來走動的。

  何況無論是宮中的嬪妃還是皇子們的妻妾,回娘家府就算是省親了,這按理說都有嚴格規矩的。

  浮淰邁腳進來,浮沉和浮沁她們也都起身給浮淰行禮,「六妹妹。」

  行禮是沒錯的,她嫁入皇室,雖為四皇子的側室,可一入宮門身份就沾了皇貴高位,自是該行禮問好的。

  婢女翠之把浮淰的長披風收到一旁放下,浮淰趕忙上前,一臉的客氣,「各位姐姐怎好向我行禮,我是妹妹,各位是姐姐,這又是在自個家中,這些規矩往後都得省了。自我回京後,姐姐們都各自忙著也很少能說話,也就二姐姐與我相處了幾日,昨日收到父親的帖子,說是府中家宴,我心裡是真高興,能和各位姐姐們再見面說話,我這心裡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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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淰的嘴一旦張開就沒有合上的機會了。

  浮沁和浮瀅笑盈盈地盯著她的嘴在那一張一合,彼此心裡都在感嘆,這小小年紀,怎就這麼能說會道,這可比她們姐妹任何一個都能說啊,句句不敷衍,處處小心,不愧是宮裡來的。

  浮沉也納悶。

  浮淰打小就沒怎麼同她們在褚公府長大,浮沉和浮沁她們在一個院內都感情淡薄,各顧各的,更何況是在宮中學堂長大的浮淰呢。

  她從學堂回來不到半年就去了勤諳老宅,今日見面,這過分的親昵,倒覺得尷尬了許多。

  不過瞧著浮淰的樣子,她倒是沒覺得尷尬,好像她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奚落在場的姑娘們。

  浮沉和浮蘭站在一起,她全程都沒有參與一句,反倒是浮淰,從進門的那刻,她的眼神就從未離開過浮沉。

  那股子恨意,浮沉察覺到了,浮沁和浮漪還有浮瀅都察覺到了。

  整個屋子內,與浮淰有恩怨的,好像只有浮沉一人。

  浮蘭知道浮沉的性子,為著自保從不拋頭露面地給自己惹事,更何況方才她都知道自個有孕在身了,現在定不會貿然出頭與浮淰起調子對唱的。

  浮蘭所想,正是浮沉所想。

  一旁的褚槐見浮淰來了,趕緊招呼著浮淰坐在上位上。浮淰一來,褚槐很高興。

  這被前前後後地冷場多次,他的六丫頭一來,給他撐腰長面子的人也就到了。

  飯桌上,浮淰讓翠之把七個長條盤子從院內一一端上來,擺在飯桌側前,「父親,女兒這次回來,給父親和姐姐們都帶了禮。」

  「哦?你說說,到底是你懂規矩,這不僅還給為父帶了禮,還給姐姐們也備好了,」褚槐邊說邊用眼神白浮瀅,「想著為父又想著姐姐們,你年紀最小,卻是個最懂事的,為父心裡高興。」

  浮瀅客氣地沖褚槐一笑,索性還把臉轉過去不看了。

  翠之端著一對綠瑪瑙小瓔珞站在浮沁跟前。

  浮淰也跟著過來,「大姐姐,這一對綠瑪瑙小瓔珞是給瑾書的,瑾書是我的親外甥女,姐姐生她的時候我年紀小不知這些禮數,如今大了,自該想著我這個外甥女的。這小瓔珞是一對,等姐姐以後生了兒子,另外一隻就可以給外甥男了。」

  這心機,當真是厲害了。

  既送了瓔珞顯得自己大方,又不忘時刻提醒浮沁她沒兒子。

  浮瀅聽了都心疼,反觀浮沁,她的臉上絲毫看不到任何不滿,全是笑意,「多謝六妹妹了,你想得周到,反倒是我們這些做姐姐的沒考慮這麼多。這瓔珞姐姐收下了,勞妹妹記掛,瑾書自會好還戴著,日日沾妹妹的福氣。」

  浮淰再笑著挪到浮漪跟前,翠之也跟著上前。

  翠之端給浮漪的,是一把羽毛絲絨團扇,扇面上鑲了一顆小圓玉珠。

  浮淰:「我與二姐姐相處的時候最多了,二姐姐現在是和離在家的身份,出門時難免會覺得尷尬,這把團扇是羽毛絲絨的,扇面大,姐姐若是覺得有時不便,還可當個卻扇來用。」

  這明著是送禮,可字字句句,全都是在揭傷疤。

  浮漪一把接過,「謝謝六妹妹了。」

  她再坐下。

  浮漪乾脆利落,不像浮沁還說了幾句客氣話。浮淰一瞧浮漪的態度,心裡罵罵咧咧多次,表面上依舊雲淡風輕。

  她再走到浮瀅跟前,翠之端著來的是一副象牙雕棋,浮淰客氣了幾句,浮瀅也客氣了幾句。

  浮瀅收到的是棋盤。

  浮湘收到的是獨守空房時無聊解悶子的對篩牌。

  這些禮送的,全都在暗諷,褚槐都覺得甚是尷尬,這哪裡是送東西,這分明是踩自家人了。

  到了浮沉跟前,浮瀅本想阻攔浮淰的,可她見浮淰就是奔浮沉來的,也不敢輕易上前。

  翠之端上來的東西被一條長錦帕蓋著,誰都不知是什麼。

  浮淰挪步朝浮沉走來,浮沉起身淡淡地笑著。

  浮淰:「五姐姐,我最惦記的人就是五姐姐了,前些日子想著去拜訪五姐姐的祖母,可我好像聽說祖母去了老宅?」

  褚槐一愣,「怎的岳母去了老宅,去了哪個老宅?」

  這褚槐還不知是哪個祖母呢。

  浮沉笑著看向褚槐,「父親不知,六妹妹說的祖母,是達國府那邊的祖母,並非是我戚國府的外祖母。」

  褚槐一笑,瞧了一眼浮淰,「你這孩子,要去拜訪也該是戚國府這邊嘛,怎還去了達國府那邊。再說那邊的祖母,就連你五姐姐也不熟。」

  浮淰:「父親難道忘了,我五姐夫和四皇子可都是有血親的呢,依著規矩,我也得先去拜訪那邊的祖母才是。」

  褚槐一聽,覺得浮淰說得也有些道理。

  浮淰再看向浮沉,「五姐姐,我與五姐姐如今也算是親加親,這樣說來豈不是更親了。」

  翠之取下長錦帕,只見這長條盤上擺著的,竟擺著宮中娘娘和皇子妾室們常戴的高冠、儀天冠和玉龍冠這三種花冠。

  這些花冠極度奢華,冠身用透珠鑲嵌,花用的全是四季花,種類繁多。

  錦帕剛打開,眾人都來瞧這花冠了。

  浮湘感嘆,伸手欲摸,「好漂亮的花冠啊。」

  浮漪和浮瀅對看一眼便知,這花冠,此時拿出門道多著呢。

  浮沉一不算誥命夫人,二不算宮中人,這些冠子她不敢收也不能收,更別說戴不戴了。

  浮沉眼神遲疑了片刻,再瞧瞧浮淰鎮定的神色,她知道,這小丫頭片子是來找她事的。

  浮淰:「這三個花冠是我妝檯前最漂亮的三個了,今日來時就想著帶來給五姐姐帶來。我本是帶了三個,還想給各位姐姐分一分的,可各位姐姐也都知道,這我也是剛入宮不久,加之年紀小不懂這些規矩。這來的路上,嬤嬤就說了,這花冠是宮中的不能隨意拿出來,內宅的娘子們不可僭越規矩戴宮中的冠子。所以這三個,都得勞煩五姐姐一人收著了。」

  她再給浮蘭行了禮,「蘭姐姐,我與你第一次相見,妹妹給姐姐備了一對玉雕手鐲。」

  翠之端上來。

  浮蘭沒收,她禮貌地一笑。

  她與浮淰不熟也不認識,幾年前倒是見過一次,浮蘭最忌諱惺惺作態,她可不會去奉承。

  浮淰見浮蘭這般,也懶得搭理浮蘭,她挽著浮沉的手,「五姐姐生得好看,戴這幾個冠子定是極美的。」

  翠之取下其中的一個儀天冠拿在手上,她已經開始上前打算給浮沉戴上了。

  就在她湊到跟前打算伸手時,浮漪和浮瀅站出來,把浮沉擋在身後。

  那一刻,浮沉竟覺得有些晃神。

  天哪。

  這一幕,浮沉是萬萬都沒想到的,怎麼還能有這樣的時候,浮漪和浮瀅還能主動站出來,把她護在身後了。

  這麼些年,她可從未想過自己會被她們如此看得起。

  浮漪態度溫和,「六妹妹來是吃家宴的,而不是來送這些的,妹妹的心意到了,咱們用飯就好了。父親也候了多時了,這冠子暫且放著,等吃了飯再戴也不遲。」

  浮瀅接過浮漪的話,她撫撫鬢髮,「是啊,先用飯。」

  浮淰顯然不搭理這兩位,「試試再說。」

  她輕輕邁過這兩位,走到浮沉跟前。

  浮沉摸著手腕上的鐲子,與浮淰對視而站,浮淰眼中流露出一閃而過不易捉摸的神色。

  與她對視的浮沉更是一臉冷眸,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地直視眼前之人。

  誰人瞧見,都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浮沉對視了許久,她眼裡閃過一絲玩味,「六妹妹今日來府中吃家宴本是好事,可誰知妹妹來者不善,竟要在這逼迫咱們父親去蹲牢子。」

  褚槐一聽這兩個字,嚇得渾身一哆嗦,「浮沉,小心說話。」

  浮沉低頭,不由細細地打量起眼前的浮淰,「六妹妹和褚府有什麼仇怨,要這般地害褚家?」

  浮淰故作無知,「五姐姐怎好說這些話,我能有什麼壞心腸?」

  浮沉:「這些冠子乃是宮中娘娘所戴,歷朝規矩明明白白,沒有哪個內宅命婦敢私底下戴這些冠子出來招搖。今日六妹妹抬舉我,拿了出來給我戴,可六妹妹想過沒有,若我僭越了規矩把這些戴上了,明日父親上朝,自會有人彈劾他為官不忠,想當皇戚想瘋了,敢讓他褚家出來的姑娘戴宮裡的東西了。陛下和四妹夫抬舉褚家,這才給父親恢復了正品官銜,父親在府中都是小心應酬閉門謝客的,為的是什麼,就是怕人多眼雜,有人說他飄了,說褚家成了皇戚。」

  褚槐被浮沉說得一愣一愣的,他此刻是精神百倍,浮沉的話句句上頭。

  他覺得浮沉的話對極了,「對對對,要穩當些,浮淰啊,咱們還是要穩當些的。眼下的局勢誰都說不準,這些個冠子太貴重了,你抬舉你五姐姐她心裡知道,我們都知道,快些收了吧,咱們老老實實地吃菜,我們父女們好好聚聚就是了,這些都快快快,趕緊收了去。」

  浮沉只挑了一個開頭,剩下的事全都交給褚槐去收拾了。

  浮淰還是不死心,「可五姐姐也是宮中人啊,五姐夫是當朝太保大人,五姐姐的婆母可是梁京長公主,達國府可是名正言順的皇戚,怎麼就不能戴這冠子了。」

  「我的小祖宗哦,」褚槐急得跺腳,「能不能戴的今晚都不准戴了,緊要關頭,什麼都沒個定數,快些收了。」

  浮沁和浮瀅索性自個上前,把長條盤端來,再速速蓋上錦帕,「送出去。」

  「慢著慢著,」說話的是浮湘,她把浮淰給的對篩牌也小心放在錦帕上,摸頭尷尬地一笑,「多謝六妹妹的好意了,我這個人向來膽小,既是冠子都能是這樣大的事,拿這對篩牌我也不敢收。或者六妹妹先拿回去,等後面再尋個機會拿出來我們來取就是。」

  這,還真是下浮淰的臉啊,她強忍著笑意筆直站著。

  浮瀅也把東西放下了。

  浮漪和浮沁也是,速速上前放下,再讓翠之端下去。

  浮蘭方才沒動手鐲錦盒,故而浮蘭不用還。

  浮沉盈盈一動轉過身子,她拉浮蘭的手時下意識地護住肚子,再邁步,挪到一旁。

  浮淰也無奈,只得收起冠子。

  眾人這才再坐回原位,方才折騰了一陣子,浮淰只顧著低頭吃菜,再不言語了。

  褚槐見無人說話,想了半天,總算是尋到了開口的機會,「浮沁呢,你這些日子可還好?」

  褚槐冷不丁地關心,浮沁覺得很唐突,「父親,我好著呢。」

  一句話,再沒有多餘的。

  褚槐又賠笑著問浮沉,「浮沉那你呢,你可好著呢?」

  浮沉:「父親,我也好著呢。」

  浮沁抬頭瞧浮沉,姐妹二人相視一看,再低頭吃菜。

  浮沉第一次在家中吃飯時能默契地跟著姐姐們回話,而且還是一致對外。這點她從未想過,浮沁也沒想過。

  褚槐憋著氣,漲紅了臉。

  這頓飯吃得他是如坐針氈,不知是這些孩子們長大了,各自都有了心思。還是說他有問題,這人明明都齊的,可是言語間再也尋不到小時候追逐打鬧的日子了。

  方綰廳的家宴結束後,浮淰回到她以前住過的側屋。

  她坐在蒲團上,想想剛才受的氣就覺得一口氣憋悶著上不來,「這我在褚家的這些姐妹們如今都變了啊,以前她們在這褚家,竟想著怎麼算計嫡女,怎麼讓五姐姐被嘲笑。以前二姐姐做了什麼惡事,都把屎盆子扣在五姐姐頭上,如今這怎麼,還想著護她了,就因為她嫁了達道嗎?」

  翠之倒著茶,聽浮淰叨叨地說著話。

  浮淰起來又坐下的好幾次,「我問你,咱們帶來的那些禮物可都在?」

  翠之:「都在呢。」

  浮淰咬著牙,「既是人家不要的,那等著回北府的時候丟了去,她們不稀得要,我自是不稀得再往回拿。」

  翠之小心提醒,「四皇子吩咐過了,最近局勢不安穩,讓您出了北府在外時一定要小心行事。說等這風頭過了,您說什麼便是什麼。」

  浮淰這才想起梁騏夜夜叮囑她的話,「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也知道你與達大人娘子之間有深仇,你阿娘死在褚娘子手上,這口氣你咽不下去,我自然也咽不下去。可眼下,你這個姐姐咱們還不敢惹,如今我有了大皇子的助力,又有母后為我盤算謀劃,為我撐著後宮,父皇又疼愛我,滿朝上下都已經猜出父皇的心思了。等我順利冊封為太子,那時候你便是太子側妃了,拿一個太子側妃的身份去尋事一個達國府,那不是輕而易舉?」

  浮淰:「可我這個五姐夫是當朝太保啊。」

  梁騏雖沒明說,但他還是提點了浮淰,「這個當朝,是當今聖上,又不是明日當朝。」

  浮淰聽懂了。

  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權謀之術,歷代帝王玩轉得甚是精彩,梁騏敢這樣說,那就證明他和大皇子這些人,早就與達道還有夙葉他們暗中較量了。

  昨日她收到褚槐的帖子後就一門心思地給姐姐們備禮了,原還想著借浮沉僭越規矩戴花冠一事大肆利用,給浮沉搞幾個臭名聲傳出去的,可誰知浮沉還是和以前一樣,又臭又硬,十分難啃。

  梁京已是初秋的天,晌午下了一場雨,此刻天邊掛著一道蝃蝀,分外好看。

  浮淰本是該酉時一過再回北府去的,申時剛過,一群人從北府出發,一輛空馬車就來接了。

  浮淰在祠堂燒了一炷香,給褚槐行了禮,和姐姐們寒暄著出了府門。

  浮沉站在褚公府門口,抬頭看著那道蝃蝀,覺得這天色真美。

  可她又覺得奇怪,怎的接個人而已,這浮淰回北府時竟還動用了十幾個城防兵跟在身後。

  浮沉留意到,這些城防兵都帶著長矛槍。

  有些奇怪。

  家宴結束後,浮沉一行還得等著落日入夜後再回各自的府上去,這便和省親是一個道理了,姑娘們回娘家府,落日入夜後才各自回去。

  戌時。

  曲姨娘隨意備了一些吃的,浮沉吃了幾口,安排月兒從側門出去套馬車準備回府。

  入夜的梁京甚是安靜,今年一直都有宵禁,街面上人不多,只有幾個不打烊的酒館亮著燈。

  突然。

  巷口內一陣慘叫聲。

  褚槐在湪汐軒都聽到了,「這外頭是怎麼了?」

  大家都紛紛出來瞧,浮沁浮漪披著披風,浮沉披著短披風,本是打算走的,也被這一陣慘叫聲驚到了。

  接著又是一陣慘叫。

  之後便是有刀劍碰撞的聲音。

  大家屏住呼吸,誰都不敢多言一句,褚槐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滾,一言都不敢發。

  過了許久,門外的小廝連滾帶爬地哭喪著臉進來,「老爺,老爺,不好了,外面……外面殺人了!」

  浮沉下意識護住了肚子。

  殺人。

  這梁京,怎會亂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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