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浮沁心疼瑾書
2024-04-29 20:59:30
作者: 涼子姑娘
浮沁倒是也不怕家事外傳,她與浮沉說了許多晴鳶如何在白府,她又在白府做了什麼事,還有之歌被禁足的事。
浮沉一直都淺淺地笑著,不曾接過一句話。
浮沁瞧到浮沉的態度,這才覺得自個過分親近了,倒顯得浮沉尷尬了,「你瞧瞧我,無意間就說了這麼多事,難為妹妹聽我這些撇岔子的事了。晴鳶丫頭我想先暫且放在我院子內,等她到了十五歲,再給她尋個好人家。這丫頭念叨你,我今日尋個空閒的時候就給帶過來了。」
浮沁起身,「先讓她在這留著幾日,等過些時候我再派人接回去。」
浮沉也起身送浮沁,「大姐姐放心。」
浮沉沒有多餘的話,浮沁隨意客套了幾句,就匆匆坐著馬車走了。
浮沉送浮沁到府門外,她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幼時的針鋒相對,隨著年齡的增長,好像已經慢慢忘卻了。
浮沉沒有那麼大度,她做不到不計前嫌地和這些姐姐們客客氣氣地相處,假情假意地彼此寒暄。
月兒:「姑娘,大姑娘此行是何意思?」
浮沉收起眼神,轉身挪步往門內走,她淺淺地抬頭一笑,「想來大姐姐這些年也是明白了一些事吧,她生下瑾書,又在白府和之歌生了些事,漸漸明白了早年在褚公府時的那些事。大姐姐來,一是帶晴鳶來我這賣我個好,二其實也是有些愧疚的。只是她性子要強,一直都愛端著,所以有些話她是說不出口的。」
到了暮兕齋,浮沉坐下,「其實大姐姐無須對我愧疚什麼的,我們小時候和現在的心境完全是不同的。她們姐妹一家人,在褚公府為求自保不敢帶著我,也不敢拿我當作親妹妹,這都是人之常情罷了。她現在,沒必要做出這樣一副討好我的表情來,當真是沒必要。」
浮沉現在想得很明白。
以前還是個姑娘時想不通的事,自出閣嫁為人婦,有了婆母公爹的牽扯,有了為人新婦在婆家的這些事後,她已經能想通很多事了。
她的這些姐姐們,在褚府的日子也不好過,人家四個姐妹互相攙扶,彼此相護著長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一個外人生的,又怎會和她們自稱姐妹呢。
月兒跟著浮沉進來,再問道,「姑娘現在不在乎這些,難不成是還想著幫襯?」
聽到這話,浮沉無奈地笑笑,「月兒啊月兒,姐妹之間,淡然不交便是最好的。她們從未拿我當過親妹妹,我也從未拿她們當過親姐姐,沒什麼幫襯不幫襯的。幫襯一事,我做不到。我也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我自個的一堆事都瞅著沒法解決呢。我和這些姐姐們,就各自安好,在這梁京城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便好了,至於往後會不會變,還得看心境和年齡的閱歷。」
浮沉說到此處,就想起戚老太太和周老太太,「當年外祖母和周老太太為一處府邸爭執得面紅耳赤,外祖母說,那是她剛嫁到戚國府的時候,周老太太也是個嘴巴不饒人的主,她們明里暗裡做了多少事,使了多少絆子。」
浮沉欣慰地一笑,「外祖母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還納悶,既是有這麼多事,為何現在她和周老太太還成了老閨蜜。外祖母就說,這便是人閱歷和成長帶來的認命,有些事,並非解不開疙瘩,可總是需要在對的時間解開。外祖母老了,在梁京這些老太太中間,與她年紀相仿的就是周老太太了,人越大,越容易看開一些事。這條路的後半生所剩無幾的時候,她們才真是到了交心,放下一切世俗的時候。」
月兒似乎聽懂了,「姑娘這樣說我便懂了,這就像我們小時候,姐姐欺負妹妹,覺得好玩、熱鬧。等嫁了人,又互相惦記著。等老了,又能促膝長談,因為這世間,所剩的相識之人會越來越少的。外祖母如今還有周家老太太能說上話,所以才倍感珍惜。」
浮沉摸摸月兒的手,「聰明聰明,就是這個意思。現下我想不開,無法諒解的事,或許終有一日也會放下,但並不是現在。」
月兒傻呵呵地笑著。
笑畢,她又想起一事,「對了姑娘,您的六妹妹幾日前遞了帖子去大宅,說是要拜訪老太太去,誰料老太太和大宅那些人,都被大老爺罰去了榴奮老宅,便錯過了。」
「六妹妹?」
浮沉一愣。
這個浮淰,為何去拜訪老太太呢。
現在的她,暫且還顧不上浮淰,浮沉這些日子一直吃了睡睡了吃的,人瞧著都胖了許多。
前幾日達道抽空才回了府,又帶了許多宮中的糕點和甜烙子,浮沉吃得甚是歡快。
她只是覺得嗜睡,倒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梁愫亞請了郎中也沒診治出別的毛病,害得梁愫亞白歡喜了一場,她還以為是有了小達道或者小浮沉呢。
浮沉雖吃得歡快,但每每達道上了馬進宮時,她就一直跟著他到護城河跟前,看著他進了宮。
新的城防兵,瞧著也不是善茬。
達道次次進宮從未查過路帖和牌子,自換了城防兵,每次到了城門口都得細細翻查。
浮沉問過芒山是怎麼回事,芒山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卑職也不知具體是怎麼回事,卑職這幾日在宮中進出多次,明顯覺得城防兵增添了不少,想來是大皇子換了的。最近宮中形勢不安穩,表面上大家上朝下朝議事的,可到底是什麼事,在沒爆發前,誰都不敢亂說的。」
聽芒山含糊不清地說完,浮沉的心又慌慌地跳個不停了。
這些日子,她一直睡不好,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
昨日宮中送帖的人又急匆匆地來傳話,「褚娘子,雲宸妃娘娘計劃好的繡春園蹴鞠一事暫且取消了,娘娘說讓各位娘子們莫要再備著參加蹴鞠一事了,這些日子天熱,繡春園的景致不如春日好看,娘娘說等今年過了年關,再邀各位娘子們進宮蹴鞠、游會。」
浮沉向來謹慎,也沒多問是為何取消,隨聲附和了幾句。
梁愫亞小聲道,「宮中近日,瞧著像是一點都不安分啊。」
浮沉的汗都出來了。
她擔心達道。
一旦真的有了宮變,危險的不是皇子也不是梁帝,而是這些為一個朝代賣命,幹著刀尖上舔血的將軍們。
暗門。
暗門在梁帝跟前,便是一道免死牌。
可若是梁帝真的歸天,新帝登基,暗門將軍說不定就是下一個齊家。
屠滅全家,屍首不留。
齊家的事,浮沉也是小時候聽人說起過,只是後來漸漸地,梁京再無人敢說起此事了。
雖不知到底是什麼事,但只聽人說齊家全滅,府門外光血就流了一個月之久。
小時候聽起來害怕的事,長大了再回憶,害怕的已經不是那些陰冷可怕了,而是身在高位,歷朝變更時,如何才能明哲保身地不被朝代更替的血殺拋棄。
再繼續說白次府。
之歌沒了管家權,又被白穆禁足了,這下她總算沒了風頭,開始冷靜下來去思考了。
不去想別的事時,之歌才能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後,她開始細細琢磨晴鳶了,「阿蕪啊,你說這個晴鳶,難不成是大娘子拿來試探我的?」
阿蕪:「可是晴鳶就在大娘子的院子裡啊,瞧著大娘子也沒有想讓她走的意思。」
「我瞧著她就是故意的,你仔細想想那晚上,一切都像是提前計劃好的一樣,怎的就那樣湊巧的公子就回府了。公子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怎的大晚上的他回來了。還有那個晴鳶,你不是說她白日還跟著大娘子去過達國府,這裡面,到底是有什麼是我沒想到的。」
之歌看著院門緊閉著,想起自個沒了管家權,又被禁足的可憐,越想心中越氣。
好在是,阿蕪還可以隨意進出,「阿蕪,如今只有你是來去自由的,這些日子,你可得好好地觀察仔細些,晚上少睡覺,多多留意大娘子那邊。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阿蕪問道,「姨娘,夫人下毒的事,咱們還查不查了?」
之歌搖頭,「現在不能查,就算真的查,也得等我解了禁足,咱們現在的落架的鳳凰不如雞,老老實實在屋子待著,什麼都不要做就好。」
吃一塹長一智,之歌現在也聰明了,「依我看,這個下毒的事,說不定也是試探我的,現在暫且按兵不動,先看看大娘子那邊有什麼動靜。」
之歌心裡盤算著,既是落魄了就得認。
她在尋思著,如何能再掌管白府。
浮沁那邊,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為護住瑾書,從之歌手上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之歌按兵不動等動靜,浮沁調養幾日後,開始打算給之歌放暗箭了。
她和之歌不同的是,之歌對白府的所有人都是虛情假意和算計,包括對白穆也是虛情假意下的恩愛。
而浮沁,則是真心實意下表現的「假意」。
她趁著白穆回府又常來她院內的這幾日,開始用瑾書和之歌生的兩個兒子了。
路遙為庶長子,比瑾書大了一歲。
雖說年紀只大了一歲,可瞧著個頭比瑾書拔尖許多,五大三粗的,肥嘟嘟的身子一屁股坐下都快起不來了。
之歌生路遙時,就因懷孕時滋補的吃多了,險些胎大難產。
生了兩日,生下一個大胖小子。
路遙從小就胖,長大些更是圓潤,同學堂的孩子都故意喊他「路胖」。
性子呢,只要有吃的,什麼話都好說。
路煬為庶二子,比瑾書小兩歲。
之歌生路煬時有了前車之鑑,不敢胡吃海喝了,滋補的湯羹這些也都沒怎么喝。以至於路煬生下來時只巴掌大的一點,像一隻瘦弱的小貓躺在她懷裡,看著都快斷氣了一般的可憐。
路煬從小瘦弱,個頭一直都沒怎麼長,雖不像瑾書體弱多病的,可瞧著一陣大風吹過都能給吹飛了一樣。
這兩個兒子,一胖一瘦,看著都不怎麼聰明。
浮沁與他們不熟,早年浮瀅在浮沁跟前提過一個想法,「姐姐為何不把那兩個庶子放在跟前養著,這歷來內宅庶子放在嫡母跟前養著的,都只為養廢。只有這樣,才不會讓庶子威脅到嫡子,將來姐姐調理好身子是肯定要生嫡子的,提前謀劃好,免得都被之歌那丫頭占盡了風頭。」
浮沁笑而不語。
她帶浮瀅到白府去見路遙和路煬,浮瀅一瞧,再不說讓大姑娘養庶子的事了。
用浮瀅的話說,「這都不用姐姐養,瞧著就是不聰明的,都不用費時候了。」
這次,這兩個庶子,也被浮沁拉了進來。
如果要等之歌出動再下手為強,怕是不知要等何時呢。之歌遇事必慌,可沒事挑釁她時,她又安穩下來不動了。
浮沁沒那麼多時候再等她動了,她得用這兩個庶子,逼迫之歌動。
浮沁理清前後要走的路後,她喚來水芯帶瑾書到她跟前。
水芯牽著瑾書的手,瑾書小小的跟在水芯身後,邁過高門檻,穿著小團裙進來。
屋內暖和,她的小臉蛋紅撲撲的。
小團裙微微彎曲,瑾書彎著腰給浮沁行禮,「母親安好。」
浮沁蹲下,把她抱在懷裡,再抱向床沿前,輕輕撫著她的頭,「今日可去學堂了?」
瑾書點頭。
浮沁溫柔地問,「今日在學堂學了什麼?」
瑾書一笑,輕聲咳嗽幾聲,「學識教了女兒學『姐弟之關與兄弟之書』。」
這是講姐妹情義的古書,浮沁知道瑾書沒有姐妹,哥哥兄弟的也不打交道。
她立馬拐回來,「再過些日子天涼了,母親把學識請來府中專門教你一人,這樣咱們瑾書,也不必來來回回地跑了。」
「好。」
瑾書最怕的,便是冬日和年關了。
她不能見風也不能見冬日,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她就是暖房裡待的。
同齡的姑娘也不找她玩,說起她,都說是個病姑娘,不能玩。
瑾書乖乖地待在暖房,哪也不敢去,也不敢說給浮沁聽。她就像是一個玩偶,由母親安頓打點好這一切。
屋內燃著小暖爐,瑾書有些熱,她解開一顆紐扣。
浮沁與她說了許多話。
瑾書說要回屋時,浮沁才覺得該說正事了。
她想了好幾次,才猶豫著開口,「你路遙哥哥,這些日子在做什麼?」
瑾書:「路遙哥哥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後廚。」
浮沁試探性地再問,「瑾書啊,母親想讓你去後廚,與路遙哥哥搶著吃他愛吃的,他吃什麼,你就要什麼。」
瑾書沒聽懂,「母親為何要女兒這樣做?路遙哥哥喜歡吃的沒人敢去搶的,前幾日下人把哥哥手上端著的一個糕點不小心打翻了,他便把那個婢女打了好幾十下板子呢,瑾書不敢去搶路遙哥哥的東西。」
浮沁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畢竟,這是在教孩子撒謊,可她不想讓瑾書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產生恐懼和害怕。
瑾書觀察細微,她察覺到了浮沁坐立不安的動作和有些慌亂的神色。
她輕輕摸著浮沁的手,一笑,「母親,我去搶。」
浮沁有些錯愕,「瑾書……」
瑾書甜甜地一笑,從床沿下小心地爬下來,「母親,我這就去,母親這麼做自然有母親的道理。」
她行了禮,再邁過高門檻出去。
瞧不見瑾書時,浮沁再也沒憋住,她趴在床榻上,把臉埋在被褥下哭成了淚人。
這孩子,聽話得讓人心疼,讓人心裡難受。
她沒有半點孩子淘氣的樣,從小因怕身子拖累了她,咳嗽吐血了,便把手帕偷偷攢在床底下。
她為了不讓母親擔憂,學堂回來時都是體體面面的。
她知浮沁在白府的不易,也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拖累。
瑾書小小年紀這般讓人心疼,浮沁心裡難過啊。
年紀越小越懂事的孩子,多半都是飽受磨練,心裡裝著太多事才不敢惹事,不敢撒嬌,不敢鬧脾氣的。
浮沁埋在被褥下哭花了臉,同時,她攥緊拳頭,越發的恨之歌了。
水芯進來,輕輕拍她的背,「大娘子,公子回府了。」
浮沁趕忙起身擦拭乾淨淚,眼圈還是紅紅的。
白穆進來瞧見浮沁眼圈像是哭過,趕忙問道,「娘子怎麼哭了?」
浮沁:「官人,瑾書……的身體,越發的不好了。」
白穆聽浮沁說起瑾書,心難受得一緊,「這孩子的身體,竟這般了?」
浮沁點頭,「官人忙著朝中事,顧不上內宅,有些事當然不知。瑾書這孩子身體打小就弱,在娘胎里就染了病,都怪我這個做母親的,懷她時還喝些藥,瑾書命大活了下來。許是她是來讓我贖罪的吧,她這打小體弱多病的身體,都是我的錯。」
白穆剛要開口安慰浮沁時,他身邊的侍從阿石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大喘著氣,「公子,不好了,後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