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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褚敖在哪

2024-04-29 20:58:34 作者: 涼子姑娘

  梁府衙說的時候,浮沉最先想到的便是褚敖。

  她看著自個精心備好的這些貨禮,瞬間慶幸自個做事周全,沒寒了這位遠道而來的大人的心。

  她做事在前,求梁大人行事在後,先禮後兵,理所應當。

  梁府衙:「五姑娘也是褚家人,本官也不知此人到底是否和褚府有關,此行本想去褚公府問問的,可又怕莽撞沖了褚大人的官運,畢竟我也不過是小地方的府衙而已。」

  

  浮沉:「梁大人此番回燕州,可否幫我一事?」

  梁府衙連連點頭,「五姑娘說就是了,本官與五姑娘也算是同鄉所出,您是從豐鄉回梁京的,燕州境內的藥材這幾年都承蒙姑娘顧著周旋銷路,有了銷路,本官的官績冊上也記著一筆呢,姑娘與豐鄉與燕州,都是有恩的。」

  浮沉慚愧一笑,「大人言重了,我不過是幫著豐鄉的一眾人謀求生路罷了。」

  她再謹慎道,「梁大人所說的褚姓男孩,多半是我那個走丟了的弟弟。」

  「是五姑娘的弟弟?」

  浮沉點頭:「是,我父親這幾年一直派人四處尋著,他本名為褚敖,小字西辰,是外室所生。因家中遭了一些事,他這個外室阿娘背了幾條人命,現今已死,故而這個弟弟,許是怨恨,許是不甘地逃了。父親疼愛他,一直讓人四處尋,大概是他不想再以褚敖的身份活著,換了名,我父親那邊也就再沒了消息。我這個弟弟就像斷了線的風箏,無人知他在何處。」

  浮沉戴的長白帷帽隨風飄在半空,「如今竟也是與梁大人有緣,他流落到了燕州境內。大人不知這梁京內宅事太多紛亂,很多事一時說不清。」

  浮沉彎膝,欲下跪。

  梁府衙趕忙摁住浮沉,「使不得使不得,五姑娘不必這樣,有什麼事是我梁某人能幫上的,儘管開口便是了。我也是從梁京下放到燕州境內的,梁京內宅事繁雜,我自是知曉。五姑娘若有不好開口的地方就不必明說,您只管告訴本官如何做就是了。只要不違背律法,不害百姓即可。」

  浮沉:「我不是做錯事之人,這個弟弟,還望大人多操著心,別餓著他,給他賞口飯吃,冬里給他棉襖穿,夜裡給他一間避風的屋子。再者,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望大人切莫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父親和褚家。」

  梁府衙點頭:「行,五姑娘放心,他是您的弟弟,本官自不會虧待了他。至於別的事本官也不多問,這個弟弟,本官會幫著姑娘留在府衙的,不會讓他受委屈。」

  浮沉坦然一笑,再行禮,「有梁大人這話,我便放心了。我這個弟弟自小不善言辭,但他,到底是心善之人。他沒了阿娘,許是一時接受不了才拿著路條離了梁京的,他沒受過苦,也沒遭過罪,若是有麻煩大人的地方,大人也多擔待些。」

  浮沉再掏出一張梁京的路條遞給梁府衙,「大人拿著這個路條,若是他出了什麼岔子,大人可讓馬奴送路條入京告知,到時我自會想法子來一趟燕州的。」

  梁府衙接過。

  他與浮沉寒暄了幾句,客船駛開,這一行人順著遊河,離開梁京。

  浮沉站在碼頭處,看到船沒了影子時,她才掀開自個的白帷紗簾,看著遠處尚未散開的濃霧,心思繁雜。

  褚敖。

  她確信,那就是褚敖。

  她打小最猜不透的一個人,便是褚敖了。這個弟弟的性子,她摸不透。他本不善言辭,在褚公府時雖是嫡子身份,人人敬他,褚槐疼他。

  就連她那幾個勢利眼的庶姐姐們都巴不得多與他玩耍,拉緊關係。

  可他,像是與誰都親近,又像是與誰都不親近。

  之青站在浮沉背後,長嘆,「如果真的是西辰少爺,不知是喜,還是憂。」

  浮沉一愣,「自然是喜。」

  之青一臉擔憂,「可是姑娘,無論是西辰少爺還是六姑娘,她們回到梁京都會認為是你害了尤氏的。尤氏作惡多端,攪弄褚府不得安寧,她害死戚娘子害死周姨娘,還有白府一位外室所生的姑娘。接二連三,數條人命背在身上,她死了,大家都安心了。可她生有一子一女,就是這一子與一女,才不會覺得尤氏是惡人,在他們眼中,她就是阿娘,就是無罪的。」

  之青:「姑娘,我是真的怕西辰少爺和六姑娘,在這梁京城,處處算計姑娘,視姑娘為刀俎魚肉。」

  浮沉轉過身,攙扶著之青一起上了馬車,「之青姐姐,你也是看著褚敖長大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之青搖頭,「我也猜不透,他心善,他院內伺候的人,他都免了跪禮的。且每年一到入冬,他都會把多餘的炭火分給院內的這些下人和老媽子。他還會給到了年齡的婢女去老爺跟前求來奴籍,借了她們的賤籍,讓她們嫁人。怎麼說呢,他在府中日子不多,一直都在宮中學堂,我知道的也不多,也都是在下人口中聽說過。」

  「他心善,整個褚府都知道,只是我猜不透的是,他到底因為什麼要逃走。」

  之青猜測,「難不成是尤氏是外室並非什么正妻,讓西辰少爺覺得沒了面子,再加上之前是嫡子,如今倒成了私生子,還不如個庶子,顏面沒了,身份也丟了,覺得待不下去,這才逃走的?」

  浮沉搖頭,「我也不知。」

  難猜透啊。

  之青看著浮沉,覺得她好難。

  她不由得握住浮沉的手,一臉的慈母樣擔憂,「姑娘,這一路艱辛,你可害怕?」

  浮沉看著窗外漸行漸遠的遊河,浮沉坦然道,「自古道義為正,我什麼都不怕,尤氏的死是為正理。別瞧浮淰現在嫁給四皇子,就算她貴為後我也不怕。」

  浮沉眼神堅定。

  燕州府衙。

  一無穿著粗布黃短衫,拿著一塊抹布在府衙側堂內擦著桌子,銅盆是溫水,放在短木雕架子上。

  他蹲一會,站一會,又趴在桌角縫下,伸手夠裡頭夠不到的地方。

  銅盆內放的水,沒多久的工夫就沉澱了泥垢髒污。

  一無邁著步子,小心把銅盆端起,踮起腳,從側堂挪到後園,再把這一大盆髒水倒掉。

  燕州不比梁京暖和,位置偏北,乾旱,也多風。

  每年都是過了五六月還會倒春寒,滲得發冷。一無穿著單薄,院內落了幾片爛葉子被風吹起,他拉緊衣衫,再跑到廊下亭子內避風。

  這是燕州府衙,下人很少,隨處可見都是穿著衙役服的衙役小官,還有仵作和師爺,時不時地路過喊他去干別的活。

  燕州府衙前些年還是很小的,這幾年因燕州藥材銷路多,以豐鄉為首的藥材商賈富商們上繳了不少貢稅,這才讓府衙又連著幾年征了不少老宅子,漸漸地才擴展為如今的局面。

  雖說比起梁京城還是寒酸了許多,但到底在這各州中,也算是能上得了台面。

  一無站了一小會,半空中又落起了雨。

  公堂外的衙役們已換好了草鞋和斗笠打算趁著雨尚小出去,一無見狀,速速跑上前,「各位哥哥這是要去何處?」

  衙役甲:「燕州河內但凡一落雨就遭水災,那裡的河壩前些日子才有了一筆朝廷的撥款,這才剛開工就下雨,許是……」

  衙役甲一愣,「我跟你這小孩說個啥好呢,你速速去後堂便是,別問那麼多。」

  一無一聽,一不做二不休地也換上靠在公堂旁邊的草鞋和斗笠,「我已十三,不算小孩子了,別瞧我個頭矮,但我也是有用的。」

  他說完,禮貌行了男子貴禮,再獨身一人衝到雨中。

  這些衙役們一愣,紛紛跟著他一起衝出去。

  燕州河是遊河與嗣州河的支流,屬下游地帶,這裡地勢複雜,周圍多山也乾旱。

  就因乾旱,故而河水少之又少,原本幾年前還是能讓船隻走水路的,近幾年這水路也斷在了燕州河上游的地方。

  原本在燕州的碼頭,也移到了上游。

  可今年,但凡遇到大雨,河壩就支撐不住,常有水災,讓周邊百姓受著災。

  梁府衙多次請奏上摺子,用了半年工夫,總算讓梁帝開口撥款下來重新修繕河壩。

  這等小地方,又沒得戶院負責,所以一遇到這種雨天,最忙的便是這群沒有籍子、沒有官俸銀,也沒有任何正式身份的衙役了。

  大雨漸漸落下,他們護著百姓逃到安全的地方,再從蘆葦盪中救了不少百姓。

  一無跟著這些衙役,還跑去了碼頭處,堆了沙袋,搬了石頭防止水進莊稼地。

  半個時辰後,雨漸漸小了。

  落雨後的濃霧四起,衙役們穿著髒鞋,身上全都濕透了。他們看著雨停了,如釋重負般地坐在濕漉漉的地上,擦拭著汗。

  接著,大家為久違的雨停而放聲大笑。

  他們不覺得累,只慶幸雨小沒造成災難。

  一無坐在地上,也如釋重負地笑。

  衙役甲拍拍他的肩,「你這小娃娃不賴嘛,方才跑得夠快。」

  一無來燕州多日了,他從未像今日這般開心地笑過了,「各位哥哥們為了救百姓都累了,幸好雨小,沒造成災難。」

  衙役乙遞給他一壺水,他擰開,大口喝下。

  他們坐在那,看著他喝完水,再都大笑著舒緩方才的緊張。

  一無把水壺蓋好,雙手遞給衙役乙,「多謝。」

  他的禮貌,倒是與這群糙漢顯得格格不入。

  衙役甲:「你別說,你這孩子雖穿著粗衣,看似窮苦,可你這身上的貴氣,我們還真是學不來。」

  衙役丙連連點頭,「是是是,從他來府衙那天,我就覺得他像是個貴家公子,舉手投足很有禮貌,還有人家行的禮數,我們看都看不懂,每次還都不一樣。」

  一無笑笑,沒回話。

  他再抬頭,看著這些衙役們的肩帶。

  這是所有府衙的衙役們都會佩戴的肩帶,分三種。

  第一種為黃肩帶,乃是梁京有官俸、享榮休的編制體內的衙役。

  第二種為紅肩帶,乃是有官俸、無榮休的體外衙役。

  第三種為黑肩帶,無官俸、無榮休的臨時衙役,沒有保障,也得不到任何晉升和仕途。

  一無伸手,小心地摸著黑肩帶。

  是啊。

  這群人佩戴的,是臨時衙役肩帶,可他們要比在梁京城吃著官俸,行著便捷事的衙役們辛苦萬倍。

  他想起梁京的繁華,想起他在宮中學堂時見到那些官員們行齷齪事,賄賂上下同僚的勾當事,就為這群人不值。

  他的心,一陣難過。

  憋屈著淚,看著這些人在濃霧下嬉笑、打鬧、釋懷。

  他收起眼神,「哥哥們戴黑肩帶,可有官俸?」

  衙役丙一愣,「喲,你這小娃娃還懂這個?」

  一無咧嘴,可可愛愛地一笑。

  衙役丙再回他的話,「自是什麼都沒有。」

  一無再問,「既是沒官俸,為何還在這待著呢,想必各位哥哥家中也有妻兒父母尚在,這衙役不是什麼輕鬆活計,燕州這地,但凡有點事都得衙役出動呢。」

  說起此事,衙役們紛紛垂下頭。

  隨即又苦笑,「可我們也無處可去,梁大人是位好官,自他上任到此地,解了不少問題。我們都是梁大人苦心勸來的,雖沒有官俸,不過大人都會給我們每月添置些貫錢,雖說不足養家,但也足夠開銷了。」

  一無再問,「圖什麼呢?」

  衙役們會心一笑,他們站起身,指指燕州河,再指指腳下踩的土地,「為了這塊土地,這一方水土。」

  他們起身,朝乾淨的碼頭邊奔走。

  嬉笑著,狂笑著往前跑。

  一無也起身,看著這一切,感嘆萬千。

  梁京城是人人羨慕之地,可誰知道那裡的複雜。

  燕州這些小地方人人都想避開,可誰又知這裡,也有可愛的人,為了守著故土,不計回報呢。

  他提腳,也跟了上去。

  一無決定,留在這了。

  浮沉在府中睡了幾日,她做夢都能夢到褚敖。

  每次都驚醒出一身冷汗。

  她也不知自個怎麼了。

  按理說褚敖與她感情一般,並無什麼姐弟深厚情意在,但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

  達道撫著她的背,輕輕揉,「做噩夢了?」

  浮沉懵懂地坐起,順手端起一盞茶喝下,聲音有些沙啞,「我這幾日,老是夢到褚敖,不是夢到他溺水,就是夢到他喊救命,也不知是怎麼了。」

  達道:「許是累著了,這些日子娘子確實有些累了。這最近宮中輪到榮休日了,各府老爺夫人們都乘船去了莊子踏青,剛巧這也是初春好日子,草長鶯飛,花海簇團,不如我們也去莊子玩玩,權當是解悶了。」

  說起踏青,浮沉眼睛都直了。

  但她又搖頭,抱緊達道的胳膊,「我不去我不去。」

  「嗯?」

  浮沉懊惱道,「去莊子你肯定不去,這一去便是半月一月的,若是莊子遠,不得好些日子見不到你了。我在梁京,你在宮裡,撐死咱們也就兩日不見,超過兩日你都會回來的,眼下我一走,就當真是見不到了。」

  哎喲。

  達道的小心臟都撲通跳得不行了。

  他得意地摸摸浮沉的頭,「你怎知我不去?」

  浮沉一愣,鬆開胳膊,「當真,你當真也去?」

  達道點頭。

  浮沉樂得險些跳起來,「當真嗎,沒誆我?」

  達道捏捏浮沉的鼻尖,「改日你同母親商量,看去哪個莊子為好。陛下近日身子倒是比從前好了許多,六位皇子如今全在京中,陛下也沒差遣讓大皇子和二皇子回邊關,也不知是何用意。這幾日官員輪流放休,也不知是什麼兆頭,且等著便好。再過三日,我便能放休半個月,暗門那邊有夙葉打理,只要沒什麼意外,一般都用不到我。」

  浮沉一把摟住達道。

  達道險些沒喘過氣。

  人家夫妻倆閨房恩愛,芒山不開眼地在外頭屋內端著之青端不住的大香盞進來,剛好聽到此事。

  他又激動又害羞地湊上前,隔著帘子喊達道。

  聲音很小,像是壓在屁股底下發出的。

  沒人應。

  隨即他大聲一吼,「公子!」

  達道被嚇得一個哆嗦,不耐煩道,「何事!」

  芒山搓著手湊近,「公子,可是要去踏青,可帶著卑職不?」

  達道盯一臉浮沉,浮沉捂嘴偷笑。

  浮沉回道,「夏至前幾月被我指派去了容公府,芒山放心,我會尋浮蘭,把夏至先借來幾日的。」

  「當真?」

  芒山蹦躂得老高,「多謝公子和大娘子,大恩啊大恩,芒山的福氣要來了!」

  他蹦躂著出了門。

  達道無奈一笑,「瞧這點出息。」

  六皇子也在達國府,梁愫亞一聽要去莊子玩,她高興地拿著冊子仔仔細細地翻著,「梁京的莊子挨著太近,沒意思。遠點得又太遠了,怕沒個數月回不來,這到底要去何處呢。」

  梁愫亞若有所思道,「說不定書元和浮沉在這府中沒什麼興趣,這抱孫兒的事就拖延到了至今。等出了梁京,換個地方,說不定就中了啊。」

  「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

  她囑咐關媽媽,「趕緊讓採辦去給我搜集梁京的補品,要夫妻雙補品,統統都得帶著去,再有什麼我想不起的,你且都給顧著採辦就是了。」

  關媽媽:「是是是,老奴這就去。」

  「等等,」梁愫亞喊住關媽媽,「咱們在梁京外的莊子,可有景色怡人的地方?」

  關媽媽一想,「夫人可還記得,當初老爺帶著您去過梁京外郊不遠的水雲里莊子?」

  水雲里。

  梁愫亞想起,當年她剛嫁進達國府時,曾與達麟去過一次莊子,坐船走水路三日即到,就是水雲里。

  在環島上,景色甚好。

  甚是適合造娃。

  梁愫亞隨即一拍,定了就去水雲里。

  梁駱也是想去的,梁愫亞自是會帶著他,囑咐他回宮問雲宸妃。

  雲宸妃一聽,「那便去吧,跟著你姑母府上出行莊子玩,母妃怎不讓你去。」

  梁駱竊喜,「是,母妃。」

  他速速下去收拾行李。

  雲宸妃淡淡一笑,「嬤嬤,命人打點一下路上吧,切記,不可出人命,只鬧騰一番便是了。」

  「娘娘這是何意?」

  雲宸妃:「梁駱與褚浮沉,說到底這見面也好玩耍也罷,都是依著規矩的,沒什麼深厚的感情。著人在路上打點一下,讓這二人,得有點姐姐和弟弟之間,惺惺相惜的情感才好。」

  她摸著鐲子,「有了這惺惺相惜,本宮才敢放手去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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