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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達道警示周國府

2024-04-29 20:58:32 作者: 涼子姑娘

  周老太太速速趕回府內。

  雖說周家落魄已成定局,但老太太還是一直在維繫著周家在外頭的體面。

  周南幽這事,她心裡早就覺得鬧大了不好,雖多次想勸,可礙於面子,還是要死死硬撐著。

  如今達道遞來的這帖子讓老太太有些後怕。

  

  內宅事怎麼鬧她都不怕。

  她就怕男子插手,一旦插手,此事的意義就變了。

  老太太趁著夜色回到府中,達道正與周家娘子坐在正廳,長條桌上放的盞茶也涼了。

  周家娘子正說著話,見老太太進來趕忙起身,「母親回來了。」

  達道放下手中的盞茶,起身行了禮。

  老太太拄著拐,坐到正位上,幾個婢女端來熱湯羮,她按著習慣喝完,再坐下,「大人怎會得空,來府上坐坐了。」

  達道禮貌道,「老太太在府衙幾日,定是吃不好睡不好,晚輩出門時特意帶了些您素日裡愛吃的柳葉糕和碎酪,這幾日也委屈您跟著在府衙受罪了,如今此事兩地府衙已查明,雖事無關我家大娘子,但到底是與晚輩達府有關,趁著您回來,特來府上賠個罪。」

  老太太也禮貌地笑笑,「大人就無須自謙了,您娶了這麼厲害的娘子放在府中,想必日後也無人再說什麼閒話了。您這位大娘子做事從不含糊,全都在面子上解決事,絲毫不給人留下迴轉的餘地,老身這些年,還第一次遇到這種性子敢在內宅混的。佩服。佩服,大人娶了褚娘子,日後必定會讓達府風光百年的。」

  達道明知這話句句諷刺,但他還是謙卑一笑,「您太抬舉我家娘子了,當初晚輩也是喜歡極了她這個性子,這才愛不釋手地娶進來,如今瞧著,這性子倒也是特立獨行,好極了。」

  老太太內心一陣鄙視,心想這夫妻二人果然是睡一張床的。

  她淡淡一笑,再問達道:「大人既是來送寬慰禮的,如今禮也送了,天色也不早了,大人回府歇息吧。老身在府衙幾日,身子骨被折騰得,也得歇息了。」

  她起身,挪步。

  達道也起身,他以行禮問好的姿勢攔住了老太太的去路,「晚輩今晚來,還有一事。」

  老太太一愣,再退回幾步坐下,「哦?」

  達道:「晚輩聽聞,府衙按照律法,給了周國府降府、周姑娘掌摑一罪?」

  周老太太點頭,「是,三日後降府府令下來,我會在明日,穿著老官命服,進宮面聖的。大人放心,此事不會牽連達國府,原本就是小孩子鬧嘴惹的玩笑話罷了,有人存心將這些玩笑話鬧到公堂上,惹了這麼一處玩笑事。現今這些府衙竟也敢出手降我國府的府門了,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她瞥一眼達道,一臉驕傲道,「大人也是知道的,我周國府在先帝手中時是何等風光,朝有文官效力,外有武官效力,門楣嚴謹,從來不會擾了京上之事。如今雖說落魄了,可府上依舊有朝中一等官績在祠堂供奉,降府一事,休想。」

  達道站在底下,看著周國府的正廳內,沒回話。

  正廳的懸木樁和擺設全都是先帝當年時興的款式,老舊磨損,雖有年代舊感,可這從邁進周國府院內時,就能瞧見四處殘敗,常年不翻新的舊樁、舊桌椅四處都是。

  他忍不住多嘴問了周南幽的母親沈氏。

  沈氏想必是常年在周老太太壓迫之下不敢言語,但見達道問起,又按捺不住心裡的委屈,「咱們府上有位固執的老太太,什麼事,皆是她說了算。」

  沈氏也是一臉的苦楚,無處訴說。

  周老太太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依舊不肯放下管家權,一人為大地在周府折騰。

  沈氏的丈夫是周國府嫡長子,是位武將,為梁京征戰多年,歸朝後第三年病逝,留下沈氏一人。

  梁帝登基後,這昔日輝煌的周國府因無男子在朝為官,頂著先帝留下的那點風光一直支撐到如今。

  達道不免感嘆,時過境遷,誰都不是曾經的模樣了。

  此時站在他正對面的老太太如此執拗,他也不知如何對待這位固執的老太太了。

  梁帝最忌諱的,就是曾在先帝手中風光過的府門,拿著當年的一點榮光四處炫耀。

  君王的猜忌心很重。

  伴君如伴虎,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歌頌先帝榮光,那另一層意思就是貶低了現今的帝王讓他的府門落敗了。這種言辭對一代帝王來說,無疑就是打臉的存在了。

  梁帝是以仁孝治天下,可這「仁孝」二字的背後,有多少刀劍上的刺殺和滅門在權衡著上下和不安。

  表面的「仁孝」,不過是廝殺後換來的安寧而已。

  曾經的齊家如此,那些無名之府的落敗更是如此。

  達道本想了很多措辭來勸誡老太太認清現實,切莫再尋事。

  如果不鬧到聖上跟前,說不定降府還是小事。

  若一旦鬧上去,帝王的脾氣誰都拿捏不准,萬一他以這等小事殺雞儆猴,滅掉一個周國府,分分鐘的事而已。

  所有的抉擇,全在帝王當下權衡的是什麼。

  達道常伴君王,這點他還是能猜透的。

  梁帝的心,哪是那麼簡單的。

  戚國府也是老府,但它老得很有資格,原因之一就是梁帝當年用戚家收拾了齊家,此為一功。

  再則是戚國府現今還有能上場殺敵,為朝效力的三位舅舅在,他們雖在外州,但又何嘗不是梁帝早在多年前就為自己秘籌到的退路呢。

  這三位舅舅達道看得很清楚。

  表面看似有些大愚,實則各個心思縝密,回京的每一步,都走得謹慎小心。

  此為二功。

  齊家被滅後,戚老太太與梁帝意見不謀而合,都是送三子去外州,讓戚國府騰空。

  老太太知道三子立功了,但也知道三子得罪了齊家。她很清楚戚家與齊家都是同等功和同等府。只不過戚家不招搖,各個聰明,行事不張揚。

  如此嚴謹的作風,才讓戚家成了梁帝的一把刀捅進了張揚的齊家。

  此事沒有輸贏。

  如果戚家當初張揚,換言之,捅進戚家的那把刀也會是齊家。

  戚老太太的聰明,為戚國府爭得三功。

  這,便是這兩位老太太的不同作風。

  達道回想起這些舊事,他想的很多話都沒說。

  他端正身子行禮,「您要面聖,晚輩無話可說。只是請您在面聖之前想想曾經的齊家。」

  老太太眼神錯愕,捂嘴。

  齊家。

  這是在梁京城誰都不敢提起的舊事,這兩個塵封的字,把老太太的記憶拉回到當年齊家風光之時。

  達道再開口:「齊家犯了什麼忌諱,又落了什麼下場。再者,先帝的榮光和當今聖上的榮光,還望您為顧著這僅存的周府,細細思量。」

  說畢,達道挪步出了院子。

  周老太太的手都在發抖,他扶著椅背,久久不能站起身子。

  想起那些慘事,她的心都揉碎了。

  達道出了府門,剛下了石台,老遠就瞧見浮沉穿著披風站在馬車前候著他了。

  夜裡涼,起了風。

  初春的夜,四處飄起柳絮,長街上掛著幾盞燈籠。遊河上有為數不多的幾艘船輕輕駛過,掀起漣漪。

  酒館尚未打烊,梁京城的夜市也剛開市,來往之人,比年關多了不少。

  浮沉站在馬車前,見達道出來,朝他快步跑去。

  達道速速上前,伸手一把抓住她,將她攬入懷中。

  二人含目一笑,上了馬車。

  馬車內還放著小暖爐,因已是春日,滅了幾盞,只留了一盞暖手的。

  浮沉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如何了?」

  達道打啞謎,「什麼如何了?」

  浮沉有點著急,「你不是去用嘴遁,勸老太太去了?」

  達道一笑,再點頭,「雖不知老太太什麼態度,但八成是妥了。」

  浮沉愧疚地垂下頭,「難為你了,事是我惹出來的,人也是我自作主張都挪去府衙的,如今出了事,還得難為你去處理這些。」

  達道見浮沉這樣,有些心慌,「怎麼,我一直覺得娘子敢這樣,是在心裡覺得有了我的支撐才敢這樣的啊。聽娘子這口氣,難不成,是覺得我是多餘的?」

  「沒有沒有。」

  浮沉連連擺手,「怎會,我這不就……這不就是假客氣一下嘛……」

  「啊……」

  芒山在外頭都聽不下去了,急忙一把掀起馬車簾,把整個頭都探進來了,「哎喲公子你可急死卑職了,就您這腦子,大娘子能瞧上你真是你三生有幸,上輩子拯救了……」

  芒山意識到自個言語魯莽了,臉一紅,尷尬一笑,要打算撤退時,誰知這剛匆忙擠進去的頭竟在這關鍵時候卡住了!

  他扶著馬車沿用力扯,沒動。

  又扯了幾下,也沒動。

  啊。

  馬車內一陣尷尬。

  浮沉懵著眼神瞧著芒山憋紅了的臉,忍不住地想笑。

  達道呢,黑臉地瞪著芒山。

  馬夫停了馬車,上前一瞧,「這怎的還卡住了?」

  芒山:「你拉拉我。」

  馬夫扯著芒山的身子用力一拉,差點沒把耳朵扯下來。

  達道見狀,伸手立馬護住了芒山的耳朵,他用手掌貼著耳朵,手背擋住了馬車沿邊。

  他厲聲道:「還誆不誆我了?」

  芒山艱難搖頭,「不不不,再不了。」

  達道無奈搖頭,輕輕把手取下,再用很柔的力道輕推開芒山的頭,馬車再一助力,這卡在窗簾下的頭總算是取出來了。

  達道憋著笑。

  浮沉忍不住地開始狂笑,「哈哈哈哈,芒山可服氣?」

  芒山摸著耳朵,撓頭,「卑職記住了,以後再不能說公子壞話了,容易遭報應啊。」

  這幾人圍著馬車,嬉戲打鬧起來。

  夜已深。

  梁京城萬家燈火,一盞兩盞三盞。

  照亮思鄉路。

  照亮這暖春。

  浮沉一直在達國府候消息。

  等了五日,周國府那邊沒動靜。

  五日後,府令送到周國府,國府降為公府,林府衙為了方便,去送府令的時候還讓侍衛把新做的「周公府匾額」一併送到了周府,還親自讓侍衛掛上了。

  周老太太看著公府的匾額,落下一把辛酸淚。

  送府令的那天,周南幽也被送到了府上,同時跟著過去的,還有梁京有司院專門執掌摑一任的張奴。

  依著律法,掌摑需三月。

  張奴是專門行此任務的人,掌底厚實,錘鍊有力。

  在府衙行事嚴明,老太太也不再折騰的情況下,周南幽也不敢放肆,一巴掌一巴掌地受著。

  那小臉蛋,在受了第一日的掌摑後,已腫成了豬頭臉。

  她被周老太太關在自個的院內,院門外守了家臣,任由她如何喊叫,周老太太都忍著難過不放她出來。

  那晚達道提的事,她想明白了。

  齊家就是例子,誰都不敢去碰這件事,當年的齊老將軍從戚國府可是抬著出來的。

  齊家的慘事,就是張揚跋扈,以在先帝手中立功為由四處行事高調,如此作為動了梁帝的逆鱗。

  她也是國府的老太太,宮中事自然也知一二。

  如今局勢不穩,皇子們蠢蠢欲動,誰若是真的在此時去觸碰帝王,那就真的是趕上了殺雞儆猴。

  周老太太及時醒悟,留著青山在便是最好的。

  起碼,周家在,周府在。

  這便足夠了。

  達道在宮中得知周國府降府,心總算放下了。

  這老太太及時醒悟沒在把事鬧大便是最好的。

  降府一事確定後還得報在奏摺上遞上去,梁帝看了一眼,只問了幾句,感嘆周老太太做事不偏袒、認錯積極的態度後,便再沒多餘的話了。

  如此,周南幽靠嘴惹出來的事算是解決了。

  達道在這件事上所做的周旋和處理事情的態度很大氣,絲毫不慌。

  他並未趁亂讓周國府難堪,而是藉此事讓周家明白一個道理,再好的榮光都有不復存在的一日,切莫用往日的恩情要挾今日的主子。

  浮沉在達國府得知這一切後,深深被達道震撼,「我家相公心中,自有一片丘壑。」

  浮沉坦然一笑。

  芒山把「相公」二字從達國府速速傳到了翰林院。

  達道在桌案前聽到浮沉喚他「相公」,樂得喜不自勝。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相公啊,可惜的是,他沒親耳聽到。

  芒山更是藉機添油加醋了好一番,「大娘子對您態度那是寵愛有加,羨煞旁人,夫妻雙雙恩愛,古今奇有,夫妻雙雙把家還……」

  芒山把畢生所學全都用上了。

  起初達道還聽得樂滋滋,聽到中間時他白了芒山一眼,很顯然,過分的恭維就是馬屁沒拍到馬蹄子上,還惹得馬蹄子踩了自個一腳。

  再說梁府衙,他從燕州趕來處理此事,走之前在碼頭上,浮沉帶著之青親自上前送別。

  豐鄉是燕州管轄,豐鄉的藥材要運往各地,這位梁府衙好不容易來一次梁京,浮沉自然會送得妥帖。

  她備了梁京的好物件,還有諸多產自梁京的吃食、布匹、衣料、絨毯等,好幾輛馬車,皆數全搬到了客船上。

  梁府衙看著這些,慚愧道,「這使不得啊,為官者,不收一分一毫。來一趟梁京也沒幫上五姑娘什麼忙,走時還帶這麼多東西回去,但五姑娘是豐鄉出去的,本官就算再沒本事,也得還姑娘一個公道的。」

  浮沉戴著長帷帽行禮,「梁大人是豐鄉百姓的父母官,這些東西都是借了大人的便利送去豐鄉給老宅那邊的嬸嬸們,大人不必覺得受之有愧。」

  浮沉早就把這些貨物以送給兩位嬸嬸的名義裝載上船,到時兩位嬸嬸也會把貨物打點好的。

  豐鄉有,梁府衙也有。

  梁府衙:「五姑娘做事細心周到,本官當真是佩服。」

  浮沉:「梁大人,山水有相逢,大人一路走好。豐鄉是浮沉想去卻很難再回去的地方,大人此行,已讓浮沉看到豐鄉的山山水水,和這一方故土了。」

  梁府衙轉身欲走,突又想起一事,再回頭,「五姑娘,燕州境內,新多了一支作亂的流寇,這流寇幾日前被官兵給繳獲了,現關在燕州府衙內。這流寇中,有一男孩也在其中。本官見他時,覺得他年紀尚且小當了流寇,就覺得好奇,一問才知他是被迫落難,行至無路才被他們虜獲的,本官查明了事,放了他。可他說自個無路可去,本官瞧著可憐,暫留他在府衙內了。他一直試探著問過本官,哪裡可以從軍,本官瞧著他太小,也沒告訴他。」

  浮沉沒聽明白。

  梁府衙拽著浮沉挪到一處,「這男孩叫一無,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好名字啊。他在府衙內做些粗活,本官倒是瞧見過幾次,他剛來時穿的衣服袖子上,紋著一個『褚』姓。」

  梁府衙試探一問,「不知五姑娘,可知道什麼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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