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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開始算計

2024-04-29 20:52:34 作者: 涼子姑娘

  褚槐回頭,癱坐。

  尤秋柔沒回頭,都知道身後的浮沉,又出其不意地殺回府了。

  她蹲下,撿起跌落在地上的糕點和碟子,依椅而坐,抬眼瞧浮沉一眼,「五姑娘舟車勞頓,沒等到我們換帳子、穿官服就來了,當真是為著你父親著想。」

  浮沉再行了周禮,「父親大人在朝中的威力,自是不怕這些虛禮的,當初父親大人送浮沉去豐鄉時,不也沒有因大姐姐出嫁,我作為妹妹要送大姐姐不可出府的規矩,讓我出了府,去了豐鄉。」

  之青腳步快,把前院的宮中方內監喚來方元廳。

  這方內監,是宮中御前內監,他三日前便來到褚公府,就是為浮沉回府一事作禮儀詢問。也是為陛下辦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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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個門清人,在宮中混了多年,三日前就聽到孟遠府求娶二姑娘一事。這些內宅之事不是他所授範圍內的,他也只做看熱鬧,斷不會插一嘴。

  此刻他瞧見浮沉回來,又見方元廳沒有任何布置,這才惱怒,「五姑娘回來了?啊喲,褚大人,你你你,你顧著為二姑娘提親一事,怎得就不把皇家二禮放在眼中?這讓我回宮如何回稟陛下啊。」

  褚槐急了,帶著求生欲,想指責浮沉,又不敢下嘴,畢竟浮沉可是帶了公牌回來的。

  「這原也是我大意了,方內監莫要將此事宣揚,咱們關起門來好說話啊。」

  他欲塞銀兩,方內監一瞧,更是哆嗦著後退,「褚大人做事還是要謹慎些,莫不可給老奴塞這些。老奴在宮中多年,什麼沒見過。」

  他轉身欲走。

  浮沉一瞧,方才一番攪和,已有了成效。

  她做事向來見好就收,趕忙上前攔住方內監,「方內監且留步,我原是兩日後才回京的。可奈何這馬兒腳快,蹄子甩得快了些,提早進了京。我在豐鄉,原也是不知府中二姐姐提親一事的,貿然進來,實在是我之過。父親沒顧著備好這些,倒也不打緊。我是父親的女兒,是褚公府五姑娘,這些習俗,大人也無須計較。再過三日我回宮回命謝恩時,定會在陛下面前替內監大人美言幾句,說您是個辦事細緻的公道人。」

  方內監一挑眉,來了個會說話的主,他嘻嘻笑著,「五姑娘這話,倒也說得對。那今日一事,大家都求個彼此安穩。」

  浮沉點頭,「是是是,我從豐鄉帶來龍雨觀茶和一雁南飛,都是燕州上好的茶。大人可去茶齋飲幾杯,待大人回宮時,再讓仆子給大人帶上,宮中無趣,大人可飲茶醒神。」

  浮沉知道,方內監這種御前的老人,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什麼銀首飾沒見過。

  可唯獨這種清淡雅致之物,很少有人能細心記起來。

  方內監被恭維得心滿意足,他駐足片刻,由之青帶著去了茶齋閣。

  尤秋柔一瞧浮沉這奉承話,頓時覺得自個差了太多。枉她這幾年在女眷中穿梭,阿諛奉承。可到底還是吃了沒讀多少書的虧,做事依舊做不到浮沉這樣瞻前顧後。

  她愈發擔憂自個再沒法子掌控眼前的這個已長大的浮沉了。

  彼時的方元廳正廳,除了褚槐與尤秋柔,還有聽聞消息趕來的浮漪、浮瀅和浮湘。她們躲在屏風背後,看到浮沉完好無損,且一臉淡然的神色時,心中都尚不安穩。

  浮漪看著浮沉,一片疑雲和焦慮。她疑浮沉當初的瘋癲與現在的坦然自若,完全是兩碼事。當初她隨褚槐去豐鄉祭祀時的浮沉,也與今日氣場完全不同。

  她瞧見正廳門內的孟紅娘,她怕浮沉耽擱了這事。

  浮瀅心思不多,只看了浮沉一眼,便知曉她此番回京,早就脫胎換骨了。

  浮湘倒是一臉歉意地盯著浮沉,早在那次回豐鄉祭祀時,浮湘已然已經後悔自個當初對浮沉的冷漠了。

  這幾年在褚公府,浮湘也察覺到了她們三個姑娘其實是最弱的。

  大姐浮沁已嫁人,剩下的她們三個,尤秋柔很少再顧及。

  當初她從姨娘升為大娘子時,待她們噓寒問暖。可自浮沉走後,尤秋柔很少再去蔚聽閣,也不再過問她們的婚事。

  浮漪耽擱到了二十之齡未嫁,她和浮瀅也已過及笄,本該就是議親之齡。可浮漪都未曾出嫁,也挨不到她們。

  浮沁這幾年偶爾來褚府,雖說沒有明著說尤秋柔,但也暗中提點過多次,自個的事得自個掂量。

  可是,女子婚姻嫁娶,本該就是由嫡母做主。

  嫡母不動,她們總不能去大街捉一個來隨便嫁了的。

  浮湘私心,早已迫不及待地希望浮漪趕緊嫁去孟遠府,走掉一個,挨著自個也快了。

  這三女,各有心思,原也不是幾年前的一根繩了。

  浮沉恭恭敬敬坐下,端起豌豆粒一顆顆咬碎,咽下。尤秋柔站在一旁,戳著褚槐。

  褚槐咬著牙床子,「浮沉,你到底要做什麼?你來得急,我們尚不備好這些,方才見方內監要稟告陛下,你又攔下。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真是看不透你了。你到底要做什麼?我且問你,當初你去豐鄉時,是故作痴傻瘋癲?」

  說到這,尤秋柔趕忙補了一句,「還有你不識字,可也是假的?」

  浮沉一顆顆咬著豌豆粒,不言語。

  她還不想挑撥太明顯,畢竟攪弄風雲太過累人。

  梁京的內宅之斗,她小時候就見過了。這些種種,原也並非她所想去做的,可她也清楚,一旦她回來,尤秋柔又怎會輕易信她不鬧騰。

  畢竟,她真正想處死的人,也只有尤氏一人了。

  彼時的浮沉,還是想走穩些。既然有周女和心兒尚且在豐鄉,還有這次回京未曾帶來的雪箐在手,那便一切都是好說的。

  她要做的,就是拖穩褚公府,待雪箐回京後,挑戰尤秋柔。

  畢竟,她怎麼說也是姑娘,殺尤秋柔的氣焰,與其懟言直斗,不如把雪箐這把刀,直插到她胸口。

  浮沉放下青豌豆,起身走到褚槐跟前。

  摁著他的手,輕放在自個的左臉上。

  褚槐伸手,摸著那塊小心疤痕。有坑窪,雖說一眼瞧著,像是做了點綴妝,可他伸手一觸摸,才知這確實是一塊疤痕。

  浮沉什麼話都沒說,她放好褚槐的手,再行了禮,出了方元廳。

  褚槐被浮沉的這一舉動震住了,久久待立,一言不發。

  尤秋柔急了,「到底是怎得了,那半個臉下了毒?你抹到了毒?」

  褚槐搖晃著身子,顛著步子走到門前,盯著院內之景。

  許久,發出一聲長嘆,「到底是我,對不住她和戚娘子。」

  說畢,去了書齋。

  尤秋柔慌了,她知道,浮沉方才之舉,讓褚槐想起了舊事。

  她疑惑的是,浮沉到底是何種手段,一言不發,就錘打得褚槐這般喪氣。她定在那,盯著書齋方向,眼神失色。

  劉女扶著尤秋柔,「娘子,怕是要變天了。」

  尤秋柔抬頭,看著要落雨的陰雲,無力一笑,「是啊,這褚公府要變天了。」

  她緩和著身子,「劉女,我讀書少,早年也習過不少,可到底是操之過急,還是不知太多。咱們怕是要,改日去宮裡一趟了。」

  劉女:「娘子可是要去宮裡找那位娘子?」

  尤秋柔失神,「是啊,她怕是,要給我出個主意了。」

  宮裡的那位,尤秋柔現下不敢去求。

  當年,她只是一個從鄉下來的小姑娘,怯生生被周轉三地,最後落魄至梁京。到了人牙子手中,成了等著被發賣的奴子。

  她記得很清楚,那晚梁京起了風,街面上被吹得什麼都沒了。她想逃,被人牙子抓了去,吊在槐樹上杖打。

  打得褲子爛了,皮肉翻出,人牙子又抓起一把鹽,撒在爛了的皮肉上。

  尤秋柔哭得青筋勒起,汗濕了整個破衣。

  又是冬夜,落了雪。她光著腳丫子,趴在井口欲跳時,被一位身穿錦緞的貴人救了。

  那是她第一次去到燃著炭火的屋子,足以溫暖她的整個涼意。那貴人把她的手烤在火爐旁,又讓僕人給她換了乾淨衣裳。

  那時候她以為,這貴人是宅院的女主子。她小心被帶去見了她。

  膽怯地站在一旁,腳趾頭都露在外面。

  那貴人瞧見,又讓下人換了一雙乾淨的棉布繡鞋。

  她坐在燈盞下,一臉慈善地看著她,「你往後,就跟著我在這裡可好?」

  尤秋柔含淚,連連點頭。

  自那日起,她便跟著她在宅院中養花護草,做些雜活。

  一年。

  兩年。

  五年。

  第六年時,貴人換了一身黃鳳袍,進了梁京的皇宮。也是那時,尤秋柔才知道,這座宅院,是貴人的私宅。而她真正的身份,便是當朝梁帝的寵妃。

  每每想起與她第一次相見,她施以援手的救助。尤秋柔就覺得,或許在她欲墜井而亡時,她的相救,就為利用她而埋下了路。

  她至今也未曾想明白,當年她為何會救下落敗的她。原本,她可以在自個熟悉的手下挑選幾個得意的人去褚公府做眼線。她也不懂,為何非她不可。

  後來她再細細一想,或許,是這貴人在她死的那刻救了她。

  她便可以為這個貴人赴湯蹈火吧。

  畢竟當初的她,還真就這麼單純。

  想起這些舊事,她的心沉重到無法挪動。尤秋柔暗暗下了決心,去宮中見這位娘子,此時是非去不可了。

  孟紅娘還在正廳候著,等了足足三個時辰,她這個上門提親的喜娘,愣是沒等到主家。

  她急了,要進大院,被仆子攔住。

  「怎得公府就這般對待提親的喜娘?」

  仆子沒攔住,孟紅娘跑進了大內元,到了方元廳。

  浮沉在廊下,老遠就瞧見了。

  她沒作言語,只覺得浮漪真是瞎了眼,看上了如此粗野之流。她走到亭下,欲上石階時,被浮漪擋住了去路,「方才我見五妹妹嘲笑來府上提親的紅娘,不知五妹妹這笑,又是為著什麼?」

  浮沉原不想與她計較。

  她不作聲,欲走。

  浮漪索性一把扯住她的衣裳,「五妹妹豐鄉幾年,脾氣見長,這麼不尊重姐姐了?」

  浮漪太過用力,扯爛了浮沉的衣角。

  以往,浮沉必定要爭執一番。可前有被污偷盜,她摳胃力證的傻事,後有豐鄉多年沉澱。

  彼時的她,輕輕鬆開浮漪的衣角,溫柔一笑,「是,二姐姐所言句句在理,浮沉確實脾氣見長,在鄉下野慣了,全然忘了梁京的規矩。」

  浮漪懟回去,「我瞧著,五妹妹這剛來,倒不像是什麼孝女,倒像是野女,真該找個女學識,好好學學規矩。你瞧我,就比你識大體多了。」

  浮沉接了話茬,「好,那父親大人,就讓二姐姐來教浮沉這幾年不在梁京時的女眷規矩吧。」

  浮漪一愣神,回頭,才瞧見了褚槐臉上的怒氣,趕忙低頭不言語。

  褚槐上前,盯著她許久。

  他也瞅著浮漪太過張狂了,孟瑺的事,他就四處生悶氣,現下又是浮漪撞上來了。剛巧,褚槐順浮沉的話茬子,還能賣浮沉一個好,「既然浮漪識大體,就來教教你個剛回來的五妹妹一些規矩。待她回宮回命時,也不會鬧了笑話。」

  浮漪沒法子,自個說的話,自個也就應了下來。

  浮沉再行了禮,退下。

  褚槐看著孟紅娘,打發她快些回去。

  畢竟,褚槐認準了尹次府,尹柄是他上司門生,這條高升之路,褚槐一刻也不想棄了。

  孟紅娘不肯,褚槐讓家臣堵住了她的嘴,將她丟出了梁京,送至城外,才鬆了綁。

  孟紅娘一路心酸回到孟遠府,稟明此事後,聲淚俱下,「這門親事,怕是要竇夫人自個出面去說了,老身是實在沒那個本事。」

  竇氏一聽,覺得這褚公府,還真是不好糊弄。

  她之前著手休掉的那位前娘子孔蓮巧的阿娘,前幾日還來過府上求情。

  言下之意便是,讓竇氏念在有一場情分在,收回那休書,放一份和離書,還了孔蓮巧一個自由身。

  梁京女子有規定,拿到休書的女子,三年內可換和離書還自由身。

  若是三年期限一過,一輩子都是被人指點的被休女子。

  再尋不得一個好前程和歸宿。

  待到以後孤苦之齡,隨意尋得一個不顧及這些名聲的男子,便可再組建家庭,慘度餘生。

  據說這個孔蓮巧,不過十九妙齡。從拿到休書那刻,就一直求竇氏一個恩典。

  可竇氏這種粗魯之人,又怎會讓前娘子過得順遂。她死咬牙關不鬆口,硬是要拖過三年之期。

  竇氏這種婦人,與梁京貴眷女子不同。她們做事,不會依著面子和規矩。

  惹急了,什麼事都能做出來。之前浮沁威脅孟瑺,要孟府把妾室和通房全都遣散了。

  孟瑺回府就打算這麼蠻幹時,竇氏留了心眼。把這些妾室和通房,暫送到與她交好的沈遠府私宅暫避風頭。待浮漪進了門,再放回府。

  到時聘禮已下,陪嫁已收,人也成了孟瑺的,生米煮成熟飯,他們褚公府也沒了法子。

  畢竟,那妾室也為孟家開枝散葉過。

  竇氏規劃周到,愣是不承想褚槐的牙口與她一樣,著實很難撬開。

  娶浮漪,她志在必得。

  她雖不懂什麼別的道理,但她知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一條道理。浮漪心甘情願跟孟瑺,她自然要抓著這根藤蔓,舉家搬至梁京。

  她盤算著,該如何去走下一步了。

  達道知道浮沉回來後,按捺的心徘徊許久後,還是去了褚公府門外,遠遠瞧見浮沉與之青出府採購物件,瞧著浮沉一臉淡然,他終是卸下心防。

  駐足片刻後離去。

  剛到達國府門口,覓兒(褚笙的正娘子)追來,「老大,那個雪隸,犯事了。」

  「哦?」達道冷冷道,「事大不大?」

  覓兒驕傲一笑,「自然是大,我出馬,老大放心。」

  覓兒得了達道的命令後,就在安公府守株待兔。

  逮到了雪隸外出購腳墊子時,覓兒喬裝成男子,抱著那把達道的青龍寶劍叫賣,攔住雪隸,贊他天資聰穎,頗有傲骨,猶如天降之兵,必有帥才之運。

  又大方把青龍寶劍送給雪隸。

  雪隸一開始不敢要,但此劍乃是琉璃盞與青苔盞焊鑄而成,彌足珍貴。

  雪隸生了惜劍之心,夜裡在空地擺弄時,覓兒爬至房頂,用暗器打碎了安老的雪鐵龍盞,還誤傷了一位僕人。這不,覓兒替雪隸惹了大事。

  達道一聽,心也懸了半截。畢竟,為了幫浮沉,也不能傷害無辜。

  但梁京都知道,安老素來清靜,不善打殺。哪怕雪隸犯了事,也從不體罰,只是要趕他出安公府,另要降他二等仆奴的身份,貶為賤民。

  賤民是末等下民,一輩子都沒贖身機會。所生子女,也都是賤民。

  達道一聽,放緩語調,「如此便是最好了,只要不是皮肉之苦,由著安老折騰吧。」

  「是,老大放心,我這就再回豐鄉,將此事傳給雪箐姑娘。」

  說起豐鄉,達道想起芒山,「你此去,再替我查查芒山。」

  「芒山咋了?」覓兒一愣,「老大你還怕芒山丟了啊?」

  達道搖頭,「我怕他被豺狼叼了去。」

  說畢,他再返了去褚公府的路。既然是覓兒這裡已事成,就靜等消息傳去豐鄉,再讓覓兒帶雪箐回梁京。最後再由浮沉出面,救下雪隸。這樣一來,事就成了。

  達道腳步快,他終於是在浮沉回來後,尋得一個能與五姑娘說話的機會。

  行至褚公府門口,達道與正面走來的浮沉迎面相對。

  他臉通紅,低頭不知如何問好。

  浮沉瞧見達道,小跑上前。

  一別多日,還真是應了達道的話,在梁京再次相見了,「達公子,還真是又在梁京相見了。」

  達道看著浮沉,剛要開口,達識從一旁閃過,「哥,你可是讓我好找。」

  達道一笑,低頭。

  浮沉:「小哥也在?」

  達識又嬉笑著輕輕揪住浮沉的鼻尖,「喲,五姑娘這鼻尖生得真是可愛至極,哈哈哈。」

  浮沉撫著鼻尖,傻樂呵,「小哥這指頭,遲早要生了凍瘡。」

  達識一臉溫柔的樂嘴笑,浮沉也可可愛愛地賠笑。

  達道看著浮沉,心中一酸。

  其實,很多時候他真的羨慕達識的溫柔,羨慕他的善於表達。也羨慕他一揚嘴就能笑的善良。這些能輕易近人的小動作和小溫柔,是他學不會的。

  他多想與達識一樣,也能在浮沉面前溫柔的笑。

  可他,始終走不出那張面具。

  暗門多年,他似乎都忘了,該如何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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