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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姑娘落水

2024-04-29 20:51:44 作者: 涼子姑娘

  女子落水。

  場中的男手們還不敢下水救人,女手們都在山下往來趕,場面混亂不堪。

  浮沁的白紗羅裙飄在波浪圈外。

  水太深,尤秋柔遊了許久才到浮沁跟前。她抱著浮沁,扯著她往湖面游,可惜自個是女子身,早沒了力氣。

  她嗆了幾口水,喊,「有人可敢下水救我家姑娘!」

  無人應答。

  之後,一個身穿黑衣,佩戴長笛的男子跳下水,幾圈波浪,游到了浮沁跟前。

  他抱起浮沁,手拽著尤秋柔,艱難馱到了淺水處。剛鬆了手,浮沁白紗裙上的羅扣鬆開,瞬間,紅色肚兜露出,香肩在外。

  

  眾人皆傻眼。

  黑衣男子嚇得眼珠子亂竄,他欲鬆手,浮沁就暈在懷中。

  尤秋柔猛嗆一口水,撲過來時,那男子的手,摸到了浮沁的肚兜上!

  「大膽!」

  鶯貴妃摔了盞盤,所有的人全都跪下。

  女手們跳到手中,有人拿薄毯披在了浮沁身上被抬下去,浮沁早已昏迷不醒。

  那男子與尤秋柔出了水,哆嗦著身子快步到了鶯貴妃處,慌忙下跪。之後,男子身後緊跟過來的兩位夫人也跟著下跪。

  場面尷尬。

  鶯貴妃坐在鳳椅上,手打哆嗦,她努力控制情緒,「好端端地在打葉子戲,怎會落水!」

  她指著尤秋柔,「還有你!你一個女眷,公府正娘子跟著下水救人,成何體統!」

  尤秋柔哆嗦著身子,不敢回話。

  黑衣男子身後的夫人跪著爬上前,伏身叩拜,「請貴妃娘娘寬恕白穆,他也是急切救人,這才闖了禍。」

  這佩戴長笛的男子,正是白次府的嫡公子白穆。

  白穆伏地而跪。

  鶯貴妃緩和著情緒,她實在懊惱,好好的一出賞玩會,船都未曾游湖,葉子戲才剛開打,就出了這等事。

  她盯著尤秋柔,想起她早年伺候人的婢子之身,竟敢到此地來衝撞她,越想心中越有氣。

  再有方才肚兜一事,女子香肩下滑,白紗裙羅扣鬆開,這不堪入目的一幕,在場眾人都看在眼中,讓她如何下台。鶯貴妃知道,與其說下跪的人難,不如說她難。

  怪罪吧,尤秋柔護女心切,下湖救人,可是正娘子典範。

  白穆不顧規矩禮儀,急切下湖,也是為著救人。

  這些規矩、禮儀,在人命面前,她又該埋怨誰,怪罪哪個呢。可方才一幕,又是閨閣大忌,眼下無人給她台階,她也不知道如何收場。

  她正思慮著,下方跪的白穆行了禮,再伏身趴跪:「娘娘,是白穆禮數不周擾了會場清靜,也是白穆不顧女子清白之身下了水,擾了褚家長女的名聲。既是白穆之過,白穆在此求娘娘一個恩典。」

  鶯貴妃一愣。

  白穆起身,端正一跪,「白穆願待白家長女及笄後,迎娶入白府,還了姑娘名聲。」

  白穆敬浮沁,只稱「白家長女」而非「白家庶女」。

  此話一出,鶯貴妃一臉慈善,沒了方才的憤怒。

  白次府夫人劉氏跪著,不知如何應付。

  尤秋柔從頭至尾,只跪,一言不發,便將此事擺平了。

  鶯貴妃委聲問尤秋柔,「尤娘子,這事,為著姑娘名聲,怕是要委屈你家長女了。」

  尤秋柔怯生生地跪著發抖,依舊一言不發。

  劉氏趕忙上前,應了鶯貴妃,「娘娘,既是白穆的錯,白穆來了便是。您放心,我們白家與褚公府私下定會商議好,萬不會誤了褚公府長女的名節。」

  「嗯。」

  鶯貴妃起身,「此事太過突然,你們兩家回府好生商議。本宮也會將此事回稟陛下,看他如何定奪。」

  她又厲聲看著四周面目喟然的女眷男客們,「還有諸位,此事事關女子名節,方才也是事出有因,最好莫要聲張,私下不要議論。」

  眾人皆跪:「是。」

  第二日,褚公府長女浮沁萊蕪湖落水露肩一事,整個梁京官眷女眷們全都知曉了。

  閨閣之話,傳得更是不堪入耳。

  有人說,浮沁是故意而為之。

  有人說,露的何止是肚兜。

  當然,女眷中傳言最多的,當屬那句「那位尤娘子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前瞧著是個伺候人的,可她臨危不亂,敢入水救女。」

  「還不是親生的,還是個庶女。」

  「她也是為褚公府拼了,想當初誰願嫁過去呢。」

  尤秋柔從萊蕪山下來就嚇得一病不起,不承想美名,傳遍了梁京。

  損傷慘重的,便是浮沁了。

  女子名節,肚兜露出,這些種種,都足以殺死人。

  浮沁從萊蕪山回來後,把自己鎖在屋內,誰都不見。

  浮沉去蔚聽閣探望時,浮沁的丫鬟之歌說,「大姑娘已經三日不出房門半步了,飯也一口沒吃。」

  浮漪和浮瀅也在一旁,干盯著屋門沒法子。

  浮漪心疼浮沁,「姐姐以後該如何自處呢,她還要去學堂,以後還要嫁人,如今,如今姐姐怎麼能熬過來。父親被召進宮了,姨娘又一病不起。」

  浮漪說著,吧嗒吧嗒地掉淚。

  浮沉環顧了一圈屋內,她幾步出去,丫鬟之青跟在身後。

  浮沁閉門的那間,鏤窗正對廊下,浮沉站在那瞧了幾眼,小身板退後幾步,衝到牆角,踩在竹階上,伸手推開窗,巧妙一翻,便跳到了竹台上。

  她伸手夠到丫鬟端來的飯菜,小心踩著竹台跳到絨毯上。

  屋內靜悄悄,只能看到飄起的香爐,聞到一股花香。

  浮沉再往前走,進了捲簾門,看到了方凳。

  掀起閣內的捲簾,只見浮沁踩在方凳上,面前懸三尺白綾,腳剛鬆開方凳。浮沉傻了,扔下飯屜,一把抱起浮沁的腳。浮沁的身子傾斜,倒到了絨毯上,面容消瘦,一副慘樣。

  浮沉看著心一疼。

  她抱起浮沁的身子,往軟榻上挪。可惜自己身子太瘦弱,挪了沒幾步,就與浮沁一起倒下。

  「大姐,」浮沉顫著聲,「大姐你是不是傻,你敢尋死,外頭的妹妹你不管了是不是。二姐說話處處得罪人,打罵下人,無理取鬧。三姐不管家中事,只想往學堂鑽,四姐心思單純。難道,難道你要看著她們無依無靠,將來嫁給低門,娘家無人?」

  這話多少有些觸動到浮沁,她微微睜眼,看著浮沉。這個五妹妹不過才六歲而已,她怎就能想這麼多事呢。

  浮沁緩下來,坐在軟榻前,眼淚吧嗒吧嗒一滴滴落下。

  浮沉看著心疼,舀起碗中的湯,一口口餵她喝。

  「浮沉……」

  浮沉一個勁地只顧著塞湯在浮沁嘴裡,「大姐,你是因何落水?」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把浮沁從悲絕中拉出:「當時我是要去葉子戲那邊玩牌子的。那邊剛好有苔蘚,腳滑,但也不至於會落水的滑。扶著鐵桿還是可過的。我剛踩到苔蘚處,就猛地只覺背後有人推我下水,再然後就沒知覺。落水後,水太冰,也沒了意識。」

  苔蘚。

  腳滑。

  背後有人推下水。

  如此,浮沉猜測,怕是有人故意而為。

  她又問一句,「那落水時,劉女在何處?」

  「與我並排。」

  浮沉搖頭,那就不是劉女所為。

  浮沁微微抬頭,「浮沉,我毀了。」

  浮沉搖頭,「怎會,白次府的那個白穆,當面向貴妃娘娘請了婚,說好了待你及笄後,就迎娶入府。我的大姐姐,這怎麼算毀了呢?」

  「我會成為梁京的笑柄。」

  浮沉放下碗,擦著浮沁的嘴角,「誰敢笑話當今陛下恩寵的鶯貴妃親口賜的婚。」

  浮沁虛弱的眼神中,閃出一絲光。

  「大姐,你莫要再尋死,」浮沉收起飯屜,「你的四位妹妹,沒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有周姨娘,你若是隨了她去地下,她怕是會掐斷你的脖子,埋怨你沒有照顧好妹妹。」

  浮沁看一眼浮沉的淡然,虛弱一笑,「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就連安慰人,都這麼刻薄。」

  浮沉調皮吐舌,「大姐姐,你的五妹妹現下正是小時候呢。」

  她抬起身子,傾前,「姨娘呢?」

  「母親落了水,又在那些女眷面前失了面子,她沒見過這等場面,病倒了。」

  浮沁一驚。

  浮沉提起飯屜出門,在捲簾處站立片刻,又回頭。

  她沖浮沁一笑,「大姐姐,如今府中,已是母親當正娘子了。」

  浮沉知道,這話她肯定能懂。

  她本不想多事,可畢竟都是褚家女兒,浮沁雖與她不親,卻也做事顧全大局。

  戚娘子難產死後,府中亂作一團,她那時夜夜哭,坐在落窗前一言不發,險些成了傻子。

  是浮沁逼著她進食,摁住她的頭吃飯喝藥。

  當然,她也會嫌棄她。

  玩鬧時拿針扎過她的指頭,也看過她的笑話。

  這些在浮沉眼中,都只是玩鬧。

  浮沁算是個她顧全大局的大姐,浮沉記得那時浮沁對她說過最多的話,便是:「你是褚公府嫡女,得好好活著,不為你母親,也得為褚公府活著。」

  你瞧,她也是刻薄的溫柔。

  浮沁還是聽懂了浮沉的話。

  自個身子好些,就帶著妹妹們去瞭望月軒,噓寒問暖了好幾個時辰。出來時,浮沁起身,「母親快些歇著。」

  尤秋柔一愣。

  浮漪下巴都掉地上了,「她是尤姨娘……」

  浮沁打斷浮漪的話,「浮漪,母親是我們褚家的正娘子,是我們的嫡母,是父親的正娘子。」

  浮漪被浮沁的氣勢震驚了,這幾日,她知道尤秋柔救了浮沁。她也認了,憨笑著,「母親。」

  浮瀅和浮湘也跟著喊,「母親。」

  尤秋柔喜極而泣,抽搐著哭了許久。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抱住她們,「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望月軒內,一片和諧。

  褚槐從宮中回來時,一臉怒氣進府,本該要好好撒氣。可誰知一聽這幾個庶女都認了尤秋柔時,立馬轉而為狂笑。

  一家和氣,嫡母在,庶女在,嫡女也在。

  還有襁褓中的褚敖,這褚公府,何愁沒有好日子呢。

  入了夜,望月軒內,尤秋柔躺在褚槐懷中,「老爺,浮沁與白次府的事如何了,咱們一定得保住浮沁的名節。」

  「浮沁若是及笄嫁白次府,等於是低嫁了。」

  褚槐嘆息,「咱們是公府,那白家是次府,是三府中的末等。白家人丁單薄,白老又沒有妾室生子嗣,白家只有白穆這一個嫡子。浮沁是我們的長女,雖說是庶女,但好歹娘家是公府。本不匹配,可也沒法子,陛下都說了,事已至此,沒有迴旋之地。」

  尤秋柔:「陛下再沒說別的?」

  褚槐看一眼她,「還說什麼?」

  尤秋柔坐起,披一件外衣,「老爺,為了咱們長女的名節,我這倒是有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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