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男人的真面目
2024-04-29 20:45:04
作者: 月落
教規矩的容婆婆今日沒來。
沒婆婆,沒小姐,沈連翹樂得清閒。
吃完早飯在院子裡溜達,遇到要出門的嚴管家。
他手裡捏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幾行字。
沈連翹認的字不多,隱約看出寫的街道名稱。
街名很熟悉,讓她忍不住多看兩眼。
嚴管家立刻把那張紙收進袖中。
「我出去一趟,」他的聲音仍舊有些閒散,「一會兒若有人來,記得去前廳煮茶。」
沈連翹點頭應諾,有些俏皮道:「又去接小姐?」
接來接去都接不到,這事兒快成孔家的笑話了。
沈連翹每日在這裡白吃白住的,也快要過意不去。
嚴管家正色道:「昨日接錯,是我沒查清楚。還餘下幾家沒有去,今日再去問問。」
聽來聽去,都像是小姐丟了,現在在大海撈針。
「東家不去嗎?」連翹問。
「東家說今日會有客人。」嚴管家神情不變,手卻忍不住攥緊。
「明白了,」連翹道,「奴婢會去煮茶。」
嚴管家剛走,客人果然來了。
沈連翹見他抬步往大廳走,不由得站定。
沒看錯的話,這位是昨日見過的晉王劉禮了。
他穿著白底繡金紋常服,腰間玉玦晃動,墨色的頭髮束在冠中,白皙的皮膚宛若發光般灼目。
那是一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堅挺又柔和,倔強又溫雅,那豐潤的唇色,甚至比女人的更為好看。
昨日已覺得出眾,今日再看,更覺得風流倜儻。
劉禮走進大廳,沈連翹連忙進屋煮茶,很快,東家也來了。
他仍舊穿著深青色的錦袍,衣料名貴卻又低調,神情含笑站在門口,深深看向屋內。
裡面的人站起身。
「兄長!果然是你!」劉禮喚著,淚流滿面。
「長這麼大,還愛哭。」
孔佑走進來,見沈連翹在一旁煮茶,對她點頭。
「昨日本王還以為看花了眼。」
劉禮並未拭去淚水,他通紅的眼睛看著孔佑,像是怎麼都看不夠。
孔佑與他相對而立。
劉禮抬手握拳,重重擊打在孔佑肩窩。
「叫弟弟想得辛苦!」
孔佑任他打著,神情溫煦。
劉禮又忽然張開雙臂,把孔佑抱了個結實。
「一別十六年。」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十六年!」孔佑重複道。
劉禮顯然還想說別的親近的話,但看到屋內有婢女煮茶,只能忍下來。
「無妨,」孔佑接過茶水,示意道,「這是可以信任的人。」
沈連翹心中一暖,奉茶後便退到一邊。
劉禮先是誇讚這裡的茶比宮裡的還要好,又驚訝孔佑竟然做起了生意。
「本王可聽說了,」他笑道,「孔家剛來京城,便殺滅了南街賭坊的威風。之後拆掉賭坊,原地建金樓,氣勢如虹惹人注目!雖然還不知道你會賣些什麼首飾,這京都的姑娘可都盼著去逛一逛。」
他模樣好看,說起話來眼神清澈,充滿真誠。
孔佑吹開漂浮的茶葉,含笑道:「不過是些小生意。」
「兄長以前可不愛做生意。」劉禮道,「你喜歡書,喜歡談論國事……」
他的話戛然而止,有些尷尬地把茶盞放下。
孔佑以前喜歡的那些,再也沒有施展的可能。
命運讓他從皇太孫,變成街巷商賈。
富可敵國又怎樣?男人想要的,永遠是權力。
劉禮想了想,低聲道:「他們都不知道兄長活著。」
沈連翹驚訝地抬頭看著孔佑。
她有很多疑問。
劉禮為何稱呼東家兄長?
誰不知道他活著?
那些人又為何以為他死了?
孔佑仍在低頭飲茶。
似乎那盞茶很香,香得他渾然忘我,忘記對面的人是誰,也忘記自己的身份。
蒸騰的水汽讓他想起那一年的大火。
良夫人有孕在身睡眠很淺,太子妃體恤,把她的房間安排在孔佑隔壁。
孔佑總是在看書,所以很安靜。
所以那一晚他才有幸被良夫人搭救。
雖然身懷六甲,但良夫人殺掉刺客躲過箭矢,把年幼的孔佑拉上驛站牆頭。
她自己先跳,再催促孔佑。
「跳下來!」良夫人道,「跳下來才能活。」
孔佑跳下去,忙亂之中,他甚至還背著他的箱子。
箱子的重量把他扯拽得摔在地上,良夫人拉起他。
沒走幾步,看到前面有人影跑來。
「劉禮!別過來,有刺客!」
待看清楚那個小小的身影,孔佑忍不住喊道。
他忘了問劉禮為什麼在那裡。
後來十六年,他都沒有問過。
那時候的劉禮沒有說話,他眼神慌亂,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只是方向,並沒有衝過來扶住他。
劉禮甚至在後退,在搖頭。
「怎麼回事?」孔佑疑惑地站在原地問。
「走!」良夫人不讓他問,也不讓他回去救人。
她拉著孔佑走,不顧他顫抖到雙膝酸軟的腿。
所以,當然只有劉禮,才知道他活著。
才會在十六年後的大街上,一眼把他認出來。
「所以,」孔佑看著劉禮,一字一句道,「錦安十五年驛站外,你為何在那裡?」
劉禮並未遲疑。
他回答道:「父王深夜聽聞良氏反叛,前去警示太子殿下。可我們去晚了。父王帶人去滅火擒拿刺客,我正巧遇到兄長。見良夫人挾持著你,知道自己打不過,只能指了個官兵的方向。」
孔佑放下茶盞,安靜地看著劉禮。
十六年了,這個問題問出來,他們堂兄弟二人,才能好好說話。
他這麼答,自己該不該信呢?
他那時候,畢竟只是個七歲的孩童。
「原來如此。」孔佑淡淡道,「那你為何沒有稟告皇爺爺你見過我呢?皇室後來發喪,有我的名字。」
既然劉禮肯解釋,就一次性解釋清楚吧。
「是這樣的,」劉禮身體前傾,似乎非常急切,「我那時大病一場,回來後發高熱,斷斷續續暈了三年。一直到十歲時自己跑出王府又走回來,才算好了。那時候已過去太久,我也不敢同……同父皇提了。」
那時劉禮的父王已經登基為帝,他不敢提,是因為孔佑的身份特別,怕皇帝忌憚。
這麼說,他倒是時時在關心自己的。
「吃茶吧。」孔佑點頭道。
沈連翹大致聽明白了。
她的記性好,把兩個人前前後後的話在腦子裡過一遍,仔細想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們說的,是夫子那日同她說的事。
是錦安十五年,先太子死在驛站的事。
那時候劉禮在驛站外,遇到了東家和良夫人,東家跑了。
良夫人想必就是當年前來京都歸順的良氏族人。
那麼,東家的身份是什麼?
她震驚異常地看著孔佑,聽到劉禮熱切的聲音響起。
「兄長,你既然回來了,就算做不了皇太孫,世子的位置,總是要給你的。本王去辦,父皇會很高興。」
皇太孫……
沈連翹扶了扶身邊的柱子,險些歪倒。
怪不得說要嚇唬劉禮。
兄弟之間,不就喜歡這麼鬧嗎?
怪不得孔家敢那麼囂張。
皇太孫哎,是差一點就做了皇帝的人。
沈連翹勉強站直,忽然想把這件事告訴夫子。
又忽然想起宮中婢女的月錢肯定不止一吊。
孔家給她的月錢,該漲漲。
嚴管家的馬車停在一處宅院前。
院子不算大,從外面能看到裡面種著一棵桐樹。
院門外有個少年。
他半躺在破舊的扶椅上,一條腿被木板夾著,曬著太陽啃著肉。
看來這少年受傷了,不過這家人的年景不錯。
「請問這是沈家嗎?」
嚴管家對那少年點頭道:「不知道小哥怎麼稱呼。」
那少年把嘴裡啃的豬骨頭扯出來,瞥了嚴管家一眼道:「我叫沈大河,你是誰?有何貴幹?」
嚴管家遞上名帖。
「鄙人姓嚴名君仆,是南街孔府的管家。不知道貴高堂可在家中,鄙人有事商量。」
南街孔家!
沈大河立刻直起身子。
「我聽說過你們!砸賭場殺人那個!」
沈大河喊起來,他拖著傷腿起身,卻不小心摔下扶椅。
嚴管家想要解釋,卻見沈大河一面往家裡爬,一面喊道。
「娘啊!快救命啊!孔家來人砸房子了!」
砸房子……
就你們這破房子?
嚴管家黑著臉沒說話。
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教養?
好想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