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算盤

  人群喧喧，以一種絕對的壓迫逼近，氣勢兇悍，大有一種踏破衛家大門的兇悍氣勢。

  衛靜姝身形單薄，隻身一人面對壓人眾勢，小巧玲瓏的身軀孤零零坐在門前，手邊一根長棍。

  她一隻腳踩在長凳的一端，如此才有一些氣勢，但對上來勢洶洶的眾人，無疑是蜉蝣撼樹。

  眾人也是這般想，可人到跟前，卻見那嬌嬌小小的姑娘手中挑起長棍，雖是坐著，可耍出的棍子虎虎生威，空中傳來陣陣破空聲，一下一下，逼得勢力壓人的眾人心裡發顫，腿腳發軟，遲遲不敢靠近。

  

  成竹在胸的劉婆子無端生出一種無法掌控的不安，眼前嬌小女子的頭頂上好似生出了一頭巨獸，正虎視眈眈盯著她，隨時可能跳上來咬斷她的脖子，將她撕碎成灰。

  眼中忽然多了一幅血淋淋的場景，渾身是傷的她置身人群，路人行色匆匆，卻無人駐足伸手。

  恐慌一時傾軋而來，她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喉嚨，難以呼吸，退縮之意潮水般湧來，一下又一下衝擊著她的決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劉婆子撕碎面前的場景，眼中森然的惡意滔天。

  她是十里八鄉唯一的穩婆，誰能讓她處於這種地步？誰能？

  誰都不能，誰要是能，她就弄死誰？

  殺意騰起，高呼出聲：「她現在還在維護那個蕩婦，指不定自己的身子已經不乾淨了。」

  她振臂高呼：「咱元村村風正，豈容這等人敗壞？浸豬籠都不足以懲戒，應該施以極刑，以示懲戒。」

  行近的眾人不由腿腳發軟，腳步頓住。

  劉婆子口中的極刑，乃是前朝私刑，對女子以及女子的家人極具侮辱性，殘忍異常，早已被禁用，只有少數的村子仍在私底下私用。

  衛靜姝雖不知這極刑是什麼，可看眾人表情，便知不是什麼好東西，棍子在手中旋風般轉過，直逼劉婆子面門。

  「你敢！」

  劉婆子耳膜一疼，眼前棍子忽然出現重影，她猛地一驚，驚慌失措往後退了一步，旋即怒上心頭：「我怎麼不敢？敗壞門風的是你們姑嫂二人，我這是替你衛家清正門庭，你們理應對我感恩戴德。」

  極刑一詞一出，村人已然止步，原就愧疚的人更是覺得難堪，嘗試開口：「劉婆子，長林家的縱使有錯，但也犯不著上極刑，禍不及家人，況且與劉郎中有一腿這個事子虛烏有，我看——」

  「你別忘了，你家老大老二都是我接生的。」劉婆子陰沉沉開口，原本還準備開口的便又訕訕住口。

  「我知道你們大家不信，可長林家的這個確實不是我接生的，這村里除了劉郎中還有誰能接生？不過啊，劉郎中向來不管這事，若非有染，他為何出手？」

  劉婆子越說腰板越直：「長林家那個生產當夜，可有人親眼看見了他們姑嫂兩人從劉郎中家裡出去。」

  村人麻木茫然，眼中愧疚更甚，卻也執意要衝進衛家。

  「姝姐兒不是這樣的人，李嫂子也不是這樣的人。」衛時七忽然從人群中衝出來，身後還跟著滿頭汗的劉郎中。

  冷意逼人的冬天，兩人卻滿頭大汗，破開人群站到衛靜姝面前，與她一道面對眾人。

  「喲，這不是時七嘛，咋，來給你小媳婦說理了。」劉婆子一張口，惡意盡顯。

  「休得胡言。」衛時七漲紅了一張臉，「我與姝姐兒清清白白，絕無私情。」

  衛靜姝拉住衛時七：「時七哥，咱不與她爭辯。」

  衛靜姝將衛時七與李郎中護到自己身後，微微偏頭，淺淺看著面前的眾人，手中的棍子仍舊捏著，照舊在劉婆子的面前。

  這麼多年盡心盡力，一遭被人構陷，大家不約而同選擇了構陷他的人。

  劉郎中的心中一片冰涼，卻不忍李柔與衛靜姝遭此罪，朗聲道：「長林家的，是姝姐兒給接生的，我劉朗生在村里這麼多年，自認沒什麼對不起大家的，如今大家因為這個婦人的兩句話，將我這麼多年的付出視若無物，如此，我自認倒霉，可長林家的是無辜的。」

  他聲聲悲切：「名聲是小，但你們當真要逼死衛家人才肯罷休嗎？」

  「姝姐兒的確是會醫術的，我相信姝姐兒。」衛時七毫不猶豫站到衛靜姝這邊。

  「我也相信。」王嫂子急匆匆跑來，「你們這是做啥啊，鄉里鄉村的，非得弄到這種地步？」

  「王嬸子，你別忘了你家的那幾個都是我接生的。」劉婆子故技重施。

  向來溫和的王嬸啐了一口：「你收了我多少錢你心裡沒點數？我可不欠你的，別跟我整這一套。」

  劉婆子的臉色更加陰沉，但沒有動靜，也沒想著要再次煽動人群。

  衛靜姝微微眯眼，心中有了些許盤算，估摸著這劉婆子是有後招，否則不會這般淡定。

  果不其然，只一會兒，一個男人直奔劉婆子而來，面上焦急難掩：「劉婆子，俺家媳婦要生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李婆子雙手抱胸，頭指衛靜姝：「讓她去，她不是會嘛。」

  男人看一眼衛靜姝，粗眉一擰：「劉婆子，你這不是逗我了，姝姐兒能會啥，求求你，你快跟我走一趟，俺家媳婦真不能等了，會出人命的。」

  「她不會去的。」衛靜姝看得分明，「她這是要讓你們都看看，她的作用有多大，要她去，可以，除非先將我嫂子處以極刑。」

  男人神情一愕。

  衛靜姝直勾勾看向劉婆子：「算盤不錯，可你漏算了。」

  衛靜姝走向男人：「我跟你去。」

  男人滿臉不可置信：「姝姐兒，你就別逗我了，你能幹啥？你得罪了劉婆子，你快給她道歉。」

  惡從膽邊生，男人朝著衛靜姝伸手，企圖將衛靜姝摁著在劉婆子面前跪下。

  衛靜姝眸色一凝，捏著男人伸過來的手腕，稍一用力，男人便發出殺豬般的叫聲，旋即將人狠狠甩開，厲聲：「帶路。」

  「姝姐兒，我給你帶路。」劉郎中主動出面。

  王嬸子略微遲疑，向旁邊的衛時七小聲問道：「姝姐兒能行嗎？」

  衛時七篤定點頭：「能。」

  「等什麼，都跟著去看啊，看看衛家的這個小妮子是怎麼接生的。」劉婆子嚷嚷著，更是放言，「你們不信我，不聽我的，那我就讓你們看看，誰才是村里必不可少的人。今日，我絕對不給他們家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