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臨淵論魚
2024-04-29 20:16:32
作者: 莊妮
醫院門口,遲鵬提前把葉晉明的摩托車送過來了。漆光錚亮的大黑,停在陽光里,還是那麼帥氣。
遲鵬走過來,遞給葉晉明一隻紙盒,葉晉明接過來掛在了車前。
他長腿一跨,上了車,繫著頭盔的扣子,看見她還在那裡痴迷地看大黑,沒上車,他頭一側,「上車!」
杜若茗走過來,剛戴上頭盔,正整理著臉側的帶子,葉晉明扭身過來,伸手給她弄,她仰著頭,感覺他指腹划過她的下巴,被電了一下。
渾厚好聽的發動機聲一起,仿佛那種熱血澎湃青春無敵的日子又回來了。
葉晉明剎車一松,車子駛上馬路。
風從耳邊呼呼而過,街景變換隻在瞬息。
杜若茗腰往後挺著,寸許前方,肩膀寬厚,穩重如山……
「吱——」
葉晉明一個急剎,她一下子就向他撞了過去,不僅是前胸,還有臉,像個燒餅貼在了他的背上。
疼!
不等她罵,速度又起,起來沒幾秒,又是一剎,又是一撞。
杜若茗氣急,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寬厚的背脊,又兼穿著擋風的皮質夾克,這一下震得她手都疼。
他卻極受用。頭盔護著,看不見他的臉,只聽那聲音,隔著頭盔都透著賤個嗖嗖,「這邀請還算隆重嗎?別拘著了,想抱就抱吧!Come Baby!」
杜若茗微微一笑,手攀上他的腰,自下而上,沿著椎骨處的凹陷,慢慢摸到他的肩胛骨,這男人渾身肌肉緊實,後背尤其堅硬如石頭,估計他的肌肉比她的骨頭都硬。
「X!別動老子這兒!」
話音剛落,她的小手撫上去,找准位置按了按,脖子一挺,頭盔直接頂了上去。
「X!」
葉晉明爆了一句粗,駕著車,沒法把她拎下來打屁股,悶著聲不敢再挑她。
杜若茗卻一笑,手臂一環,抱住了他的腰。
每個人都有軟肋,小時候一起看《葫蘆娃》,每當看到三娃被蛇精發現軟當是怕打屁股那段時,她就會賤兮兮地去摸葉大明的肩胛窩,那貨總會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一跳而起,「杜若茗,別摸我這兒!」
這話說的,摸哪兒了啊?不就一塊骨頭嗎?那時候他個子瘋長,卻瘦得跟個猴子似的,肩胛骨也尤其突出,都硌手,誰愛摸?就是想看他氣得跳腳的樣子嘛!
就連後來兩個人親熱時,他也不怎麼喜歡她摸他的肩胛窩位置。有時候兩個人吵著架做,被他弄得疼,她就故意去掐他那裡,無論嘔著什麼氣,他都會立刻求饒。
這也奇怪,一般人的脖子、腋下才是最怕癢的,他的肩胛骨窩卻是不能碰。
一次親熱後,他背靠著床坐在地板上,拉過她的腳扛在肩上,給她剪腳趾甲。剛才她撓他來著,用那塗了蔻丹的腳趾甲。
她躺著,看著他寬厚的背,故意拿腳踢他的肩胛。
他晃晃肩膀,「別鬧啊!再敢碰我這兒,腳趾頭給你剪下一根來。」
「大明,你這裡是不是生過一對翅膀?後來被砍掉了,傷口還疼,所以才不准碰?」
「嗯,」一隻腳剪好,他又拉過她另一隻,「本來好好地做我的天使來著,都是你這小妖精勾的,豁出翅膀不要也得下凡來X你。」
大黑載著兩個人一路往南,夕陽飛金,兩個人身上都撒了一層金粉。就連大黑,亮晶晶的,深沉的黑色都隱了去,像是變成透明的。
陽江沿岸開發得好,有一個陽江濕地公園,四年前她離開時剛剛動工,現在已經成型了,是江城人平時休閒健身的好去處。
繼續往南,離城漸遠,一個個農家樂,燒烤小院蔥蔥排在江邊,門口擺著小桌板凳,有已經開始營業的,也有鎖著門,靜待天氣轉熱,招待擼串兒大軍的。雖然都不屬於正規小店,可是看著那規模,就可以想像天氣一熱,陽江水面上的涼風一吹,這裡將會是一個多麼愜意熱鬧的所在。
過了陽江大橋,一個彎轉到西面,就是陽江支流小陽河了。葉晉明以前經常帶她來這裡下了漁網捉小白鰱。
行駛到一條偏僻小路上,兩面都是果園,果園外面圍著森森的鐵絲網,鐵絲網上都是鋒利的倒茬。
路面是水泥的,灰白色,窄窄的一條,很平展,被落日餘暉映著,像是一條金色的絲帶,而他們就行駛在這金色的路上,像是直要駛進太陽里去。
油門放緩,一聲剎車,車子停下。
這一路,耳邊俱是風聲,頭盔一摘,那風聲還在,好像已經灌進耳朵里,一時繞不出來了。
杜若茗邁步就要往前,葉晉明伸手一拉,一把抱住,她探著頭往前看,才發現這裡原來是一條斷頭路,路面到此而盡。下面就是雖然河面不寬但是水深波靜的小陽河,對岸一片衰草離披,荒草很厚,像一片灰撲撲的羊毛氈子。再過幾天,也許裡面會開出黃色的蒲公英來。
杜若茗問:「怎麼就斷了?」
葉晉明低頭點菸,手捂著火機,抵擋晚風,嘴唇上銜著煙,聲音有些模糊,「本來是要修座橋架到對面的,」煙點燃,吸一口,拿下來夾在手裡,一說話,煙氣被風卷著四散,「後來聽說小陽河裡的龍王爺不允許在他家打樁,所以就停工了。」
杜若茗淡淡一笑,他慣會講這類冷笑話,她愛聽。
葉晉明手撐著地面坐下來,腿垂在路頭的斷面下,腳下就是小陽河,對岸是一片夕陽下蒼金色的果園。
杜若茗沒有跟過來,正手插衣兜望著對岸。
葉晉明回頭看她,笑著把煙銜到嘴裡,沖她一伸手,「傻子,過來啊,這裡好玩。」
她其實沒那麼矯情,並不是因為他才不想過去,而是,她有些暈水。以前沒這毛病,在大寒山索橋過多了,搖來晃去,一看見深水就感覺天地又在晃。
「別怕,我抱著你。」
杜若茗終於走過去,被他牽著就要挨著坐下來,他卻手一抱她膝彎,再一托她後肩,就給抱進了懷裡。
「啊—」
身體一下懸空,身下就是河水,像懸在萬丈深淵邊。杜若茗被嚇到,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還有害怕的時候?」
葉晉明把她安放在自己的腿上,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摘下嘴上的煙,手伸向旁邊磕了磕菸灰。
他的臉就在他的耳側,下巴上的胡茬蹭到她的耳尖,一陣涼涼的酥麻直抵心靈,她不由往旁邊躲了躲。
「別亂動,掉下去還得撈你。」
她就不敢再動。
他說:「有時候周末沒事,我一根魚竿就能在這裡坐上一下午。」
「能釣到魚?」
「能。扎長的小白鰱居多。也有大傢伙,一尺多長的鯉魚,肚皮都是金色的,釣上來兩次,八成是看上我了。」
「後來呢?把魚公主燉了?」
「那能啊!難得有個傻了吧唧對我這窮小子痴心不悔的,我得當神仙供著。」
「再後來呢,有沒有再釣到過?那魚。」
「沒了。」
「看來那魚沒傻到無可救藥,知道躲著你走了。」
葉晉明吸口煙,許久才又說話,「你呢?」
他低頭看她,像是怕自己的話被風吹去,低了頭,聲音鑽進她的耳朵眼裡。她抬手要揉耳朵,指甲卻一下觸到他的下巴。
「抱歉。」
她抬頭,他正低頭看她,眼睛眯著,煙還銜在唇邊,灰白菸灰里一粒紅色的火心子,一閃一滅,像是活的。
杜若茗伸手把他的半截煙摘下,手指夾著放在自己的唇邊,吸了一口,煙氣呼出,瞬間不見。
她望向遠處,「其實咱們現在這樣也挺好,不吵不鬧,不愛不恨的,還可以互相幫忙解決生理需要……」
她沒說完,腰上一涼,是風;又一熱,是他的手。
他的大手探進她的衣服里,指尖沿著胸衣的下弧線劃了一下,嫻熟地一撐,一探,大掌進入,覆住她的柔軟,那心跳就像被他覆在手心的鳥,撲棱著翅膀,啄他的掌心。
巨大的橙紅色太陽已經一半沒入了對面果園,半截煙被風吹著掉下去,打個旋兒,落在深綠色的小陽河水面上。
杜若茗扭著頭仰著臉,迎他的唇,姿勢彆扭,隨時怕自己的脖子被他拗斷,親吻就愈發地深、疼、拼命,像是知道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豁出命不能要了,就要這一分一秒的愛和疼。
一個吻,真的到世界末日,太陽都沒了。在太陽撲通墜落的那一瞬間,好像是跌得挺慘,撲地一下,渾身的金粉都震飛了,飛了滿天滿地,連路過的鳥身上都是,連懸在小陽河上,抱著啃在一起的兩個人身上都是,金色的,紅色的太陽的血。
葉晉明的粗重呼吸伴著風聲,撲在杜若茗的臉上是熱和疼,像知道自己犯錯而被甩的耳光,疼卻不能怒。
他咬她的耳珠,「杜若茗,你如果敢再回大寒山,我一周去一次,直到把你X回來。」
她笑,「你千里送X,我樂得享受,還回來幹嘛?」
「那我就把你綁回來再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