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故地重遊

  進入那個陰暗的地下通道前，葉晉明買了兩塊烤地瓜。他撿了一塊烤得比較軟的剝了皮，遞給杜若茗。兩個人邊走邊吃。許是餓了，一塊烤地瓜，吃起來分外香甜。

  杜若茗看見一個擺攤賣襪子的年輕小姑娘，突然就生發了憶當年的小感慨。把吃了一半的烤地瓜遞給葉晉明拿著，拍拍手，挑了一沓女士襪子，轉眼看見織著萌萌噠小恐龍的童襪，也拿了一沓，剛要付錢，葉晉明卻先把票票遞了過去。

  杜若茗想想不好，就又選了一沓男士襪子，「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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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不等葉晉明，立刻拿錢遞了過去，葉晉明笑笑，隨了她。

  出口處有貼手機膜的，杜若茗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葉晉明牽她的手，「走吧，沒我帥！」

  出了地下通道，烤地瓜也吃完了。踏上天橋的鐵台階，感覺風從四面吹來。雖然風有些涼，可是這裡高，看得遠，兩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她問他，「有煙嗎？」

  葉晉明摸向衣袋，還是那包皺皺巴巴的假利群，在文體廣場街邊買的。昨晚一堆事兒，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所以這包假煙還沒被扔掉。

  杜若茗抽出一根，摸出火機點上，葉晉明銜了一根也湊過來，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就著那火苗點燃。

  兩個人趴在天橋欄杆上看風景。

  葉晉明望著橋下來來往往的車輛，說：「茗茗，看這些車，急急忙忙的，你說他們都忙著去幹什麼？」

  杜若茗淡淡地說：「討生活。」

  葉晉明沉吟，「討生活……討，乞討，討飯，這個字很好。」

  杜若茗抬頭看他，「你還喜歡這個字？這個字跟你距離太遠了吧？」

  「不遠，很近。以前，我向命運討出路，現在，我向上天討公道，以後……」

  「以後怎麼樣？」

  他低頭看著她一笑，右腮邊酒窩顯出，「以後，我還得討你做媳婦兒。」

  杜若茗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事情都已經查清楚了，你會不會起訴鄭祥安？」

  葉晉明淡淡一笑，呼出一口煙氣，「查清楚？誰說查清楚了？」

  杜若茗看他，「鄭祥安不是都已經說了嗎？錢是他拿走的，也是因為他車子才失去平衡掉下去的。」

  葉晉明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我的話你懷疑過來懷疑過去，別的男人的話，你倒是肯信！」

  杜若茗揉了揉被他拍的後腦，「你還懷疑什麼？」

  葉晉明呼出一口煙，「別忘了那輛車。鄭祥安說只是路過的，我特麼怎麼就一點都不信呢？路過，能從南平酒店跟到江城一直路過？還有我爸的車被損毀的剎車系統，告訴我是車輛自身故障，我也不信。鄭祥安，充其量就是一隻替罪羊。」

  杜若茗聽到心中悚然，「你懷疑誰？」

  葉晉明沒直說，「你那天跟我說有輛黑色汽車一直跟著鄭祥安，我去查了。車上總共有三個人，他們在畫展那天開始在江城出現，也住在朗悅酒店，就在鄭祥安房間的對面，都是南平口音。」

  杜若茗心往下一沉，沒再說話，低頭看著天橋下面，車如過江之鯽，熙熙攘攘，攪得她頭疼。

  許久，她才喃喃地說：「你還在懷疑我爸？」

  葉晉明沉默了好一會兒，「這事兒，等抓到那個肇事司機問清楚，再說也不晚。你別有其他想法，是不是你爸我都得再娶你回來。我說過一句特操蛋的話，得用這一生來證明我當時的有口無心。」

  「哪句話？」

  葉晉明手搭著天橋欄杆，菸灰被風吹著簌簌落下，「我跟杜方平說，我要利用你報復他。」

  杜若茗冷笑，「你不是已經做到了？」

  葉晉明用力一攬她的肩，把她貼進懷裡，「杜若茗，我對你百個好，抵不過那一次孬是不是？」

  她往旁邊靠了靠，「那你告訴我，我生孩子那幾天，你到底去了哪裡？」

  葉晉明看看天看看地，看樣子是要準備下一話題了。

  杜若茗嗤笑，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跟梁馨梅在一起。」

  他立刻反駁，「不是。」

  「那你跟誰在一起？」

  他幽怨地看她一眼，再吸口煙，「反正就不是什麼梁馨梅王馨梅張馨梅。」

  杜若茗丟掉菸蒂，轉身就走，葉晉明連忙拉回來，「茗茗，茗茗，別走，別走，咱不說這個，說點有意義的，比如，你就不納悶我是怎麼收到那輛老爺車的。」

  杜若茗一轉身，靠著欄杆一滑，蹲在了地上。

  葉晉明也連忙蹲下，又拿出一根煙遞到她唇邊，手捂住火機給她點，殷勤備至。

  杜若茗撩撩眼皮看他一眼，略一低頭，對著火苗點燃。

  葉晉明看看周圍，跑去一旁垃圾箱裡撿出來一隻紙杯，先把她剛才丟掉的那隻菸蒂撿起來放進紙杯里，然後把紙杯放在兩個人腳邊，也挨著她蹲了下來。

  他說，「菸蒂丟裡面，清潔工剛打掃完。」

  杜若茗望向那個穿著橘色工作服的女人，看起來腿腳不大利索，提著一隻掃帚正蹣跚地走下天橋。

  她不由就又看了葉晉明一眼，遠處的天空是鉛筆灰，鐵欄杆是帶鏽跡的黑，天橋路面是被腳步摩擦的發亮的銀。他穿黑色的夾克，黑色的T恤，而額前那縷髮絲，是白。

  風從南到北，穿天橋而過，在他們蹲靠的地方打個旋兒，卷著煙氣四處撲，突然就撲進她的眼睛裡，有些辣。

  她從小就知道他不是個壞人，哪怕他後來抽菸喝酒打架，為了生活也勾心算計賣力拼殺，她也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個壞人。

  可是，男女感情里，沒有好壞之分，只有對錯之別。錯了，就得被怨恨。她不會因為他是個好人就原諒他做過的一切。

  兩個人一起吸菸，葉晉明一邊吸一邊嘮叨，「第一次跟你一起吸菸啊，也是最後一次，你得儘快把煙戒了……」

  第一次？是第一次嗎？杜若茗仔細想想，不是。

  難得這傢伙也記錯一回。

  兩個人在一起吸菸的經歷，還有過一次，是在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