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憶·青棗
2024-04-29 20:15:49
作者： 莊妮
應該是怕吵醒奶奶，牆頭上傳過來的聲音很小，細細柔柔的，他知道是誰。
聽得出她著急，卻也不敢直接跳下來，怕大白擰她。
哪怕他不理，她也那麼執著地趴在牆頭上喊，「大明，大明，大明……」
葉晉明躺在床上，無論是塞上耳機還是把頭蒙進毯子裡，那蒼蠅一般的嗡嗡嚶嚶就是驅趕不去。
「大明，大明，大明……」
後來他乾脆也不睡了，躺在床上看月亮。看著一彎皎潔的月亮，再聽她那叫魂曲，似乎也沒那麼刺耳錐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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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那叫魂曲終於熄了，他側著耳朵仔細又聽了聽，確實是沒有了。
他想她應該是叫累了回去睡覺了，翻個身也要睡覺，突聽「噗通」一聲，接著就是「哇——」的一聲哭，是杜若茗，再緊接著就是「嘎——」地一聲，完了，大白醒了。
自從上次杜若茗綁了大白，大白對杜若茗那簡直是不共戴天了，這一次，可不得擰死她！
葉晉明從床上跳下來就衝出了門，在大白俯著脖子衝出窩之前，把那個因為睡著而從牆頭上掉下來的小東西撈了起來，兩臂一舉，又給放回到牆頭上去。
大白在牆頭下面撲棱著翅膀，昂著脖子叫，葉晉明提著大白的脖子把它關進了窩。
他壓著聲音凶她，「大晚上的不睡覺鬧什麼鬼？」
她拉住他的手，「大明，我有事要跟你說。」
「你能有什么正事？」
「真有事。你上來，你上來，你不上來我就跳下去了啊！」
她扯住他不放，他怕吵醒奶奶，無奈，手扒著牆頭，腳一蹬，就跳了上去。
他一上來，杜若茗小屁股挪一挪，立刻就貼了過來。
他嫌棄地跟她分開點，她扭扭腰，挪挪屁股再挨上來。
「你到底有事沒事？沒事我去睡覺了。」
她連忙抱住他的手臂，「有有有，真有。」
「快說！」
「就那天來你家的那個姓吳的，咱們同學劉磊跟他住同一個小區，劉磊說姓吳的那人人緣不是很好，鄰居們都討厭他。還說姓吳的有個特點，特別迷信風水……」
杜若茗的話讓葉晉明想起吳慶義說的那些話，他心裡很不舒服，直接打斷了她，「行了，我知道了。我走了，你也睡覺去吧。」
他以為，她無非就是臭罵一頓姓吳的，替他出出氣。沒想到，杜若茗使勁一拉他，給他出主意，「我還沒說完呢。咱們可以利用姓吳的這個特點，保住你家的別墅啊！」
「你有什麼辦法？」
杜若茗再向他靠靠，「姓吳的那麼信風水，卻鐵了心想要你家別墅，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是知道的，你家別墅沒事，都是他自己搗的鬼。」
「我知道，謠言是吳慶義散布的。」
杜若茗小小興奮，「正好啊！他不是說別墅風水不好嗎？咱們乾脆就讓別墅鬧鬼！我在電影裡看過，很多鬧鬼的房子，都沒人敢去住。我看姓吳的還敢不敢要……」
「幼稚！」
葉晉明手撐住牆頭就要跳下去，杜若茗連忙去拉他，「大明，我道具都買好了，咱們好歹去試試嘛，也許真的管用……」
「我沒空陪你玩。」
葉晉明跳下牆頭就走，杜若茗突然哎呦了一聲，「大明，手疼。」
葉晉明腳步一頓，想一想，八成又是裝的，頭也沒回，繼續走。
「大明，我手脖子疼，剛才掉下去的時候戳到了，剛才都沒跟你說，哎呦……」
他還是沒回頭，很快就回了屋裡。
那晚月亮很白，風也很輕。農曆8月初，時令已交立秋，暑熱稍稍有些消退。
挨著牆頭的那棵老棗樹上，青棗累累滿枝。杜若茗伸手摘了一顆含在嘴裡，舌尖頂著青棗在嘴裡轉，心裡默默倒計時，「10、9、8、7、6、5、4、3、2、1！」
房門一響，那人果然出來了。她心裡暗暗得意，卻也不敢過多流露，繃著小臉，在那裡繼續哎呦。
葉晉明攀著牆頭再一躍，就又坐到了她的身邊，從衣袋裡掏出一瓶紅花油，遞給她，冷冷地說：「快點抹，抹完我還得拿回去呢。」
她低著頭，傾了一些在手腕上，慢慢地揉著。
紅花油沖辣的薄荷味蓋住了夜晚果木的清香。她猛地一抬頭，正對他上投來的目光。四目相對，他立刻扭過頭去，把目光落在別處。
她忍住就要憋不住的笑，那顆青棗在她嘴巴里，圓滴滴的，滑過來滑過去。
他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在吃什麼？」
「棗兒。」
「吃青棗拉肚子。」
「我不嚼……」
葉晉明直接伸手在她唇邊，「吐了！」
她無奈，乖乖把那顆棗吐在他手心裡。
那顆棗，溫溫的，帶點熱度，像小狗的舌頭舔在掌心。
他拈起來，丟出去，砸在大白窩頂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引的睡夢中的大白髮出「嚶」的一聲囈語。難得大白竟然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葉晉明收了紅花油要走，杜若茗又叫他，「明天晚上啊，我等你。」
雖然覺得杜若茗的小計策很有些無厘頭，可是，他想試試。
一直以來都感覺自己無所不能，只要是想做的事情，從來沒考慮過失敗。現在，爸爸媽媽都走了，留下他一人在這殘破的人世間，他才突然發現，從來都沒有什麼風和日清，只不過那時父母在為你負重前行。
平生第一次，在這偌大的世界上他感覺自己的渺小懦弱，孤獨無助，唯有這個最應該離他而去的傻丫頭，卻擠擠挨挨地偏要湊上來，跟著他，幫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