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吻我,就現在
2024-05-22 16:46:48
作者: 金湯肥牙
胡逸微為了幫褚鈺擺脫鹹豬手,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爭奪男人的女人,往往更加瘋狂,有時候,瘋狂得令人難以想像。
人潮湧上來的時候,胡逸微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揩個油而已,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人群里擠出來的了。只記得自己一路跌跌撞撞走的艱難。
「好渴啊,真想喝口水。」胡逸微口中疲憊地喃喃著。
走了挺久,好歹是回到了長澤的家。她不記得水壺放在哪裡,只記得後院有口水井。
於是胡逸微又來到後院找水喝。
連著繩子的水桶扔進井裡,灌了井水,拽出來,找不到瓢去舀,於是直接端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個爽快。
終於緩過些神來,左右四顧,家裡沒人,大概是都還在外面。
咦?有哪裡不太對勁。
一直拴在平房門上的鎖,好像被打開了。
「不應該啊,早上長澤關門的時候,沒有鎖門嗎?」胡逸微幾步走到門前,定睛觀瞧,鎖確實是開著的。
她其實對這件屋子還是好奇得很,早上的時候匆匆一瞥,也沒看清裡面到底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真的好糾結,畢竟此時主人家都不在,正是天賜的偷窺好時機。
胡逸微雙手貼著門,要推不推的樣子,滿腦子都是到底要不要進屋偷看的艱難抉擇。
她正全神貫注地思考著,完全沒留意到身後有個熟悉的人正在靠近。
「還是趕緊鎖上吧,長澤不是說過嗎,這東西有毒,碰到了會致幻的。」
為保險起見,胡逸微強行忍住好奇心,最終選擇了安全。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突然有人狠狠推了她一下,門被向內撞開。
胡逸微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迎面撞進了種在地上的那堆植物里。幾個菌子被壓爛,爆出團團黑色煙霧,噴了胡逸微滿頭滿臉。
角落裡窩著一隻白絨絨的毛團,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胡逸微狼狽地摔進屋裡時,毛團軟綿綿地「喵嗚」了一聲,低下頭,悠閒地舔了舔爪子。
褚鈺走了以後,先前圍在他身邊的女人覺得無趣,便打算各自散去。
有人問:「不是還得找那個春分的嗎?」
有人答:「找她幹什麼,又分不到我們頭上。」
「說的也是。」其他人覺得很有道理,紛紛附和一番,不再浪費時間,各回各家去了。
原本擁擠的道路上,很快變得乾乾淨淨,不見一人。
不對,還是有一個的。
一個踉蹌著的,搖搖擺擺的,纖瘦身影。
胡逸微眼前有好多好多旋轉著的小人。
頭大身小,一個挨著一個,跳來跳去,沖她做鬼臉。
胡逸微不耐地揮舞著手臂:「走開,都走開,你們擋住我了。」
褚鈺明明離得這麼近。這些討厭的小人,非要擋在中間,要用力揮手,要把她們都趕走。
「你要去哪兒啊?」
胡逸微很著急,褚鈺怎麼不看她,怎麼扭頭就走了呢?
不行,要跟上他才行。跟上他,然後嘿嘿嘿。
「褚鈺,褚鈺。」胡逸微不停叫著他的名字,追逐著他的腳步。
走著走著,腳下一歪,摔在了地上。居然不覺得疼,很奇妙的感覺,天地傾倒,萬物美麗。
褚鈺低頭看著她,一雙桃花眼裡滿是深情,她像是被這柔情浸透,混身軟軟的。
她說:「褚鈺,你真好看。」
褚鈺嘴角微勾,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她的嘴唇。
胡逸微伸出手,摟住褚鈺脖頸,迷醉地閉上了眼睛。
幻想總是美好的。
但其實,就在此刻,真正的褚鈺,正在面臨他人生中的重大危機。
他面前站了個光頭男人,說是站著,其實並不貼切,嚴格來說,應該算是立著。因為那東西,只單單長了顆人類的頭顱,從頭以下,全部是蛇的身體。
蛇身前半部分立起來的時候,差不多和褚鈺一樣高,身體最粗的地方,有碗口粗細。
「什麼東西!」褚鈺帶著哭腔,叫出了聲。
這次他沒有跪下,因為身邊空無一人,沒有大腿可以抱。
人首蛇身的怪物沒有說話,只是「哈哈哈」大笑三聲。
這笑法實在很有特點,並不是常人那種流暢的笑。而是將「哈」,「哈」,「哈」三個字分開,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咬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褚鈺捉摸不透其意圖,不動聲色後退兩步。
怪物認認真真笑完,貪婪的眼神上下打量褚鈺。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褚鈺腳底抹油,拔腿就跑。茂密的荒草影響了他的行進速度,怪物的桀桀怪笑緊隨其後,惡毒的叫囂一直在他耳邊縈繞。
「哈,哈,哈,今天,就讓我,吃了你罷。」
褚鈺欲哭無淚,心裡前所未有地思念著一個人:「胡逸微,你在哪裡?」
胡逸微還沉浸在幻覺里。
菌子致幻的那股子勁兒好像還沒有完全過去。
眼前仍舊零星圍繞著幾個小人兒的殘影,飄忽不定。揮揮手,趕走了,又嬉皮笑臉地跑回來。
胡逸微雙眼圓瞪,眼裡毫無神采。
她忽然眼前一黑,面頰被人死死掐住,嘴巴被迫張開,有不知名的液體強行灌入她的喉嚨。
胡逸微被嗆住,禁不住咳嗽了起來。液體辛辣的味道刺激著她的喉嚨,一股劇痛直衝腦門。
還有不少液體被她不慎咽了下去,從喉嚨開始,連成一條火線,直衝到胃裡。
疼痛感從胃部擴散到全身,胡逸微渾身痙攣,試圖蜷縮身體減輕疼痛。
神思有一瞬間的清明,胡逸微抓住機會,想要趁機看清到底是誰對她下如此殘忍的黑手。
認出來了,那雙陰鶩的眼睛,原來是她。
「我死定了。」
這是胡逸微暈厥過去之前,最後一個想法。
冗長一夢。
胡逸微睡得渾渾噩噩,夢裡總覺得有人在拿東西戳她。
「誒,差不多了,別睡了,不要占著我的床,起來。」
胡逸微捂住耳朵,嘀嘀咕咕:「別吵。」
「哐」,一把袖珍砍刀,砍在床頭上。胡逸微迷朦睜眼,砍刀刀刃正對著她的臉。
「有話好好說。」胡逸微訕笑著,慢慢從刀刃下面挪出來「我這就起來。」
長婆婆拔出砍刀,稍微用了點力氣跳上床,坐在床邊,兩隻腳一晃一晃地。砍刀刀背戳了戳胡逸微:「下去。」
嘖,坐都不讓坐。
胡逸微撇著嘴,乖乖下了床。
長婆婆看著她,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年輕孩子,就是不聽話。」
胡逸微茫然:「什麼意思,我剛才是怎麼了,你給我喝的什麼?」
問題好多,像十萬個為什麼。
長婆婆說:「外人剛進寨子,東西吃不慣,大部分都會瘋瘋癲癲一回。」說完拿著砍刀指了指胡逸微:「你這不就中招了嘛。」
胡逸微問:「這個寨子,以前也有外人來過?」
是,很偶爾的,極其少的,來過幾個。
這個寨子,名叫長手寨。
住在這個寨子裡的人,都有著極長的壽命。長壽當然是好事,但凡事皆有兩面,寨民們在長壽的同時,身體也也發生變異。
隨著年紀的增長,額頭會越來越大,身體卻會逐漸干縮,變得低矮瘦小。
長婆婆給胡逸微展示自己的兩條小短腿:「我算是寨子裡最老的人了。和我一起長大的那些人,都已經老死了。我覺得,很快就會輪到我了。」
胡逸微問:「那你……活了多久了?」
長婆婆搖搖頭:「我小時候,在林子裡種過一棵樹。很久沒去看過,不知道現如今長成什麼樣子了。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小時候,寨子裡,還是有很多人的。
可是,經年累月下來,人就不那麼多了。
「寨子就這麼大,到了後來,每個人都多少沾點親戚,越來越多的畸形兒出生。」
「與其這樣,還不如不生。反正我們的壽命都很長。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用來想辦法。」
胡逸微站得累了,舔著臉又坐回床:「你們沒想過離開這裡嗎?」
長婆婆看著胡逸微上床,沒再趕她下床,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腦袋,說:「我們這個樣子,出去幹什麼呢?誰會接受我們?還不如就在寨子裡,安安穩穩過日子。」
說的也有道理。
小小一方天地,被瘴氣圍擋,外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不出去。
就這樣每天看著一樣的太陽醒來,伴隨著一樣的月亮入眠,長長久久的重複著同一天,看不到盡頭。
只不過,日子長了,或多或少,總會遇到些意外的。
長婆婆回憶了一會,搖搖頭,說:「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有個女人誤闖了進來,吸了瘴氣,差點死了。」
「我們收留了她。那個時候,真的只是單純的想救她的命。」
只不過,後面事情的發展逐漸失去控制。
有人提議:把她留下來吧,留下來,給我們生孩子。
那是個挺好看的女人。
有的男人舔了舔嘴唇,身體忽然燥熱乾渴,試探性的想要尋求支持:「能成嗎?」
「能……成吧……她的命,不都是我們救的嗎?」
「唉。」長婆婆嘆了口氣:「有時候我想,那女人,還不如直接死在瘴氣算了。」
胡逸微大概猜到了下面的事情:「她……」
「她被關到一間屋子裡,不斷有饑渴的男人進去,又一臉懨足的出來。到了後來,已經沒有人在乎她能不能生出孩子來了。」
人性中的惡,有時候實在很難窺探到底線。
很小的年紀,你踩死過一隻蟲子。長大以後,你會覺得殺個人而已,也沒什麼的。
人永遠在原諒自己,為自己做過的惡找藉口。然後一步步將自己推進罪惡的深淵。
胡逸微聽的頭皮發麻,抱了抱自己胳膊:「那她,生下孩子了嗎?」
長婆婆答得隱晦:「寨里的男人很多,有人讓她懷孕,有人又害她流產。」
「最後一次,她終於順利生下一個孩子。可惜那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毀了,所以生下孩子沒多久,她就死了。」
「那個孩子……」
不等胡逸微問完,長婆婆突然打斷她,說:「你走吧,去找你的朋友,儘快離開這裡。」
「可是外面有瘴氣。」
「你去找一種植物,叫魚影草,它生長在水邊,葉片像魚鱗,果實像魚卵。把它的葉片碾碎,護住口鼻,就可以走出瘴氣。但是千萬記得,魚影草的果實不能吃。」
電光火石,胡逸微腦子裡閃出無數念頭。
流溪鎮,山洪,水邊的魚影草。
世界之大,廣袤天地,萬事萬物,皆有聯繫。
從長婆婆家裡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記得褚鈺應該是進了林子裡,寨子裡的女人那麼喜歡他……
胡逸微打了個激靈。甩了甩頭,把腦海中引人不適的內容驅散。
得儘快找到褚鈺才行。
「這林子也太大了,我上哪兒找人去啊。」
置身於樹林之中,胡逸微才發現尋找褚鈺的任務比她想像中艱巨。
身邊全是高高的荒草,有些草葉帶鋸齒形狀,一不注意,就會劃傷裸露在外的皮膚。
這麼找也不是辦法,胡逸微先喚出淺瞳四下查看一番,確認沒有髒東西。
又試圖呼喚小動物幫她探路。
沒多久,一隻野山雞探頭探腦的出現在她前面。羽色暗淡,呈棕黃色,短短的尾羽一翹一翹的。
胡逸微沖它打招呼:「你好啊,你見過一個長得很好看身材很好的小哥哥嗎?」
山雞腦袋點了點。
胡逸微來了精神:「那你能帶我找到他嗎?」
山雞左搖右晃走過來,像是在她身上找到某種氣息,歪著腦袋看了看她,然後轉過身,向前走。
這是在帶路了,胡逸微趕緊跟上。
心裡還忍不住想,早知道山雞能幫我這麼大的忙,先前就不吃那麼多雞蛋了。
正想著,一腳踩進個什麼東西,還沒等反應過來,那東西「啪」一聲,迅速合上。
鋒利的齒刃入肉,深度幾乎見骨。
胡逸微小腿傳來一陣鑽心疼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它娘的,這是,來自野山雞的報復。
山雞見胡逸微中招,十分得意,扭著屁股,幾步跑沒影兒了。
捕獸夾夾的很緊,胡逸微胳膊腿都單薄,根本掰不開。
眼下的情形,真是不能再糟糕了。這捕獸夾肯定是寨民放置的,或早或晚,一定會有人來查看。
到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們很快會發現胡逸微其實是女孩子,然後……
想到這裡,胡逸微開始瘋狂用力去掰夾住小腿的捕獸夾。眼淚無聲的留下來,滴在手上,滴在捕獸夾上,手心出了很多汗,混合著眼淚,一直在打滑。
「褚鈺,你在哪啊?」胡逸微此刻心中絕望,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思念褚鈺。
「你是不是在找一個長得很好看身材很好的小哥哥。」有個聲音問她。
抬頭看去,那是個人首蛇身的怪物,禿頭上不知道被誰打了好幾個包,臉上也是鼻青臉腫的。
胡逸微認得,這東西叫做人蛇。酷愛吃人,但行動速度遲緩,攻擊力不強,沒什麼威脅。
於是放下心來,問道:「你見過他?」
人蛇吐出蛇信,緩慢的朝胡逸微爬過來:「他被我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