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風滿樓3初入青冢
2024-05-22 13:29:15
作者: 孫晨露
十四年前:
霍知臣與玄聖對坐在拱圓形的窗前,門口處一隻白瓷內插著一株紅的妖嬈的桃花。窗外更是一副桃紅柳綠迎春黃,蜜蜂忙碌、彩虹翩飛,一隻可愛的小鳥猛的躥入萬里無雲的青宵。室內顯得冷清許多。
霍知臣望一眼那枝桃花,輕笑:「紅桃很美。」
玄聖點頭:「窗外更是一番好風景。少年之姿。」意思是窗外的風景很好,何必只盯著那一枝桃花呢。那萬千世界才是少年應該有的風姿啊。
霍知臣輕輕的垂下眸子,拱手客氣道:「弟子心頭有無盡的困惑,卻只為尋一件事,望先生指教。」
不僅玄聖,是個人便看得出霍知臣惆悵到了骨子裡。整個人透著急於求解的慘澹哀傷。他只有坐在玄聖的面前才會毫不掩示的表露自己的心傷,而在他人面前則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玄聖倒一杯茶,霍知臣忙起身恭敬的接過,輕聲道:「多謝先生。」霍知臣望著裊裊的輕煙,聞著淡淡的茶香。
霍知臣道:「我從未想過參透什麼大道,只問世上萬千道路,於我,路在何方?」
玄聖回答的很簡潔:「心之所去。」
霍知臣憂傷的眸子籠上薄薄的紗,道:「弟子自以為大路小成,為何仍時時憂鬱,處處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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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聖簡練的戳中要害:「所求不及。」
霍知臣微垂頭,輕閉著眼睛平復一下翻江倒海的心緒,一句話飄忽如茶煙道:「當,如何?」
玄聖倒一杯茶道:「問心無愧。」
霍知臣緊一下眸子,捕捉心頭的靈光,道:「弟子愚鈍。弟子自問所為心之所去,問心無愧。卻愈發的困惑難消,悲傷無限。問世間何為愁,一腔心事比天孤。」
玄聖道:「人之於世間不過滄海一粒粟,滄海乃蒼天之下一汪小河。僅僅一杯如何遏風止浪?又如河銷得一腔苦海?」
霍知臣慚愧的低下頭:「弟子愚鈍,弟子很想卻不能。」
玄聖道:「精衛填海,石多而海不漲。你欲銷愁又不肯倒盡苦海,更是水漲、海闊無邊,如何如願啊?」意思是他不僅不想從根源斬斷愁絲,更是因為自大海中舀了一杯水感嘆為何海不干,而在心頭平添了更多苦水。一句話便是想要海乾,得可勁倒。否則別說一杯兩杯,就千杯萬杯也沒什麼影響。
霍知臣眼中秋波浩渺,兩隻拳頭緩緩的纂的很緊,聲音里透著一點哭腔的陰沉:「我不能,於我僅僅的那一點點,便是整個天下。先生曾經與我有恩,於我心頭,便是再造恩師,請受弟子一拜。」他很悲傷、很誠懇的磕了一個頭。整個人浸在悲傷的江海中,眼中悲光閃閃。玄聖一動不動。霍知臣垂著眼瞼,恭敬道:「弟子慚愧,在此向先生致歉。弟子,是要挑戰小夫子。」他此刻悲涼的背影完全與自小夫子處離開的目中無人模樣判若兩人。
其他少年在玄聖面前皆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謹言慎行的將嘴巴閉的死死的,樣子十分恭順謹慎。只有鋤頭望望幾人,拱手向玄聖施禮,煞有介事道:「霍知臣於小夫子處離開可完全不似那般謙卑有禮,簡直囂張跋扈的目中無人,那欠揍的副嘴臉真想讓人平了。」此起彼伏的響起幾聲清咳。鋤頭望著一眾人擠眉弄眼面不改色。眾人齊齊心頭感慨道:怎可在玄聖面前說話這般舉止粗陋,言語粗鄙。注意注意,唾沫星子……。小學堂的顏面啊?
玄聖望著又挺了挺腰杆的一眾少年,硬撐君子卻羞愧的臉頰微紅,只是和藹的輕笑。
小夫子左右看看,也不介意不成器的徒弟們將他顏面掃地,十分關心道:「霍知臣約戰非為戰?」聽玄聖來澄清,他便猜到霍知臣主動出面,是為解開當下困局。而他更想知道父親與他有何淵源。
玄聖道:「每個人皆有不為人解的心傷?恰如春風暖過春草,更長更遠還生。」
眾年幼少年雖不盡理解,卻皆有體悟。齊刷刷的詢問向小夫子。小夫子又左看看,右望望。覺得他們問的很有道理,鄭重又認真的點點頭,自己確實沒有什麼心傷。誰也想不到今後他成了別人最大的心傷。
玄聖似乎早有預見,眼神幽遠的望著極遙遠的天邊:「人生還長著。」
朝蘇認真道:「先生可是知道霍知臣有何心傷?」
玄聖似微微點頭,道:「少年本無罪更無愁。」
霍知臣的父親本是一名殺手,一個月黑風高夜,任務受傷,甩掉了追兵逃到一戶農家。被一個嚇得戰戰兢兢的農家女子救起。仇人尋至,他帶著那女子逃到安全之地讓她走了。可仇人不肯放過她,抓了她威脅他,他拼命救下了她。從此,她便一直跟著他,東躲西藏的日子也算美好。那女子名喚董宸,他父姓霍。直到那一日,他們遭仇人追殺,而霍知臣偏偏來世,他母親為了保護他被數刀砍在血泊里。他父親悲痛欲絕的揮劍斬了所有人。抱著屍首痛哭許久,將她埋在了山腳下。回到了那個被打鬥毀的亂七八糟的屋子,一點一點的收拾整齊,修葺完畢。一刀一刀的刻了一個牌子:候宸居,掛在了檐上。
霍知臣自記事起,不知道遭了多少追殺,多少次被鄉親們圍著攆出去。走在街上更是人人喊打:「一個災星,一家子全是災星。滾出去,滾出去。離我們村子遠遠的。」「自你們一家來了,我們這裡時常有官兵打打殺殺。你們不想活,我們還要活呢。走,走。」又來了一撥兵。到處悽慘的喊聲、殺聲,霍知臣怯怯的躲在一角,泣淚橫流,弱弱道:「別打了,別打了。」見鮮血橫飛嚇的拔腿便跑。跑到空蕩蕩的屋子裡縮在黑暗的一角,默默的流淚。許久,睡著還在夢裡抽泣。直到餓醒,他便跑到山上趁著夜色挖野菜,急急的往嘴裡塞。
他自小打扮的比朝蘇小時還髒破,孤獨的走到家,望見家裡門開著。欣喜的淚華滾滾,大喊著:「爹,爹,一路沖向屋內。」見到那個冷冷的背影在他娘的靈位前默默的站著,香爐里插著剛剛點燃的香。霍知臣在門口猛的剎住,還是很怕他的。卻很欣喜,不知該說些什麼:「爹爹,我我去挖野菜,你你很餓吧。等著等著。我去挖野菜。」一溜煙的跑了。當他提著一籃洗的亮晶晶的野菜回到家時,他爹早已不知道去向。他欣喜的跑進門,大喊著:「爹爹,吃飯了。野菜,野菜都洗過了。」孤單單的房子裡沒有任何聲音。他原本興奮的聲音里忽然充滿了哭腔,膽怯的望著家徒四壁,心頭十分害怕的輕呼:「爹,爹……」那弱弱的聲音像斷了的線,眼淚更像斷了的線,嘩嘩的流下來。他心頭絕望到了極點仍然希望,希望他在。他張著害怕的眸子,慢吞吞的,像是被什麼推著找遍了並不大的屋子,沒有一絲聲音。最後目光望見桌上擺著半袋米,旁邊還有一隻荷葉包的雞,小心的捧在手裡,輕聲道:「熱的。」淚流滿面:「爹,你有沒有吃飯?」放下,飛跑在一旁,猛的掀開蓋子。見水缸里滿滿的水澄靜的似一面鏡子照見了他悲傷的臉。眼淚如雨滴在了裡面。蓋子無力的落下來,他跌坐在缸邊,雙手抱著雙腿蜷縮在角上,淒涼的抽泣。
不知又過了多少天,他孤單的行至門口愣了。見院裡被砸的亂七八糟,還有殘留的血跡。衝進屋子,他爹倒在地上,手捂著一處流血的傷口。霍知臣大喊著:「爹,爹。」
待他爹甦醒見坐在一旁無助的哭泣的背影。霍知臣感到動靜,撲上前,傷心道:「爹,我們離開這裡吧,離開這裡。」那到他腦後的手收了回來。
他爹冷冷的說:「誰要走便走,我不走。」
霍知臣哭的很傷心,無助的揪著他爹的衣角,想著別人罵他災星,真的很傷心、很難過。對著已到門口的背影:「總是有人來殺我們,為什麼不肯走?」
他爹一頓,冷冷的:「都解決了。」
霍知臣無盡的委屈道:「可是,人人都在罵我們,罵我們是災星。為何要留下來?」
他爹依舊倔強:「他們要走,讓他們走好了。我不走。」
哀哀的哭泣聲中,只剩下他一個人。不知何時,他爹已不知去向。他哭的更悲,簡直上氣不接下氣。他爹再回來便是他娘的忌日。他走在院子裡:「去嗎?」
委屈的坐在一角的霍知臣問也不問的急急跟上。他被落在了很遠的身後,他們去了很遠的集市買祭品。他爹忽然愣住了,前面幾個小孩子開心的蹴踏,他望的很出神。那時他們孩子月分不大,他們也在集市見一群小孩踢球。董宸很開心:「日後,我們的孩子也這般開心。哥哥,幫他做一個蹴毯吧。」輕輕的撫摸著肚子,有些羞澀的嚮往起今後的日子。
霍知臣認真的望過去。一個大些孩子道:「我贏了,我贏了。我是天下第一蹴踏。將來我會有很多很多的錢,你們速速來拜我,討些賞賜。」霍知臣望著他爹默默的走了,只是嘴角噙了一汪笑靨。與他冷冷的外表卻也極為不相襯。
夜裡,霍知臣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聽見有聲響,悄悄的走到門口,見一個身影歡快的踢著球,身輕如燕。他忽然感到這才是他爹真實的樣子。自此,他不分白天、黑夜的練球。他沒有什麼思路,只是照著他爹的樣子練。他踢的很認真,不知道他爹坐在房頂上望著他。
在他的印象里,這個家對於他爹比旅館還旅館。這幾年他見他爹的時候屈指可數。很快,迎來了最後一次。那一次,他爹傷的很厲害,他嚇傻了。手足無措的拉著他爹大哭。這兩年,他在鎮上的蹴踏隊中有了些許小名氣,掙了些錢。他全用來幫他爹做了一柄寶刀,他記得他爹的刀是斷的。他剛剛回到家,便遭遇了如此景象,他泣不成聲的將刀遞到他爹手裡:「我,我,為你做的刀。」
他爹摸著刀:「用不到了。」遞給他一本染血的冊子:「帶上這個,去吧。」
霍知臣大約體會到了「去吧」是什麼意思。猛的搖頭:「我不走,爹不走,我也不走。」
他爹搖搖頭:「走吧。爹陪著你娘,再也不必擔心她找不到回家的路。」遠遠的望著茫茫的院子。終於深深的看他一眼道:「走吧。」涌著朦朦的淚水。
霍知臣說不出一句話,只放聲痛哭,他感到夜無盡的深沉。他爹沒有再說一句話卻很安詳。很快院裡傳來重重的腳步聲。霍知臣望著那一群黑衣人拼命的搖搖著他爹:「快醒醒,快醒醒。」他爹沒有一絲動靜,反而手指開始涼下去。他悽慘大哭:「走啊,走啊。」撲倒在他身上。這是他與他爹最近的一次接觸。
一黑衣人道:「去看看,真死了嗎?」
另一黑衣人道:「主人有吩咐,死了也要碎屍萬段。」幾人蜂擁而上,霍知臣不知道哪裡來的力起,揮著帶鞘的刀亂砍:「滾,滾開。」在一眾殺手面前,沒什麼武功的小小少年又能做什麼。很快他渾身是血的倒地不起。見兩黑衣人上前揮刀砍他爹的頭顱。紅腫眼睛痛哭的飛撲上前,那刀被一塊飛石打落。霍知臣緊緊的撲在他爹身上,張開眼睛望著面面相覷的黑衣人,感受到劈下的冷冷刀鋒。赴死的緊閉著眼睛。只聽幾聲慘叫,幾柄刀被打落,幾名殺手握著顫抖的手臂呻吟。一人道:「何方神聖?盡可現身一見。」沒有一個聲音。猛的一片茅草刺穿了他們的手臂。眾人紛紛色變,一人道:「走。」紛紛撤去。
霍知臣很認真的、默默的為他爹輕輕的整理著衣服。見一個青衫仙人走了進來,他回眸望去,正是玄聖。
霍知臣在玄聖處談及自己的往事,感到自己像一根乾草平淡如水的日子一無所有:「我從來什麼也沒有,可他又是我心頭的全部。儘管他在家的日子少的可憐。可也只有在那時,我才感受到一絲溫存,便值得我掙一生報答。我別無所求,只盼他們安好。」那時他的眼淚格外清涼。他心頭一汪孤海似的寂寞嘩啦啦的拍打著海岸,久久意難平。「我想要的不過是他活著,哪怕還向從前一樣從來不肯看我一眼,甚至會罵我。可是,偶爾一絲關懷,便夠了。」那次明明是他爹要他一起去集市的,卻嫌他慢,道:「這般磨磨蹭蹭的,丟到山裡餵狼好了。」
他很委屈的說:「我,我只是很餓。」
他爹毫不在乎道:「餓便不活了嗎?這般磨蹭,遲早被狼吃了。」
回來天已黑了,還淋了一身的雨,他感覺身體裡外涼透了,那寒氣包圍了冒冷氣的肚子。他一驚一個布包砸在他身上。他聞見了一股香氣,急急的打開。裡面是一張冒著熱氣的大餅、一塊熱騰騰的烤紅薯。他很感動:「走了這麼遠的路,還是熱的。」門外陰冷的天還在下著雨,霍知臣抬起滿滿期望的眸子望著茫茫的雨簾,那滿滿的希望似極渺茫的回到了他現在的沉靜的眸子。他微微仰望著屋檐:「那時,我從不想相信那官兵與我們無關。」當時,他仰望著屋檐上的父親:「為何官兵要追殺我們?」
他爹坐在房頂上:「官兵何時殺我們了?」
他疑惑:「可是,官兵四下殺人。」
他爹道:「兵荒馬亂之時,何地沒有官兵?」
他不語的望著院子,幾隻雞雞咕咕的叫。何奶奶拿著一個菜糰子,遞給坐在台階上的他。他生病了,頭上纏著一條帶子:「阿臣可好些。山下又來了兵,你湊合吃點吧。」
他接過糰子,內疚道:「我不餓,奶奶吃吧。」又不解的瞪上純真的大眼睛,遲疑道:「奶奶,別人都說我是災星,都說是我把官兵引來的,你為何不趕我,不怕我?」
何奶奶搖搖頭道:「都是造孽呀。那官兵是來燒殺搶掠的,與你何干?不過是人們無知又膽小才推到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身上。」他忽然覺得有理。他們沒有遭到搶殺。何奶奶道:「我與你爺爺也是為了避世才到這深山之上。」
霍知臣悠遠的望著遠處淡淡的山:「父親似泰山。昔日裡我的舉薦信是他拼了命幫人殺人換來的,他卻也從來不知道,我練蹴踏只是因為他多看我一眼。我用全部的銀錢和半生的契約為他鑄了一把刀。可是,他用也沒用過。」自嘲的笑笑道:「倒是險些要先生破費了一筆銀子。」他那時覺得玄聖很帥,玄聖將怯怯的他放在身後,道:「多少銀子?」
一個五大三粗的隊長道:「這小子要了一百兩銀子把他賣到了我的蹴踏隊,是生是死都是我做主。別以為有了些許小名氣便翅膀硬。想滾便滾,沒門兒。」
玄聖不多說道:「二百兩,就此兩清。」
霍知臣緊推他道:「只有八十兩,那二十兩是我掙的。」
「哎喲,小子哎,還真翅膀硬了?你上哪兒掙啊?不還是我給的?哼哼,跟我算帳。哼哼,要跟我算帳。」那大漢手一揮,一群人圍了上來,道:「我這裡歷來沒有活著出去的道理。」
玄聖道:「如此甚好,我也覺得此事算不清。」提著霍知臣,挑起銀子飛上了房頂。那大漢剛剛自搖椅上彈起來。一群官兵破門而入,在他們驚魂未定時,一人厲喝道:「抓起來,全部抓起來。」
霍知臣怯怯的望著玄聖道:「可是先生找來的?」
玄聖道:「他們為贏球而草菅人命合該有此下場。從今以後,你便自由了。」
當時霍知臣笑的很開心,如釋重負的解脫,如今仍有苦澀。他輕輕一笑:「很多事情是逃不過去的,從前我以為離開了,便一切好起來了。當我到了天涯海角,才發現從來沒有離開過。本來,我沒有資歷與玄聖說如此多,只是我心難耐。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他走了。我即使成為了天下第一又怎樣?形單影隻的越發寂寞。他不在,便斬斷了我與世間唯一的聯繫。」抹一把淚光瑩瑩的臉:「我似乎懂了他為何死也不離開那裡。」他仿佛看到他爹背著剛剛出生的他掛上那個牌子時,嘴角噙著與他看到少年蹴踏時一樣的笑,蕩漾著幸福的模樣,心頭道:「阿宸,你不要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一直在此等下去。」眼睛裡滾著兩汪笑花道:「我懂了,為何一個鄉下村婦會想到讓孩子蹴踏。」似乎看到那時她望著他嚮往的臉孔,輕輕笑著。似乎心頭輕鬆些:「可是,他哪裡知道,我們都是為了誰?」
霍知臣悠悠的走出很遠,回望程府門口兩盞燈,那朦朧的紅光像極了自己家院子,當時,他掛上之時應該是這樣想的吧:「阿宸,天黑,我為你掛兩盞燈,路上要當心些。」只是那紅紅的燈籠上寫的是宸,而小夫子家寫的是程。他也曾想:「程家的燈又是為誰亮的?」那日在大雨中離開之時,他也忍不住回望一眼那兩盞朦朧的光,今日掛的是兩盞小老虎戲珠的燈籠,依稀可見其淘氣的模樣,他不由一笑,覺得它們甚像小夫子呆萌萌且可愛的小臉:「想必,他很疼小夫子。」
書房內,四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小夫子。他亮油油的大眼睛裡閃著濃烈的悲傷,緊握著兩個胖胖的小奶拳,抽泣著。滾下了兩滴大大的淚珠。四人急忙舉著衣袖、端衣擺去接。小夫子自玄聖手上接過一個手帕,擦擦眼淚,悲道:「想不到生民竟如此悲慘。」越發的悲傷。四人揪心的痛。小夫子道:「上天何不多讓小夫子受些苦難,讓他人好過一些呢?」悲傷的淚水打著轉。四人也默默的抹了淚水。
勺子道:「小夫子總是見不得他人受苦,恨不得自己全受了。」
朝蘇道:「許多事情終究無法取代。」
小夫子嗚嗚的哭的好傷心。五人急忙上前來哄。玄聖心疼的把他攬在懷裡。還未開口被擁上來的七手八腳,七嘴八舌的聲音攔下:「小夫子,不哭,不哭。」「我們不去打他了。」「不哭,不哭。別哭。」「再哭,小筐要打滾兒了。」「就是,再哭,鋤頭要撒潑了。」幾個孩子氣的少年手忙腳亂,孩子氣的安慰作一團。
十四年後:
幽深的一條路一直通向遠方,四下里安靜的連鳥獸蹤跡也沒有,更是銷聲匿跡的不見一個人影。在黑沉沉的夜色的襯托下,路顯得濕漉漉的清涼。
「嘖嘖,真真下了血本了。」重夜托著下巴感慨:「為了歡迎我們,把道路清理的如此乾淨。」不由被這隆重的歡迎打動。少有的認真的感慨道:「在這個地方,夜裡的鬧市想要如同青天白日的鴉雀無聲光下血本不夠吧?」深感榮幸的望著步非煙。
步非煙眸子變得深沉:「此處歷來不受官吏管轄,更有多方勢力殘殺。死絕了似的安靜確有不正常。」轉古怪的望他一眼道:「不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了吧?」
重夜正在得意,聽他此言,大叫冤枉道:「哎,我已更名換姓且易容了,還要怎樣?」
步非煙道:「更名換姓又易容算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化成灰,有人也識得。」
重夜朗聲一笑,很是嚇人,道:「那人定是你。唉,化成灰能被人識得當真幸福的爽歪歪啊。你要不要試試?」
步非煙一臉正色,凝重道:「我們要不要賭:約你來的是不是伽若公主?」
重夜認真思考道:「這死寂沉沉的手筆不像是女孩做的出來的。」
步非煙瞟下眸子質問道:「說,還得罪誰了?」
重夜十分認真道:「阿煙啊,我做的哪件事你不知?哪個仇家你沒見過?你說誰就是誰了。」倏的搶過他腰上的摺扇不停的忽閃,那速度快的步非煙只看向腰間,他已飛快的扇著,道:「不要這個眼神,嚇得我哆嗦。」十分委屈。
步非煙一把搶過扇子道:「扇子不治哆嗦,素日裡少昧些良心便好了。」獨自向前走去。
重夜大為不滿:「我何時又昧良心了?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般偏心啊?但凡不如你意,便是我昧良心。你能不能對天起誓,你不曾昧過良心。」
步非煙理直氣壯:「若非你一貫做賊心虛,怎會一再被人指責。」
重夜面紅耳赤的爭辨道:「一貫?一再?我家裝著江山,何物不曾有?哪裡需要做賊?不過是你小時候愛哭,我哄你開心罷了,你怎生」見他任性的拷問眼神立即可憐巴巴的住嘴,見他走遠十分弱弱道:「昧良心啊。」心虛的一聳肩跟上。
步非煙忽然停住了腳步,警惕著眼睛三百六十度旋轉起來。重夜輕唉一口氣,雙臂環胸,一副吃瓜群眾的模樣。一陣陣快如疾風的腳步再他們身邊穿行。那腳步快成一團緊緊凝聚的塵土,夾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怪笑聲。由近及遠,由遠及近,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笑的人心神顛倒,神經錯亂。仿佛大地傾覆,鬼魅齊出。被一群群鬼影包圍的透不過氣。一把一縷髮絲翻飛。一陣重重的似踏在人心的急促腳步如一陣黑煙急奔而來,那張狂肆虐的笑似悶雷,滾滾的霹靂作響。驚的人心惶惶。他快的看不清人影,瞬間變幻了幾個方位,步非煙身影極快。只見一團重重的黑影圍繞著他。
重夜凝重的叉著腰,暗道:「功力好深厚,如此神速竟然有如此狂笑之底氣。」張望道:「要不要幫忙啊?」步非煙白了他一眼,他又憂心嘆氣道:「哎呀,我看那老鬼更勝一籌啊,你還是跟我認個錯兒,我幫你滅了他。」
步非煙冷冷的望著他,暗道:「昧良心,到底誰幫誰?」將冷冷的薄唇閉的死死的。
重夜很急道:「不要那般逞強。我看這老鬼身手不錯,不過也僅此而已了。把我教你的絕學亮出來,把老鬼斬於當下。」
步非煙終於開口了,乾脆道:「呸。」十分淡然道:「老鬼,你不去會會他。他說他的絕學將斬於馬下。如此不懂得尊重老前輩,當誅。」
老鬼很贊同:「十分有理。」
重夜瞪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見似車輪急轉,兩支尖銳的五寸長的指甲直戳眼底。重夜後翻同時抬腳踢下盤。真交手,他發現此人的不僅速度讓人驚詫。攻擊之力如泰山壓頂,重不可當。他依然傾刻間換好幾個方位。然而,重夜說有絕學並非虛言。他故意稍落下風,給了他手刃自己之機。果然不出他所料,此老人家狠毒一把奪下他的劍,刺入。同時,已轉向他背後,一掌擊向後心。不料,重夜抓住其速度快的弱點,即影響判斷。做了受傷的假象,那劍只被他夾在腋下。當老人襲來時,正中劍刃,而他已揮扇削向了他下盤。同時,出掌劈向他胸前。他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只看到影象是因為他太快。
一個絡腮大鬍子,半和尚模樣的人急速後退幾步穩住。又是一陣震耳撓心式的怪笑。霎時颶風突起,飛沙走石俱裂。樹木如被吹起,斷枝敗葉。近處矮牆磚瓦俱碎,飛砂走石俱起。煙夜二人穩穩的站在很快被颶風淹沒的中心,只見一片剎白,似看見如絲如線的風像春蠶吐絲將那一片包裹的嚴嚴實實。噴飛一道鮮血,鬼哭狼嚎之聲猛的剎住。一切慢慢的歸於平靜。一玄一銀兩道身影穩穩的站在其中。風吹兩人甚是美艷動人。砂石紛紛落地,一切平靜的似虛幻。可破敗的颶風之像分明證實了一場災難剛過。步非煙大步躍上前扶住那倒下的身影。
老和尚道:「輸了便是輸了。想我老和尚的三笑神顛要了多少人性命。不想,今日輪到自己了。哈哈哈哈,老衲要去見佛祖了,從此便脫離苦海,立地成佛了。哈哈哈哈,老衲一生不曾理佛,死前卻只有向佛之意。望佛祖收留。」
步非煙安慰道:「佛祖會收留的。」
老和尚信心滿滿的點頭道:「老衲雖不曾向善卻也光明磊落,不使下作手段。師兄,你可信我?」不由熱淚滾滾的望著一個方向。
步非煙道:「既然大師心愿未了,晚輩願代為轉達,敢問大師法號。」
老和尚道:「人生事事皆空,什麼法號不法號的?」
沉默一瞬,步非煙道:「可需晚輩轉達前輩師兄?」
老和尚狂笑道:「哈哈哈哈,他,早死了。他在佛祖處等我。」
步非煙欲言又止。老和尚或許覺得與他有緣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道:「我本是戒律堂四大高僧之一。我師兄收留我之時,我只是個小沙彌。自小性子火爆,而他十分溫和,如父兄一般我。我不負所望,年少時成了少林高僧。一日,他要下山去處理丹華門與凌波派的恩怨,我便嚷著要他帶我歷練。不想,半夜撞見崆峒派少公子作奸犯科。我見他囂張跋扈不肯悔改,忿不過便打了幾拳。不料,他小人行徑,惡人先告狀更買通了一干人等構陷於我。我不滿師兄責怪,自行下山。誰想,那廝第二日便身亡。我派與崆峒自此結怨。更不料,師兄在回山途中以死勸人迷途知返。怎奈那惡人不僅不悔改反折辱我師兄屍首。我憤不過衝出山門,本要前去理論。誰想中了他人圈套,誤傷多人。從此,發誓生不入少林。便成了人間半縷孤魂和尚。自少林功法,劍走偏鋒自創了一套功法,此生共殺知錯不改賊人三百五十人。其姓名、家世、罪孽皆記於此薄。」自懷裡掏出一本厚厚的冊子,遞給步非煙。
步非煙接過那冊子,眉心緊擰。
那和尚似塵緣已了,閉了眼睛極為平靜,道:「生不入少林,只為地獄不空;願死歸少林,只渡地獄疾苦。」
這兩句話,讓步非煙極為不忍,眼睛裡閃過一絲淚華,有些後悔,方才沒有制止,輕輕道:「孤魂前輩,孤魂前輩。」
重夜也頗感淒涼,不忍道:「怎麼老和尚竟是好人?」
步非煙十分異外的望著他道:「你信他。」
重夜道:「冊子裡的人總歸不全是假的。更何況生不入少林,只為地獄不空;願死歸少林,只渡地獄疾苦。定然歷經萬千劫難方有所悟。我輩入江湖只想管盡不平事,殊不知盡好本分,治好一方才是正理。」
步非煙道:「你確該反省。」
重夜一驚:「怎麼又是我反省?」
步非煙道:「萬不可我們來此惡霸橫行之地,殺的全是好人。」
重夜道:「大不了挨打行不行?再說,老和尚也不是我殺的,是他功力耗盡。許是看著我六根清靜的好人,死在我手上圖個清靜。好求佛祖收留。」
步非煙道:「儘是甚麼歪理?」
重夜耐心解釋:「此乃大大的天理。你想呀,佛祖一聽,那重夜乃大好青年,罷了,收了罷,休要記罪狀了。這老和尚不理所當然皈依佛門了。」忽然艱難的計算道:「我了人一願,勝造七級浮屠。他又渡地獄眾生,多少算給我一星半點。天哪,這浮屠得高聳入雲了吧?」
步非煙道:「天下鎮妖塔鎮不住妖了。」望著重夜無辜成白茫茫的臉道:「我們把前輩葬了吧。」
重夜靠在樹上望著黑沉沉的天,步非煙獨自認真的挖著大坑。拿著最原始的工具挖的十分賣力,臨時鑿了一個簡陋的木頭鋤具。跳上來,將鋤具扔在一邊,對著樹上喊:「下來幫忙。」
「來啦。」重夜欲跳一驚道:「如何此坑正對著我?」
步非煙道:「你不是有浮屠之功麼?助來世定位個好胎,再造幾級浮屠。」
重夜跳下來道:「還是阿煙對我好,我下一世非要拉著你孿生。哎,我當哥哥。」
步非煙道:「我真怕你未來的母親難產。」
重夜一呆:「不是還有你麼?」
步非煙道:「所以,你做好倉促二次轉世之準備。我也只是提醒一下。」嘿嘿一笑。
重夜道:「好吧,做弟弟也行,相信我會緊緊的拉著你。如果我出不去,會把你拽回來。一起二次轉世。」也嘿嘿一笑。
步非煙愣了半晌,無語。他不能想像,他出生之時,他母親承受了怎樣的痛苦。
清靜的大街上終於走來一個人影。二人停住腳步一齊望著遠處走來的老態龍鐘的身影。手裡柱著一根磨的光亮的拐杖,一咳一咳的。兩人餘光對望一眼。重夜眯起眸子道:「什麼來頭?」
步非煙常年經商,算半個江湖走動,知道的稍多一些,搖頭道:「此地皆來頭古怪之人。」
重夜朗聲道:「婆婆,深更半夜去何處?可要我等送你一程?」那老人沒有任何反應,只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像是沒聽見也沒看見。重夜道:「婆婆,天黑路滑,當心火燭。」手上聚起勁力翻身自一家門上取下一盞燈,推了上去。老人仍舊不慌不忙的走著。
「我來接你啦,老婆子。」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一根拐杖撞在燈上。接著一根木頭猛的撞向重夜,它出現的毫無徵兆,步非煙餘光掃去,重夜已飛迎了上去。那來者動作極快,招招陰險的切中要害。此地,隨便出現一個人便是高手,來這個地方必須有能力,否則相當於送死。
步非煙目光緊緊盯著老人急急的跑上前道:「哎呀,老頭子,老頭子。怎麼又打架呀?跟一個年輕後生打的什麼勁啊?」老人顫巍巍的十分著急的拍打著身體,急的欲哭無淚,左右徘徊著不敢上前,勸道:「老頭子,別打了。那後生不過說了一句輕狂之言,罷了,罷了。你這快入土的,休要再計較。」舉著顫巍巍的手上前,步非煙眼下一驚。太快了,急急上前扶著重夜,重夜捂著胸口,拔下一枚毒針。
那老太太忽然直起背,扭著水蛇腰道:「他們不是早中毒了,為何還要多此一舉。」聽著聲音,看那舉止像一位半老徐娘。
坐在一個大木墩上的瘦弱老頭拉著他的手輕輕哄道:「哎,小心為上。誰又知道黃雀在哪裡?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那人究竟要做什麼?」
重夜道:「罷了,是我大意了。只是二位可否明示,究竟是何人要你等取我性命。」
那女子滴滴笑著撒嬌道:「喲,我哪捨得取你性命?」見重夜不善的眼神,扭著腰肢上前,道:「人家都說蛇蠍美人,你看我美不美?」眼睛幽怨的瞟著步非煙。
步非煙道:「婆婆年輕之時一定是美的。既然能永葆年輕,想必那時極美。」
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停下來。她頂著一張布滿皺紋、黑斑的臉,扭著妙齡少女的腰肢上前。撒嬌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又嬌羞的笑笑道:「假的也無妨。奴家最喜歡被美人誇獎。你說這樣好不好。你誇到我開心,我便給你解藥。」上前仰起臉在步非煙臉上輕輕吹了一口,反轉起蘭花指,劃向他的臉頰。被狠狠的錘下的摺扇嚇退,重夜怒沖衝上前道:「帶著你的解藥滾回地府。」被步非煙緊緊的拉住。
步非煙堅定道:「阿夜。」重夜氣呼呼的收住手。
那女子如翩飛的蝴蝶旋到了老漢身邊,嬌嗔道:「他要我去地府。」
老漢急哄道:「我這便送他過去。」
那女子道:「等一下。」審視著步非煙。步非煙冷冷的望著她,被那柔情似水的眸子看的不好意思,垂下目光,竟有些許臉紅。
重夜上前一步,張開雙臂護在他身前道:「一個不長臉的妖精有什麼可怕?有我在。」冷冷的望過去道:「有臉沒皮的老婆子,看我啊。」
那女子見步非煙羞澀,竟笑的很開心,直到笑出了眼淚。仍然心花怒放,悠悠道:「倒真有幾分像我死去的老鬼。」步非煙微垂著臉頰像一個羞澀的清純少女,微緊了眉心。那女子真心的深情的悠遠的望著他,輕笑道:「好久不見。」輕輕的聲音明明帶著欣喜的柔軟卻讓人心頭難過。她微微笑的眼底,本來星光燦爛的淚像清洗了明亮的眸子卻閃著淒涼的光。她就那麼哭了。一個人在三個人面前,很悲傷的、胡亂抹著眼淚。沒有一絲聲音,可是,眼淚流的三人都沉默。步非煙抬上略不忍的目光,只見她很悲傷、很單薄,微垂著哀傷的眼瞼,默默的一把又一把的擦著眼淚。好像這一切與他們沒有關係,她自己獨立在另一個世界。一把撕掉臉上的人皮面具,竟有幾分少年的青澀與不喑世事。孤獨的抹著眼淚,望著天上很遙遠的星星道:「好久不見。」那帶著苦澀的笑意與輕忍著哭腔的聲音有一種極度思念的久違之感。
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道:「唉,人都死了那麼久了,還想他作甚?」輕柔的聲音里沒有指責與抱怨,只有包容與呵護之意。
半空中又傳來一個聲音:「磨磨蹭蹭的,交給我們好了。」自房上蹦下來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笑的格外憨厚。指著兩人道:「哎喲,哎喲。都長的像我年輕之時,一樣的美。」瞪著那原來一條縫的眼睛,仔細打量二人一番,哈哈的拍手叫好。
步非煙輕擺一個「啊」字口形,瞪著嚇呆呆的目光,十分的軟萌可愛。重夜則瞪著狠歹歹的眼睛,非常兇猛惡毒,道:「哎,哪來的瞎老頭兒?先請上天把你眼皮割開,能看見再說好嗎?」指指他身後道:「像你的,在那裡。張著枯老樹皮似的臉還好意往我們這細皮嫩肉堆里蹭。真是,難怪別人都瞪著大大的眼睛,上天在你的臉上連條縫也捨不得開。心都瞎了,當真開不開眼都沒救。」
怎料中年男子大喜,朗聲大笑,做大猩猩捶胸狀。極力瞪著眼睛擠出一絲光,重夜很詭異的眯起眼睛,仔細的尋上去。男子道:「果然像我,這嘴皮不撓人也像我。」
重夜十分嫌棄道:「果然,什麼也看不見,眼瞎心盲。」
男子大喜衝上前,張開雙臂喜道:「來,抱抱。」
重夜驚的疾步後退。步非煙忙推著雙臂擋上前,擔憂道:「前輩,會沒命的。」
男子道:「他連我叫什麼都猜的出來,一定是天賜良緣,天賜良緣啊。感謝上蒼,感謝上蒼。」
步非煙木木道:「眼瞎前輩。」
男子擺手道:「哎,哎。我叫心盲。眼瞎是我大哥。」伸手指著背對著他們,獨自氣惱的重夜道:「來來來,讓我好好看看,快讓我好好看看。」
重夜霸氣的指著他,怒道:「再囉嗦,我砍了你。」
男子興奮極了,步非煙呆呆的望著他激動的亂蹦道:「果然,與我一模一樣啊。說那麼多廢話作甚?一刀砍了,多颯爽。好不快哉。好不快哉。終於讓我給找到了。」
步非煙道:「哎,前輩,前輩。他中毒了,命不久矣。」急拉著嘻嘻哈哈上前的男子。
男子捶胸頓足的悔恨大怒道:「誰幹的?」
步非煙指著他身後驚的瞪大眼睛的兩人道:「他們。」
男子像憤怒的大猩猩,取下背上大鋼刀。滾滾真氣爆出道:「解藥。」
女子上前分辨道:「你個蠢貨,你是來捉人的,不是來救人的好不好?」
煙夜二人互望一眼,暗驚道:「又一高手。」斜著兩顆腦袋望著眼前,異口同聲道:「真乃高手輩出。撤吧。」
男子粗獷的氣息使周圍空氣扭曲成刀,鋼刀一戳,方圓五米地表碎裂。兩人驚望著碎裂的衣袖道:「蠢老盲,我們費盡心血才下毒捉了他們,沒有追究你上前攪局,你倒惡人告狀了,還有沒有江湖規矩。?」
重夜唯恐天下不亂道:「廢話,砍了他們。」助威道:「颯爽。」
心盲點頭道:「有理。」揮刀。掀起一道狂猛的渾厚的水波似的鋒芒。
重夜瞪著難於置信的眼睛道:「竟如此鋼猛。」一般的刀鋒皆肉眼不可見,而他這狂暴的真氣漩渦竟肉眼可見。不得不讓人感嘆其強大。
老頭掀翻木墩擋上,拉起女子急道:「快跑。」那墩子被一刀斬成數段。兩人已跑出五米開外。心盲追了上去。
重夜與步非煙早已逃開。重夜忍著毒發巨痛,硬撐進一間破草屋,步非煙撿來一個鋪團,扶著他坐下,道:「怎樣,運功可能驅除毒素?」
重夜道:「這毒氣有些詭異,只是那女子說我們早已中毒,又是在何時?」
步非煙動作一頓道:「你先運功驅毒。我替你守著。說不定還有高手。這些事慢慢再議。」重夜點頭,閉目運功療傷。他沒有注意身後那巨大如一人高的蠶繭。後來,他無意望了一眼,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可是,他忘了此地乃青冢,凡事不可以常理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