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貴子遇難出使:戰利
2024-05-22 13:27:55
作者: 孫晨露
二十年前: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劈雷驚天,瓢潑似的大雨如冰雹狠狠的打砸著天下的一切。怒吼的狂風將漆黑的夜渲染的格外恐怖,悽厲的呼嘯如厲鬼在哀嚎。戰火紛紜的世間昏暗如地獄,這風聲聽來又悲烈了幾分。但見,風更狠厲起來,瘋狂的扑打下來,狠狠的拽斷了一根根粗枝大葉,甚至有小樹被狂躁的風攔腰扯斷。一地的殘枝敗葉,讓人心驚膽寒的望而卻步。頭頂則一道道驚雷閃電撕裂天際。家家戶戶緊閉著門,人人蜷縮在屋子的角落,膽顫的祈求上天垂憐蒼生。
一個早已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的、衣衫單薄的女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在路上,她蓬亂的頭髮被雨水打成一綹一綹的,衣衫緊緊的貼在身上,濕漉漉得也像下著大雨,更凸顯出她妙曼婀娜的身姿。經過這一場暴雨的沖刷,反而讓人看清她驚艷的容顏,透著一股養尊處優的貴氣,她驚心的望著身後那道撕裂的亮光,輕呼一聲,充滿恐懼的眼睛在瑟瑟發抖,緊咬著下唇,眼淚就像這瓢潑的大雨。一道突降驚雷如一記狠刀把她劈倒在地。她悲聲大哭。抱了抱懷裡仍熟睡的孩子,已驚的只有急促的出的氣,沒有入的氣,她急劇的抽泣著,沿街敲了一路的門,沒有一絲回應。縮在房檐下又嚇得魂飛魄散,這才壯著膽子一路奔跑。在亮如白晝的電光中,她看到一間茅屋,便爬起來,不顧一切的跑上前,一頭撞了進來,便昏死過去。
這是一間落破的道觀,如今這紛亂百年的世道,凋零的何止一座道觀。一位發須蒼蒼的道士正端坐於鋪團上打坐,樣子甚是從容。暗灰色的衣衫雖舊卻乾淨、整潔,毫無褶皺。聽到聲響,突睜開眼睛,射出兩道矍鑠的勁光,精明又凌利,大有讓鬼神無處遁形之勢。一看便是眼裡不揉沙子,有仇必報的。輕甩拂塵,已起身,提步走了出去。方見門口倒著一個女子。不由沉下一口氣,暗道:「這樣的天氣,男子尚且畏縮在家,何來女子?」走上前,眼神一驚,手中已抱起她懷中倒著的孩子。精明的眼光中透著說不出的喜愛。硬鐵似的兩嘴角不由笑成兩彎新月,這孩子美的讓人心情大好,可愛至極。粉嘟嘟的小臉軟嫩的讓人不敢下手捏,又忍不住心頭的痒痒。見他睡得的如此安詳,道長不由細看一眼,心頭倒吸一口氣大驚道:「天雷不驚,此子極貴。奈何要受此番苦難。唉。」一聲嘆息充滿無盡的可惜與無奈。
直到第三日,那女子醒來,竟是一副痴痴的呆傻模樣,手腳並用的急急縮向角落。雙臂倏的緊抱住雙肩,使勁的蜷縮,猛的把頭甩向角落,又突的甩回望著那呆愣愣的道長。又是猛把頭甩走。一副三歲孩子的痴傻,右手食指扣在嘴裡,左手還在硬生生的緊著身體。眼睛早已翻卷向簡陋的房頂。頭一會兒歪向左邊,一會兒又歪向右邊,極力的想著事情。怯怯的目光偷偷的瞄一眼那呆巴巴的道長,那目光似一尾逃跑的小蝌蚪嗖的跑開。
道長只有絕望的仰天嘆息。不知道她本來就瘋,還是被昨天的雷雨嚇得。他左看看右看看,認為八成是嚇得,也許會好的。他雖是道士,性子卻爽利。用一句話說便是要麼說話,要麼打架,否則休怪我老道打你滿地找牙,丟出太行山。可偏生對方是一女子,他無可奈何。只能在心頭把自己打一番,打的滿嘴牙找地,丟出太行山,奈著性子看向孩子。他很想自己走,又偏生放不下這孩子。前腳抬出門口又繞回來。一副清爽的臉孔扭成了打結的愁腸。突見那舞著小嫩拳的驚世美絕的孩子,咧開一臉姨母笑,一把抱在懷裡。興奮的邁著疾風大步左右徘徊。竟高興的像孩子他爹與孩子初次見面,活像個老頑童。於是,他不假思索的做了被稱為有生以來最可怕的決定:留下了,都留下。還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改。誰勸跟誰拼命,把誰打的滿地找牙,丟出太行山。
於是,三人一路東行,然後南行,最後北行。雖然不知終點,沒有方向,但是其樂融融。因為那個小小的孩子已經長大了。看到他穩健的步履,開心又心疼。他太清瘦了,天使的容顏,穿著最破的衣服。露著一截雪白粉嫩的胳膊、腿,踩著一雙破爛的草鞋。初春與秋末的風便像無孔不入的刀子將他的胳膊、腿、臉上劃出一條條殷紅的口子。儘管道長時常把他裹在懷裡。入冬還是凍出一條條血淋漓的膿包。道長那靜如止水的心也時常掀起驚濤駭浪,有了深深的不平。聽著,天使一般悅耳的笑聲,道長不由自主的傻笑起來,可是,他心頭在滴血。指尖輕柔的划過他的髮際。道長想不透啊:一個男孩子怎這般不堪風霜?
可是,他哪裡知道,他所心疼的他受的這些苦,在數年後連傷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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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
在白雲如絮閒遊的藍天之下,正是一片春暖花開之繁榮景象。樹木吐著的綠芽茁發出生的力量。遠處墨綠的山疊著嬌藍的山綿延至天邊。正應了那首詩: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然而,這世上許多東西只屬於有的人。此刻正是有人得意有人忙,有人等待有人愁。
一行最剽悍勇猛的戰士,挺拔如松的站在綠草蔭蔭的荒野上,個個傲然聳立,尤其是作為使臣的崔炎更是傲氣沖天,把眼光抬到了天上。他們的確有傲氣的資本,作為此戰的獲勝方他將代表大齊入北燕談判。他是文官。約莫三十歲,身姿挺拔,五觀俊朗,線條分明。舉手投足間揮灑著一縷春風。大約年輕時,上街也能迷倒一眾吧。更何況薄唇上兩撇小鬍子添了幾分沉穩、豁達的霸氣。齊國皇族蕭氏乃天下公認的美男子。加之今上愛美無限,故朝堂上沒有丑的。崔炎這般得意不僅僅由於崔氏乃朝中一大勢力,舉足輕重。更重要的是他的叔父崔忠官至刑部尚書,曾道:「此去,開創一番大事業。歸來,不僅加官進爵,還得封公拜侯呢。」難怪他瞟著一雙滴溜兒轉的眼睛,不把皇子放在眼裡。
此次送行的皇子正是齊國的月老王爺蕭澤軒,不僅長的清秀俊逸更有一股子任性,常常寫在臉上。瞥一眼崔炎那番得意的嘴臉,心頭窩火。他可沒有他皇兄那般好脾氣,看不慣就是看不慣,不說出來不痛快。他瀟灑的端起一杯酒,踢出大長腿繞開崔炎,與他並肩而立卻背向他,面向他身後的士兵。舉杯朗聲道:「大齊的將士們,威武。」
將士們以手中的矛代酒齊齊喝道:「威武。」氣壯山河。
蕭澤軒越發挺拔,道:「大齊的將士們天下無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他忽然心頭湧起莫名的激盪。這感覺太爽了。不由氣宇軒昂的臉綻開了盎然如風的笑。
將士們再次以手中的矛代酒齊齊喝道:「無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連舉三下,氣勢吞天。
蕭澤軒慷慨激昂道:「本王敬你們,願你們早日凱旋。」雙手搭在酒杯上,乾脆、爽利的一飲而盡。豪氣干雲的甩掉了杯子,那瀟灑的動作,一個字帥。
眾將士雙手捧矛,同樣豪邁道:「敬將軍。」
蕭澤軒豪情萬丈的大手一揮高呼道:「上酒。將士們辛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怎樣能征善戰的大將軍。
已有兩兵抬著一筐碗過來,一人抱了一摞挨個分發。後面的人搬著撕開封的酒罈挨個倒滿。邊疆的人不光酒倒的豪爽,喝的也爽。只見那酒如奔放的江河灌到了碗裡,更似勇敢的小溪衝撞過大石一般歡快的跳到了地上,灌醉了剛剛看見春天的小草。
蕭澤軒激情澎湃的望著將士們一排排的整齊的摔掉了碗,心情大好。不由嘴角扯出一汪滿意笑靨,向左下方壓下得意的下巴,含笑的雙目調轉向左下方,上瞟著左邊的崔炎,心頭輕笑,得意的春風吹的萬物歡肆。
崔炎仍舊仰望著青天,藍藍的天上淌著純潔無暇的白雲,美眸微眯、輕捷轉身,爽利的喝道:「出發。」儼然一副威武的上將軍模樣。
蕭澤軒高喝道:「慢。」崔炎轉身的瞬間,他已笑眯眯的出現在眼前,跟上來的隨從端著酒杯酒壺。蕭澤軒拿起壺倒滿兩杯酒,將一杯遞給崔炎,輕笑一下,挑一下眉頭。輕道:「本王敬你」湊近一分,補道:「馬失前蹄。」
崔炎冷冷的盯著那杯酒,不屑的轉開高傲的頭,道:「待到為我接風洗塵之時,擺桌像樣的,痛飲。」掃一眼酒,極為嫌棄道:「這個」湊上臉孔,飛開雙眉,似在嘲諷道:「王爺留著自己喝吧。」
蕭澤軒毫不介意,嘿嘿道:「崔大人,馬到成功。」馬到成功那個陰陽怪氣的調調拐的充滿懷疑的欠揍。分明是在給人明朗的心情上添堵。再加上那個調笑的眼神,崔炎一腔春風蓬勃的心情被宰的蕩然無存。最後遞上一個無聲的嘿嘿。瞬間臉色大變,拽上一臉的不悅,嘴角、眼尾明顯的塌下來,不善的瞟下來。他所在的位置比蕭澤軒略高。可是,他俯視的威嚴依然被仰視的得意殺了個乾乾淨淨。他嘴皮扯開一個奸詐的弧度,正面威壓過來重重的、狠狠的道:「王爺把心放在肚子裡。」湊上腦袋,自牙縫裡擠出:「他日,為我洗塵。」得意的輕笑一聲,甩手撣撣衣袍大踏步的走開。跳上馬背,勒馬雄赳赳、氣昂昂的踏過小草地。
蕭澤軒不屑的冷切一聲,道:「回不回來還不一定呢。」冷哼一聲,大爺似的走了。他絲毫不擔心做了讓他皇兄罵的事。也是出使各國的歷史上前所未有之事:送使出國,把隨從敬了個遍,獨不敬主使。若傳到他父皇的耳朵里,他料到他父皇不會怪他,他父皇早已無奈他別出心裁的行事作風。朝臣若要彈劾他,他也自有他的小口才。倒是他母妃又該心憂。不過,有一件事正中他的小烏鴉嘴。崔炎此去卻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