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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欲死不休

2024-05-22 13:27:34 作者: 孫晨露

  城門大開,寧川太守吳銘傲立軍中,突的瞪上眼睛去。驚慌慌的碎步衝過去,指著橫刀策馬衝來的五人道:「怎麼個情況?怎麼還有人迎戰?當初不是這麼說的。」極懵呆呆的甩著一雙張開的手,衝到美妾樂正墨溪身畔,恨不得把白登登的雙目摳下來,砸在他臉上好看清楚她究竟是何神色。

  樂正墨溪懶懶的瞥一眼道:「迎戰便殺了唄。」

  吳銘轉見五人喊殺聲震天,氣勢如虹,盪氣迴腸。氣鼓鼓的冷哼道:「哼,你說的輕鬆,看這不要命的架式,得折損我多少人馬?」特別無奈,一屁股幾乎砸死板凳。

  城牆一處城樓內,重夜見狀也愣了,五人喊出濃濃的沙場之氣勢,如吹響了沖天的號角,似擂著驚心的戰鼓,譜出一首輝煌壯烈的史詩。瞬間天都暗了,儘是悲壯的蒼涼。儘是聞者落淚的悽厲。兩軍都看出了結局,但是全部於心不忍。對於如此蒼桑、壯烈的一心求死,頓時心生無限感慨、嘆息,想要放過他們。可是,他們不肯放過自己,要將戎馬半生的生命結束在疆場之上。似乎夜幕降臨,人人心頭湧起一種想家想哭的感覺,從未有過的想回家。沒有原因,單純的想。特別想。只有看到家人,才能安撫那顆受傷的心。從未有過的想念,揪心的疼,不禁潸然淚下而渾不知。

  重夜這等灑血如灑水的鐵石心腸不禁動容。擰緊雙眉,不禁暗道:「我不忍,沒想到他做的出。」

  

  想起曾經的豪言:

  當初重夜瀟灑道:「倘若有人不服,殺了。我會讓人幫你擺平。」

  花木深憂心道:「我只盼著人人安居樂業。他們,他們都是我父親的兄弟。」低下澄澈清亮的大眼睛,甚為於心不忍。

  此刻,重夜見那悲壯的飛奔,不禁嘆一口氣。

  龍聖望著遠方迷離道:「任何人都是有底線的。」

  重夜不由一笑道:「是在警告?」

  龍聖望他一眼道:「是提醒。不要一再觸碰他人的底線。」

  重夜似乎一點不擔心,肯定道:「你不會。」

  龍聖氣鼓鼓的瞄他半眼。

  重夜望著遠方道:「你是有大志向的,顧不上些許小事。」

  這黑沉沉的天,映的他們的背影如濃墨重彩一般的深沉。

  吳銘黑著臉,無奈道:「擂鼓,應戰。」一時鼓聲震天。雙方已大戰,鮮血橫飛。五人對戰幾十名騎兵。場中傳來五人朗聲大笑。一人道:「痛快,許久不曾這般忘我的廝殺。哈哈哈哈……」

  「好像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那時何等酣暢,只可惜少了酒。」

  「哎,此時,當盡興,何來可惜。接著。」丟過一壺酒。

  「哈哈,又藏酒,這毛病何時能改?」

  「一輩子啦,不想改。還是藏著親切。」

  「是啊,我記得,大哥最愛酒。當初我們被困三月,大哥饞酒饞花了眼,在地上寫了一夜的酒。接著。」豪飲一口,丟回酒壺。

  揮出刀柄將壺打向城主道:「二哥先喝。是啊,所以,我無論何時都帶著一壺,當兄弟們想痛飲之時有酒。」

  城主將酒揮向另一人。那人泣道:「我們許久不曾這般暢飲長談。我好想念啊。想當初我古嶺六傑是何等的英雄年少?」

  痛飲一口,殺掉一個敵人,淚眼滔滔如江水,道:「我好想大哥。老四接著。」紅著一雙眼睛,那濃濃的哭腔讓人不禁心頭一痛,扔出酒壺,正在奮戰的幾人一震。

  遠觀的眾人紛紛嘆息。望著這激盪的一刻,但願時間可以停止。

  老四滿目淚光,酒壺在長槍翻幾轉,挑翻幾個敵人,豪飲一口,大笑道:「值了,自我藏酒以後,從未有過時機痛飲,今日與眾兄弟同飲一壺酒,都值了。哈哈哈。」明明是大笑到最後卻是大哭,痛徹心扉的大哭,鼻涕眼淚橫流道:「大哥。」仰望昏黃、哀怨的天空。悲愴道:「你可原諒我們?我知道錯了。」吐出一口鮮血。

  幾聲痛呼:「老四。」四人紅著眼殺來。

  老四砍斷背上的長槍。一刀砍殺那兵。哈哈大笑道:「大哥這是原諒我了,叫我去做伴麼?我還給你留了酒呢。」

  一片如蝗箭矢撲面而來。三人悲愴的爬過來,痛苦著抱住老四。老五挺身護住四人,被射成刺蝟。硬生生一把刀插入自己胸膛,活活的當成靶子,望向遙遠的天邊,喃喃道:「大哥,你放心吧。」又轉向城牆某個方向道:「他長大了。」

  幾人望著萬箭穿心的老五,目似血洗。痛呼道:「五弟。」

  老四撐起來道:「殺,殺……我們誓死保家,一寸不退。」一次次將亡之際皆如此雄心壯志的大喊著,連手廝殺。四人熱血沸騰的廝殺,一陣陣驚天大笑。眾人只覺得此時熱血激盪著心胸,紛紛想到熟悉的面孔,想到望眼欲穿盼望自己歸來的嬌妻;想到曾經同生共死的兄弟,相互看看浴血的背影;想到兒女。眾人同時望望狼狽的對方,異口同聲高呼道:「值了,此生值了。」如四聲悶雷,驚的人心一顫,似從夢中醒來,更是悲上心頭。老四終於被幾隻長矛挑起。他對著昏暗朦朧的陽光,倒掉一壺酒,清冽冽的酒水打在冰冷的長矛上,褪了鮮紅的血,露出點點耀眼的白光。望著一個方向吐出一個字道:「干。」

  酒壺無聲的摔在地上。最後的目光里是三人悲痛欲絕的臉孔。三人如三角之勢苦撐,腳下已屍骸累累。又是一輪箭矢如蝗。老六一身擋下道:「弟弟先走一步。」悲愴著不肯倒下,苦澀的記憶回到從前:

  六人被團團包圍,老三慌道:「我們得把老六救出去呀,他還沒娶媳婦呢。」

  老四蔑視道:「滾,你是想自己逃吧,膽小鬼。」

  老三道:「老四剛娶媳婦也得活著,老二,你上。」

  老二道:「我,你,快拉倒吧。我衝上去,他們會只戳我一人?」

  老大道:「不要貧了,我們有一滴血也灑在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上。決不輕言放棄。想著父老鄉親們過上安定的日子,兒女平靜的生活沒有什麼好怕的。聽著,誰都不能死,殺不盡敵人,流不盡熱騰騰的鮮血,誰都不能死。把一腔鮮血沸騰的燃燒起來。燃燒吧,殺個片甲不留。沸騰的鮮血燃燒吧。」雄壯深厚的聲音讓五人熱血沸騰的燒腦。大哥一個人上陣,活像帶著一百人的力量,那時在他們看來,大哥簡直千手千足的橫踹過去的。

  老六笑了笑,笑的很幸福,多年的恩怨終於放下。感覺心頭熱血澎湃、靈魂出竅,不是死去,而是活了。他笑聲像個孩子那樣清甜,模糊的淚眼中望著模糊的身影。瞭然無牽掛的閉上眼睛。他是唯一一個閉上眼睛的。

  重夜眉宇間籠了一層涓涓的煙雲。暗道:「一直痛恨的叛國賊卻也有英雄的熱血,或許當年之事另有隱情。」

  兩人已渾身是血,老三大喝一聲,用起全力推翻一堆士兵,挺身擋在了老二身前,背後血流成河。大笑道:「哈哈,我,終於勇敢了一回,替兄弟擋了一回刀。二哥。」

  城主在掙扎中被亂刀推過來。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撐住他顫抖的身形,很溫暖有力。回首滿滿的讚許,望著這個曾總是畏畏縮縮的跟在眾人身後,時時打退堂鼓的人道:「我又害了你們。」不知道為何開口便說出了這句話。這麼多年一直想卻從未說出口。

  老三笑的很滿足道:「我,我們,其實一直都覺得你是對的。」望著那滿是血污的臉,輕輕的笑著,不由會心的笑了。曾為這句話糾結了半生,想不到……

  畫面定格,一切黯淡下來,只聽到似來自靈魂的對話。

  老三蒼涼平靜道:「所以,我們一直支持你。大哥也是對的。是時代的錯。但是,大哥,他太好了。他對我們太好了。讓我們寧可自己去死,也不肯將他們趕盡殺絕。他,應該會,會放過他們吧?」

  老二道:「大哥的後代,自有大哥的風骨。」

  老三道:「啊呀呀,我忘了,忘了,告訴他們,不要報仇。」

  老二道:「我想他們看得出吧。我沒有告訴他們不要走我的老路。罷,兒孫自有兒孫福,不要用那操不完的心去束縛他們。」

  老三道:「老二,你看看,四五六又死哪兒去了?又一句話不說。哎,四五六說句話。還活著沒有?發個聲。」

  老二道:「他們為我們開路去了,別吵著他們。」

  老三哭道:「其實,我,我怕,我不敢面對大哥。我,我還是那般懦弱,至死都不曾勇敢。」

  老二道:「不錯,看你這慫樣子,一副尿褲子的模樣。」兩人都笑了,時間恍若二十年前。一個堅定的聲音響起:「凡事儘管推在二哥身上。」

  老三道:「你們總是都那麼勇敢,連五六亦如此,我很羨慕你們。一直想,又一直成不了。勇敢總離我那麼遠,一樣的遠。」

  片刻,老二道:「其實我的勇敢是因為,背後,有你們。」

  老三道:「那大哥的勇敢也是因為背後有我們?」

  老二否認道:「不,大哥的憤怒是因為有我們。其實,我一直在想,也許我們錯了。也許大哥是對的,只是我們看的太狹窄了。」

  老三聽著縹緲散去的聲音,哭著急呼道:「二哥,二哥。你們為何不等我?明明知道我最怕孤單。為何不等等我?只一會兒,我真的捨不得你們。再等一會兒,說好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恍惚間回到六人結拜之時,青澀的臉孔。

  天色蒼渾晦暗,一個蒼老的聲音縹緲道:「或許,在那時,我們都隨著大哥死了吧。這些年,我嚮往的世界不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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