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陽謀對陰謀6

  議事堂內，正在激烈爭論派誰人去謝罪，帶何禮物。眾人見花木深忽然仰天狂笑。毫無察覺天已變了，傲慢的望過來，一人不屑道：「把嘴堵上。」

  

  花木深直笑的眼淚欲出，悠閒的走向一側椅子，坐定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不想先聽聽我為何狂笑嗎？莫不是擔心我掀起什麼風浪？」

  城主眼神一凜，眾人皆傲慢、不屑的蔑視著他狂笑。一人似在講笑話道：「你？就憑你？天下還能起風浪？哈哈。」眾人又是一陣狂笑。

  花木深微露苦澀的望著一張張極為輕蔑的嘴臉，心頭淒涼道：「原來我在眾人眼裡竟是如此不堪，本以為與長安王為謀頗為不妥，看來這一步是人生中最對的一步。」眼睛裡透出一股堅定的光芒，認定了這條路要走到底。待眾人停止大笑，無視他任何舉動之時，開口道：「我只嘆命運反覆無常。倘若今日眾人淪為階下囚，會是怎生感慨？」眾人噗的輕笑一聲，滿滿蔑視的低瞄他一眼。他猶自感慨，忽心下悲涼，悲憤道：「難道恩義竟這般淺薄？想幾位叔叔昔日隨我父征戰。這才十幾年光景，便盡數拋諸腦後，情義竟比路人還淡漠。」不禁激動的眼底發紅，沖幾人淒烈道：「那可是生死之交啊，怎生這般眼睜睜的看著我兄妹二人走上絕路？最讓我心痛的是爾等不僅沒有一絲阻攔，反落井下石，讓人心酸哪。」幾人倔強的別著臉絲毫沒有悔意。花木深紅腫著眼眶，淒涼的笑笑道：「爾等到九泉之下，何顏面對我父親？昔日託孤，今日刀兵相向。」人生不走下去，永遠不知道哪一步路是對的，也許最看不好的一步反倒是改變了命運，拯救了你的人生。若沒有足夠的眼界，誰的生命不是在摸著石頭過河。曾經花木深是怎樣的輕視重夜，多麼的不願與他為伍。他忽然發現原來他們才是一路人，他們才是朋友。在不同的地方經歷著同樣的事，同為天涯淪落人。他忽然萬分敬佩重夜，他竟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在這般艱難的情況下也一樣，他忽然覺得重夜那張臉越來越可親，那才是真正的王。

  一人開口道：「倘若不是我等顧念那些情分，你二人何以活到今日。」

  「竟不知感恩，真乃狼子毒心。」

  「我等已情至義盡，與你父親更是恩斷義絕。若有，也是你欠我們的。」

  花木深整個人凋零，悽慘慘的哈哈大笑。眼淚中有些蒼涼道：「真真有人不見棺材不落淚。」

  眾人見他這副光景當真有些心下不妙，面面相覷，又不解的看著他。城主慢慢的走來，陰陰的盯著他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花木深終於停下大笑，搖搖頭望著眾人道：「人生反覆無常啊，誰又知道誰又能得意多久？做人留三分情面，做事放一分退路。歲歲年年未必有今朝啊。」

  城主越發不安，呼道：「來人，來人。」

  一人被推進來，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此人慌慌張張道：「稟稟城主，議事堂已被團團圍住。」

  眾人大驚，城主一陣眩暈，向後踉蹌幾步。花木深已坐到城主之位上。花漸淚衝來道：「兄長，親衛兵已守住各路口關隘，各位將府已被抄。不過，眾位勿憂，眾位家眷俱在我府上作客。」

  眾人大驚。

  城主忽然狂笑，指著花木深道：「原來這一切是你，原來你早有謀劃，枉我信任你兄妹，想要放你們一馬。」

  花木深悠悠的看向他，冷冷道：「我可以放你家人一馬。算是補償。既是城主，死的要有些氣概。」

  眾人一驚。看著那堅決的面龐，花木深早已不再是他們認識的青年。

  花漸淚掃見門口那一襲白衣，道：「兄長，眾家兵權俱已收攏。待小妹去編排整理。你們幾個好好保護將軍。」進來八名大漢分左右兩側威武站立。眾人俱不可置信的望向花漸淚，她言下之意是將眾人私兵重組。欲怒卻無言。他們無法相信，本行動受限的二人怎會突的反轉，一切真像一場夢，他們拼命掙扎卻醒不來的夢。望著花漸淚離去的背影，再望望花木深堅決的臉龐。

  一人急報導：「稟將軍寧川太守吳銘親率大軍壓境。」

  花木深冷靜的揮退，道：「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眾將誰人可出戰。」眾將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心下泛起一陣陣的淒涼。望著那曾經笑容可掬的青年，此刻只覺得冷酷的無情，無情的冷酷。

  花木深道：「既老城主欲帶我等迎敵，更願身先士卒，那麼眾位將軍自當觀戰、助威，本將軍更要加派人手，護老城主周全。」悠悠的看向眾人道：「本將從不為難朋友，但是最討厭，不，是容不下背叛。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那如刀的寒芒掃過眾人，眾人不禁臉色慘澹如被剝了皮。

  城主臉色慘白的望過來，道：「成王敗寇。老夫既玩得起便輸得起，一切為老夫一人所為，望你說話算數。」

  花木深忽然覺得父親之死甚為可疑，難不成真的遭到逼迫。一時間，憤恨激盪著心胸，想到自己認賊作父多年。真想捅自己幾刀，他從來沒有發現原來，在心裡，這般痛恨城主。越發高傲的看過來，拳頭緊的發抖。片刻，紅腫著眼睛道：「我，想讓大家都好好的活著。不想，像父輩一般糾纏不休。可是，那麼背叛者，必追究到底。」

  幾位將軍看著他紅腫發狠的眼睛，感到大勢已去。如一陣寒風狂卷而過，盡皆蒼頹。

  城主哈哈一笑道：「好，有氣魄。不枉費老夫一番教導。拿酒來。」高呼一聲，視死如歸的神色，慷慨大笑。豪放的抓過一壺酒，拔掉蓋子仰天澆下來。一如年輕之時，眾兄弟痛飲。真是一壺壯性的酒。臉上、衣襟澆透了。那清冽的酒泛著騰騰的浪花，如瓢潑大雨。一聲脆響，酒罈碎了一地。昔日一張張激昂的臉孔歷歷在目。一時間升起一股壯士英勇就義的悲壯之感，顯得格外的蒼涼壯烈。豪爽的哈哈朗笑，高呼道：「好酒，大哥，我來了。數年之恩怨，我去地下找你一併了了。跟我走的，一起來吧。哈哈哈。」那聲聲帶著熱淚的狂笑，似將時光拉回到年輕之時，已分不清是醉是醒，是古是今。四兄弟盡皆熱血激盪著心胸。仿佛回到那些崢嶸歲月，當初兄弟幾人是何等豪情壯志，一同出生入死。當時……兄弟六人拖著一身傷，合力撞開血染的大門。當初大哥將身中數箭的自己在血泊中拉出來。同樣是大哥把自己拖出去，被亂刀砍倒。一步一回憶，竟痛哭流涕，忽然發現自己竟是那麼的想念大哥，原來與大哥一起的日子如此的刻骨銘心、如此的激盪人心，似乎成了這一生中最痛快、最豪情的日子。憶往昔浴血崢嶸，常使英雄淚滿襟，此時不消一句話。只見一如往昔里彼此最習慣的動作，便心有靈犀。幾位將軍更老淚縱橫。一一慷慨闊步而行。

  「大哥來世還與你做兄弟。」

  「哈哈，真好，我等能地下團聚，少等這二十年豈不快哉？」

  「活著何足以眷，沒有你們，生有何歡？今日就讓弟弟先行一步。」

  「哥哥、弟弟們，等等我。不可丟下我一人苟活。」

  「你活著吧，你還有未盡之事。」

  「見了大哥一切都了了，我想喝酒，想和大哥一起喝酒。」

  「好，我們一起痛飲三天三夜，醉也不歸。大哥，你等等。兄弟們，也等等，我來了。」

  一起豪爽道：「大哥，等等我們。」

  「定要喝個痛快。哈哈哈哈……」

  看著那遠去的悲壯，在場無不落淚。花木深倔強的別過頭，甩飛一滴眼淚。倔強的昂起頭，忍著心頭翻江倒海的酸楚。此刻，他不會再想父親會不會怪他處決了與他過命的兄弟，可是，誰能告訴他當年的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