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守藏史

  細雨連綿，雒邑的街道瀰漫在煙雨中，將青石鋪就的街道洗的一塵不染。

  客舍青青柳色新，天街小雨潤如酥。

  找了一家旅舍安頓下來後，孔丘洗去一身風塵，將黑亮的長髮梳理紮好，換了一身乾淨的長袍，在旅舍借了一把簡陋的雨傘，不顧長路奔波的疲倦和外面漂灑的細雨，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巷走過斑泊古老的石橋，向著守藏館走去。

  他是那麼迫切的希望可以早一些見到自己心目中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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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橋下鬱郁的青苔映綠黛碧了湍急的水流，小巷的街道安謐悠然寂寞得像一闕唯美的詩詞，天青色靜穆，灰色雲片漂飛著，好似一幅水墨的捲軸般。

  雨敲打在傘上滴答響著輕脆明快的旋律，水幕瀰漫仿佛將世界隔成傘下異界時空。

  街邊籬笆牆的院落牆角幾株藤蔓濃葉蒼翠欲滴，一隻黃色捲毛的小狗趴在門洞裡打著長長哈欠。

  幾株紅色的野薔薇靜靜綻放在河畔幽寂的堤岸，像個孤芳自賞卻驚艷了歲月的嫻雅女子。

  守藏館到了，是一幢木頭結構建築而成的連片房舍，因為歲月的悠久和風吹雨淋日曬的緣故，木頭上的漆已剝落，露出了深褐色的紋理。

  這裡很偏僻，雨中路上更是岑寂無人。天色漸暗，望過去，就像天地間只剩下這樣一幢黯淡的建築屹立在風雨中，守護著歲月和時光，守護著風雨飄搖中文明微弱的火種。

  向門房遞上拜訪老子的禮物後，沉重的大門吱呀著打開了一道縫隙。門房遞給他一塊青銅篆刻的通行牌。給他指引了老子居住的房舍，就又回到了門口繼續打盹了。

  他順著指引前行，拐過兩個彎，一個小池塘里浮著青萍和碧綠的蓮葉，幾朵荷花才冒出了蓓蕾，還沒有綻放，但一陣幽幽的花香氣息仍沁入心脾。

  池塘邊，是一排迴形長廊，一個枯鎬清雋的老者手背在身後正在看雨。長發如雪，一雙眼晴卻如孩童般純真清亮。

  他走到老者身邊，一同看雨。

  老者繼續望著雨，說道：

  「好一場雨！」

  他回答道：

  「是一場好雨！」

  他們靜靜的站在那裡，良久。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老者默默感受著這個冒雨而來的年輕人沉穩溫和寧靜的氣質，臉上露出了像孩童一般的燦爛笑容，說道：

  「旁邊石台上有茶，溫度應該剛剛好，想喝了自己倒！」

  他倒了一杯，雙手恭敬的遞給了老者，又倒了一杯，淺嘗了一口，清新悠長。

  老者看著他，恬靜的說道：

  「你遠道冒雨而來，想問什麼就問吧！」

  他躬身行禮，抬起身後向老者請教道：

  「弟子孔丘，希望聞聽先生談論至仁和至善之道！」

  老者指著雨水說道：「你為何不學習水的德行呢？」

  他不解，問道：「水的德行又是怎樣的？」

  老者回答說：

  「善行的最高境界就像水一樣，滋潤萬物而不爭名逐利，處於天下眾生所厭惡的地方，反而更接近於道，這是謙虛的德行。」

  「江河之所以能夠成為一切河流的歸宿，是因為它善於處在下游的位置上，成為百穀之王。」

  「天地之間，最柔弱的東西莫過於水，但是它卻能穿透最堅硬的事物，水滴石穿。」

  「不見具體形狀的東西，可以進入到沒有縫隙的東西中去。」

  「由此可知，無言的教化和無為的益處更甚於有為。」

  他認真想了想，醒悟道：

  「先生的話使我茅塞頓開。天下之人都高高在上，只有水處在下方。」

  「天下之人都喜歡安逸，只有水處於艱險。」

  「天下之人都喜歡潔淨，只有水處在污穢之中。」

  「水趨向的處境都是天下人厭惡的，所以沒有人能與之相爭，這就是最高境界的善。」

  老者接著說道：

  「當你不與天下人相爭時，天下將沒有人能與你相爭，這就是效仿水德行事。」

  「水最接近於道，道無處不在，水無所不利。」

  「水避高趨下，從不回流，善於利用地勢的起伏。」

  「你看那深潭中的一汪碧水，表面清澈而平靜，卻是那樣的深不可測。」

  「水也會有流失，但卻從不會枯竭。」

  「默默無聞的滋潤萬物，卻不求回報，這就是水至善至仁的品格。」

  「它遇到圓形障礙就繞其而行，遇到方形障礙就折回而走，遇到堵塞就暫時停止，一旦出現決口就浩蕩奔流，這就是水的信譽。」

  「它能洗滌骯髒污穢，能使崎嶇的地勢趨於平緩，這就是水的能力。」

  「它用浮力載物，用清面照人，用堅毅的恆心克服障礙，這就是水的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