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孤勇者

  夜幕完全垂了下來，雨仍未停，雨水從檐上落下滴打著空階。

  室內點燃了牛油做成的蠟燭，年輕的孔丘在燭光下閱讀著從架上取下的一摞摞沉重的竹簡，像乾旱的麥田如饑似渴的吸吮著驟然從天而降的甘霖般。

  老子已經回到他的住所安歇，在臨別之時，他們之間有一場關於理想和信念的對話。

  在這之前，他們已經談論了許久，老子帶他參閱了周朝收藏的從上古至今豐富的典籍和文物，並於禮與道傾其所有傳授給他。

  他們對當下禮崩樂壞，物慾橫流，諸侯紛爭，貴族無道，民不聊生的現實黑暗都感到憤慨，有著同樣的改變這一切的理想和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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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們也有不同之處，老子更希望恢復到無為而治，讓生民可以回歸自然和自由的生活；孔丘更希望重新從思想上建立道德和秩序的根基，從而實現生民的和諧與大同。

  對待「禮」和「仁義」的觀念不同是他們探討爭論的焦點。

  老子說：

  「人出生在世界上是—種自然現象，因此人的行為也要順應自然規律。」

  「你看，天地按自然規律運行，日月星辰按次序周而復始的運轉，飛禽走獸按彼此的生存之道和諧共處。這並不是人為的刻意安排， 而是它們遵循自然之理，按天性生存、發展。」

  「人生於宇宙之間，和天地萬物一樣有屬於自己的生存之理。」

  「人的生、死、榮、 辱，都應遵循自然之道。順天而行，順理而作，任憑人們按自己的喜好自得其樂，人的本性就可以自然彰顯。」

  「人為的去樹立「禮」和「仁義」的結果，可能會事與願違。而且要做到這些會非常非常難。」

  孔丘深深的思索後，恭敬的回答道：

  「弟子知道這條路千難萬險，但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因人與人不同，有強者，有弱者，有天生聰慧，有天生愚笨，遵循自然之理就會弱肉強食，我不忍見弱者受欺，老者無依，只有從思想上形成一種人生價值新的共識，給強者以約束，給弱者以力量，才能實現平衡，即中庸。」

  「對仁和義的信仰就像在一個即將乾涸的池塘，魚兒全都面臨乾死的威脅，卻竭盡全力把自己最後的所愛贈與對方，努力哈出最後的氣息去濕潤對方，用口中僅有的水去滋潤對方就要曬乾的身體，在險惡的環境中犧牲自己，把生之希望留給別的魚兒，哪怕讓別的魚兒多活一分鐘。」

  老子在燭光下看著年輕弟子寧靜卻堅毅的神情，喟然嘆道：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我更希望看到的是魚兒掙脫池塘的羈絆，不受命運的束縛，進化成蛙，成龍，邀游於江河湖海，相忘於江湖。」

  這場爭論沒有最終的答案。

  幾年後，老子見周室將亂，騎一頭青牛西行，出關時遇到了關尹尹喜，他將自己對這場爭論的最終所悟寫下了五千言，留下了自己對改變天下紛爭的真知灼識，然後飄然而去，從此白雲深處，不知所蹤。

  尹喜將五千言整理後，定名為《道德經》。

  孔丘則踐行著自己以「仁」匡扶天下的信念，通過在守藏館所讀，祖述堯舜，以救世敝。週遊天下，傳播思想，定《詩》《書》《禮》《樂》《易》《春秋》，雖處處受阻，但依舊不改其志。

  他們都有著闊大的胸襟和高遠的視野，希望以自己的智慧和思考為生民指出一條安寧幸福之路。他們有時是孤獨的，不被理解的，但卻是真正的勇者。他們都在廢墟上建造了自己的思想和哲學的城邦。

  那首《孤勇者》的歌送給他們吧：

  都是勇敢的

  你額頭的傷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錯

  都不必隱藏

  你破舊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

  他們說要帶著光馴服每一頭怪獸

  他們說要縫好你的傷沒有人愛小丑

  為何孤獨不可光榮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頌

  誰說污泥滿身的不算英雄

  他們說要戒了你的狂

  就像擦掉了污垢

  他們說要順台階而上而代價是低頭

  那就讓我不可乘風

  你一樣驕傲著那種孤勇

  誰說對弈平凡的不算英雄

  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愛你對峙過絕望，不肯哭一場

  愛你破爛的衣裳，卻敢堵命運的槍，愛你和我那麼像，缺口都一樣

  去嗎 配嗎 這襤褸的披風

  戰嗎 戰啊 以最卑微的夢

  致那黑夜中的嗚咽與怒吼

  誰說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你的斑駁與眾不同

  你的沉默震耳欲聾

  你將造你的城邦

  在廢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