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落海

  李皓努力將身體維持在郵輪的側方，因為這樣更容易看到有沒人從船上跳下來。

  「郵輪沉下去會不會有漩渦？會不會將我們帶下去？」瑪丹雅突然擔心地問道，聲音帶著顫抖，不是海水凍的，明顯是恐慌。

  她沒有關心在船上她未婚夫的情況，只是擔心自己現在的處境，從心理學上解釋極度恐慌的人都會這樣。

  「不會，郵輪空間沒那麼密集，下沉速度應該比較慢，而且它現在的位置離這很遠，不會對我們產生危害，但裡面的人要生還要看他們的造化。」李皓說完向四處張望，因為郵輪上有個不知名的人與自己同處一條線上的，那是同僚，是夥伴。

  李皓的話音剛落，雅詩丹瀾郵輪突然眼見地快速旋轉起來，轉眼間海浪的低洼處才能看到船底。

  這是海嘯攪動了海流，形成了巨大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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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皓趕緊抓緊瑪丹雅的救身衣。

  瑪丹雅用睜得大大的眼睛看著李皓。

  「海底的漩渦將郵輪吸進去了！」李皓明白她眼神的意思，說了一句，急速拉著她往反方向游，遠離沉船的方位。

  能吞噬上十萬頓郵輪的漩渦，不用想，威力會有多大，不光是瑪丹雅，李皓更明白它的恐怖。

  瑪丹雅再次恐慌起來，雙手不停地划動。

  值得慶幸的是有了郵輪這個參照物，距離還夠遠，要是海里身邊毫無徵兆的捲起一個巨大漩渦，那很有可能就沒有生還的機會。

  兩人身邊零星的雜物逐漸沿著旋轉的軌跡隨著海水向漩渦中間涌去，水流也瞬間變得十分湍急。

  「我們能再次逃過這一劫嗎？」瑪丹雅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用了再字，因為現在明白身邊這個還不知道姓名的人告訴她不要進船艙的做法是對的。

  「不要說話，盡力劃，我們能行！」李皓用肯定的語氣回答。

  這不只是安慰她也是給自己打氣。

  瑪丹雅知道自己的存在會拖累身邊這個人，手上划水的頻率絲毫不該懈怠。

  不過沒過多久，她的手速放慢了下來，泳池游泳讓她損耗了太多體力，在海里驚慌中也沒能協調好體能。

  李皓看到她的眼神有些絕望。

  「沒事，你躺著用腳蹬，雙手休息一會，我拉著你，放心，我不會甩開你不管！」李皓再次安慰她，拉著她救身衣的後領奮力向前游。

  劃了好久，海水流速慢慢變得平緩下來，沒有了之前的湍急，李皓放開了拉著瑪丹雅的救身衣。

  瑪丹雅迴轉身看向李皓。

  「沒事了，你看海里漂浮的東西只是在隨波逐流，我們應該到達了漩渦之外的安全範圍！」李皓微笑道。

  瑪丹雅也笑了笑，有感激，不過帶著點歉意，她心中所想的是以為自己被他放手，被他放棄了。

  李皓目光沒有過多的在她臉上停留，也沒有去揣測她的心思，只是四處張望。

  「是不是在找落腳的陸地，海島什麼的？」瑪丹雅以為他在尋找安全的著陸點。

  「先保存體力！」李皓回了一句。

  「哦！你不是當過水手嗎，應該有經驗！」瑪丹雅回答後還是不解地說道。

  「你看看天空！」李皓抬了一下頭。

  此時的天空烏雲密布，海風也大了起來。

  瑪丹雅趕緊游到李皓身邊，一隻手緊緊挽住他的手臂，如今身邊這個男子是她唯一的庇護神。

  陸地上地震後的地區百分之百會下雨，海洋里有時也會應驗。

  原來的計劃是在她婚禮時接近這位女孩，未曾想這次海嘯將自己單獨與她捆綁在一起。

  風越來越大，李皓的臉色越來越沉，看來變化無常的海洋還有更多的危險等著他們。

  「就是你，說這些救生衣是為我們落水準備用的，現在真用上了！」瑪丹雅說話帶著撒嬌的責怪，她看到面前的這位臉色越來越不好，擔心他不會帶著自己，語氣柔弱得只有仔細才能聽清。

  她不知道的是李皓不會放棄她。

  「你叫什麼名字？」李皓沒接她上面說得那句話，開口問道，算是大家正式認識的開場白。

  「瑪丹雅，你呢？」瑪丹雅說話的同時手臂挽得更緊了。

  緬甸人有名無姓，通常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一冠詞，以示性別、年齡和身份及地位。而緬甸婦女不論婚否，一般都在名字前加個『瑪』字，她自稱『瑪丹雅』，其實她叫丹雅，與雅詩丹瀾郵輪同了兩個字。

  若干時候以後李皓才知道，雅詩丹瀾郵輪原本想用丹雅命名，這其中的原因也是以後才明白。

  「李皓。」回答後的李皓將她身上的救生衣綁帶加固了一下。

  有兩套救生衣在身完全不用擔心她纖細身材的浮力，怕就怕在海水泡了太久，不光是她，自己也會失去行動能力。

  隨著太陽西斜，不但海水會冰涼，連天上的降雨也是冰冷，身體凍僵和失去活動能力是遲早的事，日落前被救或上岸才是最關鍵。

  想什麼來什麼，天空越來越暗，烏雲籠罩著天空，眼前逐漸昏暗，轉瞬間大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

  「張大嘴！」李皓扶住瑪丹雅的背道。

  「幹什麼？」瑪丹雅吐出一口被海浪打進嘴裡的海水道。

  「喝點天上降下的雨水，沒有水，你我熬不了多久，你以為幹什麼？」

  李皓看著瑪丹雅的小嘴努力地張到最大，不好意思地轉過頭。

  「你在想什麼？」瑪丹雅騰出一隻手打了一下他的腦袋。

  「沒想什麼？」李皓回了一句。

  這個時候還想其他，李皓恨不得回打她一下。

  「那你自己不也喝點，我能不能獲救還要看你呢！」瑪丹雅嬌聲道。

  就在李皓抬頭伸出舌頭接些雨水的時候，不遠處閃起一陣陣小浪花。

  瑪丹雅覺察到李皓的眼神後也看往那個地方。

  「是不是鯊魚？」瑪丹雅再次緊張起來，改成雙手抱住他的手臂。

  「不是，是個人，一定也是郵輪上的。」李皓剛想向那邊划去就被瑪丹雅拖住，她在擔心。

  「是倖存者，看他身下好像是沙發椅，說不定是我趟著的那張！」李皓後面那句帶著調侃，為的是讓瑪丹雅放鬆心情，之後再次拖住瑪丹雅奮力往那邊划去。

  此時風浪更大了起來，怎麼也靠近不了，不過還是可以模糊地分辨出是個女孩，穿著荷官的制服。

  女孩沒有穿救生衣，趴在沙發上微微露出半截肩膀，而此時的沙發椅也只是露出一點點小角。

  沙發墊濕透後承受不住她的身體，就是會游泳在這樣的天氣她也撐不了多久。

  李皓雙手用力拍打水面吸引她的注意力。

  其實那個女孩應該早就看到了他們，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會四處張望。

  李皓拍打海水是讓她目不轉盯地注視著自己的動作，因為他已經解開了一件救生衣。

  「多一件救生衣你就多一份存活的可能！」瑪丹雅大聲對李皓叫道。

  「她也一樣，總不能見死不救！」李皓沒理瑪丹雅，找準時機奮力將救生衣拋向那位荷官女孩。

  女孩露出感謝的笑容同時快速劃向救生衣落點的下風邊。

  在船上待過的人對救生衣都很熟悉，李皓看著對方熟練地穿好後向她招招手，示意大家向中間靠攏，在一起終究會保險很多，尤其是在變化莫測的海上。

  雨越下越大，劈劈啪啪地打在頭上，天空中的烏雲漸漸越來越多，像染了墨一樣，一陣大風將他們卷得更遠，就連瑪丹雅都差點脫離了李皓手臂觸及的範圍。

  瑪丹雅大口大口地吐出嗆進嘴裡的海水，驚慌失措地用雙手再次抓住李皓後緊緊不放。

  再看向荷官女孩的地方，海風將那裡吹得沒有任何身影。

  至少，她至少不會那麼容易沉入水底，至少安全係數也大大提高，李皓在心裡重複至少兩個字。

  瑪丹雅在李皓耳邊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李皓提高音量道。

  「我說你是個好人，救了我也救了剛才那個女孩！」瑪丹雅也大聲道，眼裡不光是淚水還有恐懼。

  恐懼有很多層次，一般是恐懼事情本身。真正的恐懼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去應對目前的情景。

  李皓笑了笑，現在說救了還有點早，但這個氛圍下說喪氣話不合時宜。

  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可以立腳的地方，就算只能脫離海水的一個小小的地方都可以，能站著都行，要不然不要說救別人，自己也保不了。

  也不知隨著洋流和大風漂了多久，雨逐漸小了，再過一會終於停了。

  李皓不知現在是否漂向了陸地，還是往大洋深處漂得更遠，如果按海嘯接觸到郵輪的位置在地球緯度上來看，洋流應該將他們帶往靠近陸地的位置，但要是他兩被風吹進了孟加拉灣中間地帶，被卷向印度洋也完全可能。

  「我們是不是離陸地更近了？」瑪丹雅眼神帶著慌亂。

  「還不知道，等烏雲散了再看看我們的方位，不管怎樣，天黑前要離開水面，不過你不要擔心，我會一直帶著你。」李皓儘量糾正身體將臉轉向背風的一面，這樣才能減少海水打進鼻子和眼睛裡。

  瑪丹雅用力地點頭，一隻手划動海水將身體與李皓排成一排。

  李皓感覺到她的手已經冰涼，身體在顫抖。

  天上的烏雲等了好久才散去，不過此時夕陽快沒入海平線。

  黑夜，總會帶著莫名的恐懼，從心理學上講跟恐懼的層次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