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的排面
2024-05-22 03:48:16
作者: 陸南樓
過了幾日,官家下旨,命人重新厚葬在「五行殺人案」中慘死的四位官員,又從國庫中撥出重金,安撫死者家屬。
在公布的案情里,案子的主犯,是駙馬王詵的胞弟,他因不滿自己被拋棄,故而策劃此驚天殺人案,想要報復朝廷,報復整個國家。至於駙馬王詵,原本官家想要將他貶離汴京,寶安公主屢次求情,官家只得作罷。
而真相,只有大理寺的一眾人才知道。
這一日,許遵坐在辦事處,正在寫結案陳詞,桑雲悄悄溜進來,將一封請帖放在桌上後,又打算悄悄出去。
「等等,你是當我看不見嗎?」許遵抬頭,冷冷道,又指著請帖問她:「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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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雲撓撓頭,特別乖巧地回道:「我把耳目館重新修繕了一遍,打算將官家賜的牌匾掛上去,感覺很有排面,所以就想著,邀大家一道來,為我慶祝慶祝。」
「哦。」許遵放下筆,斜睨她道:「官家賜的牌匾有排面,我寫的牌匾,就很丟人了?」
「不不不。」桑雲慌忙擺手,「我是打算把官家賜的,掛外面,招攬客人,把您寫的,掛裡面,您可是自己人。」
許遵對她這個解釋,略感滿意。
「大人,我知道王詵這一倒,您可就少了一個大客戶了,少賺好多錢,所以我想著,用官家的名義好做事嘛,多賺點錢,貼補給您。」桑雲討好地說道。
「這倒不至於,我堂堂大理寺卿,伯爵府二公子,會需要一個女人貼補?」許遵嘴上嫌棄,面上卻止不住露出笑意。
桑雲心中得意,感覺許大人是越來越好哄了。他這樣子接話,就是原諒自己嘍?
她這人,有一特點,特會順著杆子往上爬,見許遵這座冰山動搖了,便好奇地問起案子的事兒,畢竟,大理寺內部說什麼的都有,但真相,估摸著,只有許遵知道得最全面、最清楚。
「其實我想知道,駙馬爺為什麼要搞這一出?他的目的是什麼呢?」桑雲問道。
許遵也早將桑雲視作自己人,她問了,自己不妨將知道的就說了。
「目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從他所遭遇的事情,大約能推測一二。」
「國公雖受到官家重視,但手上沒實權,王詵打小,就背負上了振興家族的包袱。國公夫婦對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希望他好好念書,走科舉路子,做一個能報效朝廷的人。王詵自小愛山川河流,愛自由,偏偏被人逼著念書科考,而他也確實出落成一個才華橫溢之人。眼看著,他終於能報效國家了,卻被選作寶安公主的駙馬,按照我朝的規矩,被選作駙馬的男子,雖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但仕途卻是徹底毀了。打那以後,他的性子應該就變得偏激了。」
「所以,他一方面按照大家對他的期待,做風度翩翩的駙馬爺,但另一方面,骨子裡的怨氣化作了另一個他,他這麼做,是要,是要......」桑雲猜到了什麼,忙捂住嘴,不敢說出口。
許遵卻不在意,「他是要毀掉國家,但用錯了方法,信了一些邪術。」
「這件事,官家知道嗎?」桑雲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
許遵搖搖頭,「或許知道,但知道得不夠詳細。不過既有公主求情,他便不會有事,只是,他日後怕是要被關在公主府一輩子了。」
「寶安公主真是個痴情人。」桑雲嘆道。
「或許是內疚,也或許是真的愛。王詵犧牲了自由,換取功名,以為能建功立業之時,又被駙馬的身份毀掉仕途,他內心恐怕極其憎惡皇權,或者說,整個社會。他憎惡皇權,便同樣憎惡公主,但公主對他日復一日的包容與付出,他也都看在眼裡。我想,王詵內心怕是煎熬得很,瘋掉,並不足為奇。」許遵說道。
「雖說情有可原,但那些死了的人,難不成就白死了?」桑雲還是覺得不夠公平,畢竟在她眼裡,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許遵啞然,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自大唐開始,患癲症之人,便可免除部分罪行,這條律法延至大宋。相比起從前那些朝代,這是律法的進步。但那些無辜的死者,誰來還他們公道?這確實是一個尚未被解決的問題。
下午,眾人出現在耳目館。
耳目館早被百姓們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早在桑雲擊登聞鼓那一日後,她的大名就傳開了。百姓們覺得,她開了個好頭,以後百姓們有什麼冤屈,負責管事的官員不作為,至少可以去告御狀。
所以,耳目館重新開張,大家無論是有錢的,還是有閒的,自然都來給她捧場。
「妹子,你這生意看來是不愁了,要是以後,我再被罰月錢,你可要補貼我一點兒啊。」鍾大看著人群,和桑雲開玩笑。
「成,以後兄弟們,不管誰被罰月錢,我都給出。」桑雲一口應下。
「你這樣說,他們以後都不用心辦差了,你負責嗎?」許遵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大家不知許大人就在身邊,忙認錯。
桑雲笑道:「大人,您看您一出現,大家就拘謹了。」
「所以我不該出現?」許遵一挑眉。
「這倒不是,只是,您也該公私分明嘛,這樣的場合,您多笑笑,氣氛才更融洽。您看外頭,好多小娘子都在看您呢。」桑雲指著外頭道。
「我可不是來給她們看的。」許遵今日頭戴玉簪,一身月牙白,還特地熏了香,卻不想被桑雲當作吸引客人的招牌,心中不快。
桑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見一捕快擠過人群,向許遵稟道:「有人,有人來認屍了。」
「認屍?什麼屍?」鍾大一臉懵,最近四海昇平,又發生了什麼兇案,居然自己不知道嗎?
「就是上次那具從亂葬崗拉回來的,被毀了容貌的。」該捕快見鍾大想不起來,便提醒了一句。
「哦,那具啊,是個太監,誰來認屍了?宮裡的,還是宮外的?」鍾大問。
「大人,捕頭,這......我也說不好,您倆還是回去瞧瞧吧。」捕快一臉為難狀。